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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亭湛本来是想要教儿子写两个字,却发现只有四岁的儿子竟然能够将千字文,百家姓一字不错的写出来,而且端端正正,这么小的手却已经有了力道,他的字还没有风骨,也还没有形,可却一点也不疲软,温亭湛达到这种程度的时候也是在八岁之后……
压下心中的惊骇,温亭湛这会儿庆幸儿子生在佛门,自古以来神童都是慧极必伤,广明的聪慧已经超越了温亭湛的认知,就连他自己其实在十二岁那一年也死过一次。
既然广明已经挑过了这个阶段,温亭湛就挑了些话题,发现广明果然对佛经佛语佛家故事更感兴趣,明明每日都要做功课,却对外面的事情完全没有向往,好在温亭湛在这方的造诣也很高,很快就说得让儿子越来越崇拜,大大的满足了一下身为父亲的虚荣心。
等到夜摇光做好了晚膳,喊了两父子和源恩大师过来之后,源恩看到被夜摇光带来的蒹葭,便直接开口:“它与我佛有缘。”
夜摇光真想翻白眼,不过蒹葭能够化形是得益于佛门灵物菩提果,夜摇光问道:“你不会是要将她留下吧?”
这可是一只母猫,而且还是妖!
“能够服下菩提果不易,若是它留在这里,伴在广明左右,沐浴广明的佛性,不出十年,必然由妖化灵,就让它做广明的坐骑吧。”源恩抬眼对夜摇光道。
第1827章 佛子的聪慧
夜摇光再多的顾虑,再对上了儿子那双漆黑明亮的黑眸之后,就化为无形,她摸着广明光溜溜的脑袋:“喜欢蒹葭么?”
“嗯。”广明认真的看了一眼蒹葭,慎重的颔首。
夜摇光也没有离开为蒹葭做主,蒹葭不是她的所有物,自己有自主权,夜摇光转身问蒹葭:“你愿意留在这里么?”
这里不是佛门净地,只是源恩带着广明镇压魔魂的一座禅院,倒没有那么多硬生生的死规定,夜摇光原本是打算等到姜穆奇一家的事情了结之后,将蒹葭送到万妖谷去。但比起只能成为妖修的万妖谷,这里显然是更好的去处,可以轻易的洗净身上的妖气。
“愿意,愿意。”蒹葭点忙点头,但它却道,“可我必须报完恩。”
不论是救命之恩也好,还是它化形的机缘来自于姜家的菩提果也罢,她欠姜家的恩情,必须要了结,否则它没有办法安心的修炼。
“多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温亭湛温和的对广明道,“爹娘就把蒹葭送过来。”
广明乖巧的点点头。
“快吃东西,尝尝娘亲的手艺。”夜摇光夹了一个素饺子到儿子的碗里。
广明也学着夹了一个给母亲,然后犹豫了片刻,给了一个给父亲。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用完晚膳,夜摇光依然可以和儿子睡觉,给广明讲了一个佛家的故事,亲眼看到他闭上眼睛,呼吸绵长之后,夜摇光才动作轻柔的下榻,温亭湛一直都没有睡。
夫妻两轻手轻脚的去了厨房,温亭湛揉面,夜摇光剁馅儿,全是素菜。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默契的开始包饺子,一整晚包了好几屉,放在外面天然冻上,足够广明吃很久。
天要亮的时候,温亭湛才去拉面,今天是儿子的生辰,怎么着也得吃一碗长寿面。夜摇光烧水,顺带蒸了素包子熬了粥作为其他人的早膳。等到夜摇光将一碗面端到广明的面前时,他已经起身,穿戴整齐,并且做完了早课。
“长寿面,所有人过生辰都要吃。”夜摇光坐在广明的身边。
广明拿起筷子,将第一筷子夹给母亲。
夜摇光摇了摇头:“你别看这是一碗,其实只是一根面条,不能咬断这才是长寿。”
广明想了想,就低头开始吃,从第一嘴到最后一嘴,面条始终没有断,被他一口气吃下去:“好吃。”
“好吃就好,明年母亲再给你做。”夜摇光拿起手帕给他擦了擦嘴。
夜摇光高高兴兴的陪着儿子一整日,谁让分隔一年,但他们母子没有任何隔阂,广明是个话很少的孩子,很安静,但他的举动却很暖心,当天夜里夜摇光搂着广明一夜无眠,天微亮的时候,她就依依不舍的起身,不想当面和孩子道别,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
却在她和温亭湛走出寺庙的时候,回望去看到站在窗户边的广明,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连忙掉转头,害怕被孩子看到。再抬头的时候,窗户已经看不到人,但烛光却亮了起来,夫妻两等了片刻,穿戴好的广明就走了出来。
他那么小小的身子站在他们的面前,夜摇光却觉得像个成年人,他稚嫩的声音问:“母亲不快乐么?”
