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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了很多了,人经了伤心事,便会苍老得特别快,”皇太后自嘲一笑,转身在柳太妃对面的圈椅坐下,“你看看哀家,跟你一般年纪,甚至比你还小上两岁,头发全白喽。”
柳太妃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她,眼睛浑浊晦暗,几乎没有光亮。
那是无望的眼神,无望,所有全无神采。
“当年为了争宠,你没少对哀家使绊子下阴招,如今,哀家依旧是太后,而你,横行后宫数年之后,却成了这番模样。你说你,为何偏要跟风青柏斗呢。”
“太后,是来奚落本宫的?”那边枯槁妇人开口了,声音干涩沙哑,似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发声特别困难。
“不,哀家只是来看看你。”皇太后笑笑,“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或许,哀家日后也是你这般样子。”
柳太妃静默片刻,突然桀桀笑起来,笑声诡异难听,“太后刚才还数落本宫为何要跟风青柏斗,你呢?你从养心殿走出来,难道只是为了享一享太后的威风,为了看看你的仇人怎么把这南陵江山打理得井井有条,看他如何在南陵呼风唤雨风光无限?”
“你关了这么久,除了哀家,没人来看过你吧?”皇太后对她的嘲笑充耳不闻,没有半点多余的反应,起身,“相识一场,哀家来看你一眼,算是全了曾经姐妹情分。你好自为之吧。”
眼看妇人要走,柳太妃猛地从贵妃榻上站起,眼睛赤红狠厉,“你这个愚妇!我不甘心就这么死在这里,你就甘心看着仇人越走越高么!别忘了,你两个儿子都死在他手里!是他害得你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他害得你日后死了都没人扶灵送宗!”
“哀家是太后,死了,自有皇上送宗,用不着你替哀家担心。”
殿门再次合上,将所有光亮一并关在门外,殿内陷入昏暗。
柳太妃颓然坐下,眼泪,从干涸的眼睛里溢出,往下滑落。
继而,又发了狂般的大笑。
笑声,比哭声更凄厉,更尖锐。
“你既如此心宽,本宫等着看你有什么好下场!”
外人都道她疯了,被南陵王逼疯了。
她没疯。
只是,南陵王说她疯了,所有人,便都将她当成疯子!
她偏不如他们的意,她要好好活着,她要看看,最后,他们一个个的,都会得到什么样的收场!
这边皇太后前脚踏进清宁宫,后脚,消息就传到了风青柏耳里。
彼时,他刚刚自喜宴上下来,去换一身衣衫,喘口气。
风墨晗一直跟在他旁边,将消息听了个全。
“看吧,我就说那老太婆不会安分,好端端的,她没事跑去清宁宫干什么?肯定是要出幺蛾子!”风墨晗冷笑,“柳太妃的牙虽然拔掉了,但是牙肉咬人,一样会痛。皇叔,我们不可不防。”
“今日喜宴,不谈公事。”风青柏将喜袍解下,换上了待客用的锦袍,待会还得继续上场,那身衣衫沾染的酒气太重了,需要散散味儿。
他不想待会进新房的时候,笙笙把他赶出来。
她不喜那种浓烈的味道。
风墨晗眨着眼睛,看男子慢条斯理换衫,面上一点波动都寻不着。
叹气。
他做皇上也做了十三年了,相比往朝那些短命鬼皇帝,他在位的时间算是长的了,愣是学不来皇叔这种淡定。
他还有得学。
第七百七十二章 好好干
喜宴喧闹至月上中天才散席。
而在这场喜宴上,结成的人脉网不知凡几。
送走宾客,又着人将风墨晗送回皇宫,风青柏先往汤池沐浴,洗去一身酒气才回了新房。
女子已经斜倚床榻睡着。
挥退侍女,风青柏解衣上榻,将女子轻轻搂在怀里,于她眉心印下一吻。
将她的手执起,交握成十指紧扣。
他其实也很乏,却没有睡意。
怀中女子,是他一生所求。
如今终于得到。
得偿所愿的兴奋,至今未褪。
将头微微低下,浅尝她的唇,她是他的了。
是他的妻,是他孩子的娘亲,是他要执手一生的人。
是他的梦。
女子在频繁骚扰中嘤咛醒来,睁着惺忪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他便这么含笑凝着她,等她清醒。
“风青柏。”
“夫人。”
她愣了下,眼底涌上笑意,“……夫君。”
这声呼唤,让他心头骤然滚烫。
大手一挥,红帐落下。
春宵苦短,人既然醒了,那便暂时别睡了。
第二日,柳玉笙睡到午后方醒。
作为一名新妇,柳玉笙以为,成亲之后,每日都是体力活。
从今往后,她再没机会看着男子隐忍的时候在旁幸灾乐祸了。
诚如她的夫君所言,日后她没有得意笑的机会。
她若是敢,她就得合不拢腿。
有气无力撩开红帐,柳玉笙刚要唤人,便听房门咿呀一声打开。
男子从外走进来,紫袍玉冠,穿戴整齐,精神焕发。
衣冠禽兽。
“醒了?”男子眼角含笑。
柳玉笙抽着嘴角,怀疑男子吃了兴奋剂,“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辰时。”
吃了兴奋剂无疑了。
她没记错的话,昨晚他合眼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卯时,半夜五点。
这个禽兽就睡了两小时啊!
