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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她还能继续看着巴豆红豆长大成人,而他,也还活着。
这就够了,不是么。
马车进入杏花村,掀开车帘子,一眼就能看到村口枝叶繁茂的大槐树。
现在刚刚晌午后,槐树脚下还没人,等到了下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这里便会坐满村里的老头老太太,显得热闹又惬意。
那是杏花村村口终年不变的一幅景。
只是从马车进入村子,柳玉笙就觉出了不对劲。
风青柏也觉出来了,夫妻俩对视一眼,眉头微蹙。
以前但凡回来,经过村民们的院子,总能听到里面传出来各种动静,抑或是谈笑的声音,充满烟火气。
可是这次村子却太过安静了,安静得异常。
那种烟火气好像一下子很是黯淡。
马车停在了柳家大院门口。
院子里人听到声音,迎了上来。
柳玉笙以为最先看到的会是爷爷奶奶,然先出来的却是二哥柳知秋。
见着确实是他们回来了,柳知秋原本沉着的脸色突然放松不少,“风青柏,囡囡,你们可算回来了,快快,快去哄哄奶奶,她已经哭了两天了。”
“怎么回事?”柳玉笙心头一惊,忙下马车往屋里走,随即很快想通,“是不是皇太后殇了的消息传回来了?”
“可不是吗,就昨儿传回来的,当时老太太还在灶房里忙活呢,一听到消息当即饭也不做了,坐在地上哭。”想到昨儿老太太哭的那一通,把家里人全吓得鸡飞狗跳,柳知秋又觉头疼了。
这两天他几乎使劲浑身解数,都没能把老太太逗笑。
其实不仅老太太,大院里每个人,都难受得紧。
皇太后最后才下的马车,听到柳知秋的话,问,“莽妇人呢?”
冷不丁听到个似曾相识的嗓音,柳知秋回头,看清马车前站着的人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嗦,“你你你是人是鬼?”
“你说哀……我是人是鬼?”皇太后剜了他一眼,牵着巴豆红豆径自往堂屋走。乡下妇人生气的时候爱往床上躺,莽妇肯定在堂屋厢房。
眼睁睁看着皇太后从自己跟前走过,确定她脚沾地,没飘之后,柳知秋揪着头发爬起,“囡囡,皇太后真不是鬼?我刚才看到她翻我白眼来着?”
柳玉笙扶额,“二哥,你就别丢人了,快进屋。”
她二哥什么人?胆子能包天的,他会怕鬼?最多也就是受了点惊吓。
看他怕成这样,可真能演。
此时,堂屋里慢了一步迎出来的柳老爷子,柳大柳大两对夫妇、酒老等人,跟刚才柳知秋的反应比好不哪里去。
无不瞬间瞪圆了眸子,手指着皇太后说不出话。
随后老爷子瞄瞄皇太后的脚,又瞄瞄她下巴,立即激动道,“快快,老大老二,去把你们老娘搀出来!哭什么呢一哭两天的,人还在呢!”
看着众人,皇太后弯了下唇角,朝堂屋左边的厢房喊,“莽妇,快出来,哀……我回来了。”
屋里,那还用得着人去搀扶。
堂屋就那么点大,门口说话屋后都能听得见,左厢房里几乎立即传来动静,然后响起趿鞋的声音,老婆子从里冲了出来,跑到皇太后面前,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
“真,真是你?皇太后,你没死?就算死了也没事,我在家里摆个香案把你供起来,你平时想吃什么想要什么跟我说,我每天烧给你!”
皇太后初听莽妇为她哭了两天那点子隐隐的感动瞬间飞了,脸色黑下一层,反口就想怼,看到老婆子肿成核桃似的眼睛,还有那张脸上迸发出来的喜悦激动,皇太后把骂人的冲动按下了。
“皇太后已经死了,哀……我现在是萧老夫人。”
“对啊,现在南陵国上上下下,连山旮旯里都传遍了,说你已经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说!”拉着皇太后在屋里坐下,又把柳玉笙跟风青柏一并拉过来坐在旁边,柳老婆子一众开始三堂会审。
你一言我一语的,刚回来的几人几乎就没找着开口说话的机会。
“这老太婆明明活得好好的,怎么到处都说她死了,还葬进皇陵了?阿修,囡囡,这事你们的好好解释一下。”
“整个南陵传遍了皇太后死讯,结果人还在……以后咋办?还能回皇宫吗?”
“秦进军跟皇太后的消息昨儿接连传到村子里,现在整个村都低迷得很,事情要是不解释清楚,可服不了众。到时候村子里人上门,看到本该死了的人活生生在咱家呢,咋解释?”
“那可是大罪!欺天大罪!事发了必须风青柏扛,咱肩膀不够壮。”
耳边叽叽喳喳跟个小菜市场一样,柳玉笙头好晕。
第一一八九章 惯来是个不要脸的
“爷,奶,爹娘,二叔二婶,酒老爷爷,我什么都不知道,全部都是风青柏干的,真的,有什么要问的,问他。”柳玉笙退散了,把风青柏拱了出来。
她是真不知道,至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
要不是养心殿大火,她跟巴豆红豆娘仨哭成泪人儿,她身边这个嘴巴严的家伙还不一定会把事情告诉她。
所以,柳玉笙甩锅甩得很利索,不带犹豫的。
“说吧,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皇太后众星拱月,正襟危坐,哪怕身上穿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细棉衣衫,也不掩一身威严气息,尤其是她可以威严的时候,还是非常有压迫感的。
很能唬人。
风青柏揉捏眉心,“娘——”
皇太后脸上有瞬间扭曲,“娘什么娘!别打马虎眼!”
他是故意用这个称呼膈应她呢?谁是他娘了?要不要脸?