“快乐。”夜摇光蹲到他的面前努力笑着道。
他小小的手抓住夜摇光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快乐由心而发,广明希望母亲不忧伤。”
夜摇光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她真的想要坚强,想要不在孩子的面前落泪,但是她忍不住,她滚烫的眼泪一颗颗的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
一向克制的温亭湛也是眼底泛红,他微微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唯有广明任由母亲抱着,他的小手轻轻的抚着母亲的背,他没有一点离别的哭闹和伤痛,甚至他的唇角隐隐含着笑,直到天都亮了,夜摇光才整理好情绪,轻轻的推开广明,恰好看到含着笑意的儿子,她微微一愣。
那一抹清浅的笑容,似乎驱散了她心中所有的酸醋,让她的心口为之一暖。
小小的手,即便是在冰天雪地站了半个时辰依然是温热的,他轻轻的擦着母亲眼角的泪:“母亲,广明就在这里,是母亲永远也不会失去的孩子。”
夜摇光突然觉得好丢人,她竟然需要四岁的孩子来安慰她。
“母亲,离是为了聚,就像朝阳是为了再升而落下。”
广明的话音刚刚一落,就有浅淡的金色光照下来,将他们母子笼罩在一起,夜摇光突然觉得这一束光照入了她的心房,让她浑身都萦绕着一层融融暖光。
而她的儿子,他才那么小,笔直的站在那里,他浑身都好像散着金色光芒。
“母亲,你该走了,广明要去做早课。”广明依然笑着对她说。
出奇的,夜摇光一点也不难过了,她觉得她就像是一个送孩子去学校的母亲,等他学完之后就来接他回家,只是他的学习时间比别人长一些而已。原来分离,可以这样云淡风轻。
“好,母亲走了,明年母亲再来看你。”夜摇光笑着用脸蛋蹭了蹭他。
这一次,夜摇光走的前所未有的轻松,是真的由内心散发着笑意和广明挥手告别。
“我是不是特别丢人。”离开了儿子的视线,夜摇光想到方才的行为,觉得没脸见人。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把生离死别看透,你只是人之常情。”温亭湛低声安慰。
“我连一个四岁的孩子都不如。”夜摇光越想越不自在。
“他是佛子,去年是因为他还未开蒙,他的悟性、慧根无人能比,一旦开蒙,便是举一反三,不要把他当做寻常的孩子看待。”广明的智慧,温亭湛都觉得害怕,但他并不诧异,早在前日与广明谈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他至少拥有十几岁少年的智慧。
“嗯,我以后再也不糊弄他,他的眼睛太过明亮。”
第1828章 立于不败之地
明亮的好似能够令任何东西纤毫毕现。
“那是干净。”他们都永远拥有不了的干净。
他们的儿子将会是一个真正无欲无求的人,这样的人不但无敌,更加能够看透一切。
“我宁可他没有这份干净。”夜摇光靠在温亭湛的肩膀上,幽幽叹道。
“人各有命,他生来就是这份命,我们做父母的也只能认命。”温亭湛的手轻轻的顺着夜摇光的长发,在她的发间落下一吻,“摇摇,也许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遗憾。因为遗憾会让我们学会珍惜,让我学会感恩,让我学会反思、追忆和怀念。没有遗憾的人生其实并不完整,我们的遗憾就是广明,而他的存在让我们的人生更完整。”
夜摇光抬起头,下巴隔着自己的手掌压在他的肩头,静静的看着他:“有你这么好的夫君,有那么懂事的孩子,我不遗憾。广明说得对,我应该快乐。”
说着,她就冲着温亭湛乐呵呵一笑,这个笑容迎着朝阳,比朝阳还要灿烂明媚。
夜摇光和温亭湛走走歇歇,到温州的时候已经是除夕夜的前一天,温州的一众人都快等得憋不住火气的时候,温亭湛才姗姗来迟,好几个闹着要走的人,也这样按耐下来,陈舵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惜温亭湛到了温州之后,却一点没有要安抚他们,或是他们意向当中伏低做小,赔礼道歉的举动,而是大摇大摆的在自己小院安顿了下来,连布政使司的衙门都没去。
“你这样会不会太过火?”夜摇光觉得这样不好,明日就是除夕夜,总不要闹得太僵。
“有何不好?”温亭湛却没有觉得怎么样,而是侧首问着宣开阳,“查的如何?”
“儿子整理了一份单子,请爹爹过目。”宣开阳早有准备的将东西拿出来递给温亭湛。
夜摇光却先一步拿过来,扫了两父子一眼:“你们俩父子打什么哑谜?”
见温亭湛不以为意,就当着他的面展开,上面全是人物档案,全都是曾经或者现在为官,家里有些什么人,做过哪些稍微有点影响力的事情,甚至外面有没有私生子女,有没有养外室,都一一详细记载,尤其是这几日在温州的活动更是详细到每顿吃了什么都有。
“这些都是当年涉案的人?”夜摇光看了两个人的,其他的都随手翻了翻。
“嗯,现如今都在温州。”宣开阳颔首。
“你要不要去歇息会儿?”温亭湛突然开口问夜摇光。
夜摇光一点也不累,她摇着头坐在石桌前,双手托腮:“我就在这里,非要看你们父子俩葫芦里卖什么药。”
温亭湛轻轻一笑,递了一杯热水到他的手里,才对宣开阳道:“说说你的看法。”
“几位大人活动都很频繁,尤其是他们原本就在温州任职过,所以熟人不少,今儿这家请,明儿那家情,自他们来了温州府就不曾停歇过,也是这两日爹爹迟迟未至,才有人按耐不住。”说着,宣开阳从一叠单子里抽出一份单独放在温亭湛的面前,“现任辽阳府知府,十年前也是姜知府手下松阳县县令的阳盟阳大人,一直在煽动着心中已有不平之意的其他几位大人离开温州府,直言是爹爹欺人太甚。”
“阳盟?”温亭湛剥着葵花籽,将剥好的递给夜摇光,轻轻的点了两个字。
宣开阳立刻会意:“阳盟今年四十有四,乃是顺和十年的同进士,兴华元年三年任常州天宁县县丞,兴华六年任天宁县县令,兴华十二年任温州府松阳县县令,兴华十五年任辽阳府沈河县知县,兴华二十一年升任辽阳府知府,兴华二十四年,也就是今年连任。为人刻板,脾性急躁,行事中规中矩。为官二十多年,不曾有大政绩,也无大过。”
“他家中有急事?”温亭湛忽而问道。
宣开阳一惊,旋即颔首:“嫡子元宵节大婚。”
温亭湛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宣开阳,无声的询问。
宣开阳立刻整理了思绪:“虽然这位阳盟大人最近上蹿下跳,唆使着这些大人随他一道离开温州府,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