“娘,这事情是你开的头,你给自己身上浇酒水,往身上点火,我的人看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风青柏把皇太后的拒绝自动过滤,面不改色,“我听暗卫来报,当时用暗器打落了你手里火折子,人是救出来了,但是火折子掉地上,一不小心烧了你的养心殿。最后事情就变这样了。”
皇太后呵呵冷笑,养心殿那么大一个宫殿,要烧完至少小半天。
把她救下后那么长的时间,风青柏可多的是机会澄清她没死。
但是当她从昏迷中醒来,皇太后已殇的消息已经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而且,“她”都已经被葬入皇陵跟先皇合葬了!
可真够迅速的!
要不是她当时哀莫大于心死,对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意了,风青柏可没那么容易把她悄悄送出京城。
如今想来,到处是破绽,风青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她想不明白,却也没过分纠结。
哼,虽然人不讨喜,好在,却也不会害她。
风青柏浑身上下,只有这一点可取之处。
柳家人听着风青柏的解释,各自琢磨开来,纷纷点头,“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皇太后一开始是准备引火自焚?然后被阿修给救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阿修救了人,却谁都没告诉,让大家都以为皇太后死了,然后皇太后就到我们家来了。”
“就是这样没错。”
“那皇太后肯定回不了宫了,被阿修给害的。”
风青柏,“……”
柳玉笙躲在后头,小眼神乱飘,没敢跟男人对眼。
这些事情可不是她干的,谁干谁背锅。
皇太后假死事件,最后被柳家人定义为南陵第一冤案,罪魁祸首就是风青柏,因为他,皇太后再也不是皇太后了,再也回不了宫了,以后只能搁他们杏花村当一农妇了。
“奶奶,我们还没吃午饭呢。”顶着众人直勾勾的视线,风青柏依旧淡然自若,“我娘也还没吃饭,刚受了那么大委屈,还饿肚子……”
“我这就做饭去。”柳老婆子立即急吼吼冲去灶房。
贵妇可不是受了天大委屈吗,皇太后做不成了,皇宫也回不去了,以前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以后却只能窝在山沟沟过隐姓埋名的生活,阿修这孽做得哟!
她不能让她饿着,等她吃饱了心情好了,咳,阿修的罪名可能她也能酌情减轻。
堂屋里,众人嘴角狂抽。
“卑鄙。”
“阴险。”
“无耻。”
皇太后总结,“他惯来就是个不要脸的。”
风青柏望天。
柳玉笙手臂被轻撞了下,转头便对上千漪五体投地的脸,“王爷真是太不要脸了,他是怎么长大的?”
“……”
“柳姐姐,你说要是我能有王爷一半不要脸,薛青莲是不是已经被我拿下了?”
“……”柳玉笙扭头看天。
她发现,他们柳家大院里,真没几个正常人。
皇太后没有被眼前的假象迷惑,也没有被风青柏的闪避左右,目的不改,“秦啸那又是怎么回事,现在都在家里坐下了,你可以好好的,慢慢说。”
“来来,都把小凳子拎过来,坐着听,安静点。”柳老爷子第一个拎起小马扎,坐到风青柏面前,真正的面对面,“秦将军是怎么回事?那边仗打完了吗?还有什么是你知道我们都不知道的?我知道你这孩子有什么事情总喜欢埋在心里,不声不响的。这是家,家不是别的地方,咱都是一家人,别掖着瞒着,你说。”
“爷,要不我们吃过饭再慢慢说?”
“我们吃过了,你奶动作也没那么快,你先说。”柳大第二个坐过来。
瞬间,堂屋里的人把风青柏围了十面埋伏。
风青柏又捏眉心,这次更用力了些,随后看看天色,笑道,“解释起来太麻烦,再等会,一会人就该到了,爷,你的棋盘可以摆起来了。”
堂屋里一片寂静。
除去灶房里忙活午饭的三个家里婆娘,柳家大院老爷们没哪个是真蠢的。
风青柏说的也不算隐晦,还有谁听不出来当中意思?
柳老爷子眼睛涌上灼烫,点头起身,“好,好,老头子摆棋盘去!”
柳大柳二对视一眼,各自伸手拍拍风青柏肩头,道上一句混小子。
离开朝堂屋前,柳大回头问,“来坛子酒?”
风青柏展唇,“好,我陪爹跟二叔喝。”
“要喝酒怎么能少了我的份?大林,多拿一坛子,这么多人分到手里能剩几杯?”一听喝酒,酒老急不可耐,蹭蹭就凑到柳大柳二身边去了。
往地窖走去,柳大林笑得畅快,“好,今儿高兴,咱一醉方休!”
“嗤!大字不识一箩筐,搁谁面前拽文呢?还一醉方休!”柳二哼笑,“喝!咱今儿不醉不归!”
皇太后在凳子上坐了很久,最后才哑声问,“要回来了?”
“嗯,要回来了,三月初在西北码头登船,算时间,现在应该到了。”
“哀……我去灶房看看。”皇太后也离了堂屋,迈步的时候,脚步极为僵硬。
长辈们一下走了个精光,薛青莲翘着二郎腿,霸着堂屋木榻,“要不要咱也避避嫌,给你们腾出地方亲热?”
“你要旁观,也行。光棍的心理,要比正常人扭曲些。”风青柏笑,云淡风轻。
“风青柏你二大爷,谁扭曲呢?谁光棍呢?”
“薛青莲你是记吃不记打呢?你一个人能是他对手?我来帮你!”
堂屋很热闹,打成一片,还有俩娃儿拍手叫好。
柳玉笙单手托腮笑着,看着,及后伸手接住斜铺进来的阳光。
五月的阳,真暖。
第一一九零章 以身作则,身体力行
堂屋里,嬉笑声一阵阵,年轻男女们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时而便有人发出怪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