男子假装没看到她暗暗翻起的小白眼,从床头架子拿起她的衣衫,伺候她穿上。
没有唤侍女进来,他在的时候,这种事情无需假手于人。
“这个时辰,该吃午饭了吧?”由着男子帮她将衣衫穿上,反正她自己也没什么力气。
柳玉笙摸着肚子,饿,一边摸,一边又偷偷瞪了男子一眼。
风青柏将唇角笑意抿下去,免得女子恼羞成怒,“午膳我们进宫吃。”
对上女子疑惑的眼神,解释,“一会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宫里午膳准备好了,我们去给皇太后请个安,在养心殿用膳。”
闻言,柳玉笙拍拍额头,因着风青柏上面没有高堂,她忘了新妇是要给长辈请安的。
先皇跟蓉姨都不在了,还有太后在。
严格意义上来说,风青柏实则需要唤皇太后一声母后。
她既然嫁进皇家,就要守皇家的这些礼节,不可能像生活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
梳妆洗漱后,两人即往皇宫出发。
到得养心殿的时候,皇太后跟风墨晗已经等候多时。
这是柳玉笙第二次见到皇太后。
第一次是在皇宫家宴的时候,那时候离得远些,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仔细。
坐在首座上的老妇人,面目姣好,尚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姿。
她身上最刺目的,是那一头银丝。
白发,是岁月风霜凝结而成。
还有她那双眼睛,不凌厉,很是平和,却透着洗尽铅华后的沉淀。
“妾身见过皇太后。”柳玉笙福了一礼。
“都是自家人,用不着多礼了,坐下吧。”皇太后朝她抬抬手,转而吩咐身边老嬷嬷,“人到齐了,吩咐御膳房传膳,这个时辰,肚子该都饿了。”
跟在风青柏身后入座,听到这话柳玉笙耳根子热了下。
皇太后莫不是知道她才刚起床?
“皇叔,皇婶,我就猜到你们肯定中午才会过来。”两人一坐下,风墨晗立即笑得贼兮兮,一副我都懂的模样。
柳玉笙斜他一眼,压低声音,“小孩子家家,关注哪呢!”
风墨晗抿唇,“……”小孩子家家?
皇婶不会是还当他跟刚认识的时候一样是个小孩子吧?
他十五岁了!
就因为认识的时候年纪小,没法改观了?
让她上一次早朝,看看他在朝堂应对文武百官的模样,看她还说不说他是小孩子!
“听说你昨晚招妃子侍寝了。”风青柏半垂眸子,探手取过旁边的茶杯递给女子,话则是对风墨晗说的。
风墨晗脸一下涨得通红,“皇叔,您昨晚洞房花烛,应该没什么闲暇吧?”
好好洞你的房,你管我招妃子侍寝?
“到了年纪,也该为皇室开枝散叶了,”男子像是没听懂他的反诘,“好好干。”
“……”好好干,干什么?
旁边有皇太后跟皇婶在,风墨晗被风青柏一句好好干,弄得脸都干了。
好像他多好美色一样。
那边厢女子已经看过来,眼神里尽是玩味揶揄。
风墨晗捏住眉心,很想解释他不好美色,不是昏君,偏生又说不得。
解释就是掩饰。
皇叔是个人精,他再要说多,只怕皇叔会一脚把他踩到泥底。
看着小少年手脚无处安放的模样,柳玉笙好心扭开了脸,别过一旁暗笑。
风青柏行事作风素来是抓住软肋拼命放箭,连怼人也是一惯风格。
小风儿不是对手啊。
宫婢传菜上桌,膳食已经摆放完毕,一行人移步。
说是来给皇太后请安,真就只是过来行个礼而已。
她不多话,吃饭也是安安静静的,任由旁边三个年轻人之间打趣斗机锋,并不插嘴,也不摆长辈威严。
一顿饭下来,柳玉笙吃得还算舒适。
临走前,皇太后身边的老嬷嬷递给她一个锦盒。
“你已经嫁给王爷,日后就是皇家人,这是哀家给你的见面礼,好好收着。”
“皇太后……”柳玉笙想推辞。
“长者赐,不可辞。”皇太后朝她笑笑,随后摆手,“行了,你们回去吧,在哀家这养心殿,有我这个老妇人在,你们也不自在。”
说罢,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皇太后起身,在老嬷嬷搀扶下进了内室。
走出养心殿,柳玉笙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成色通透的龙凤镯。
长辈送给新妇,大多是这种礼物。
不特别,也不寒酸。
第七百七十三章 昨儿朕在你那睡的?
“长辈赐了龙凤镯,即是认下这门亲了。”风青柏将玉镯拿出来,替柳玉笙戴到手腕后,“稍后我会上奏折,奏请把你的名字刻入皇家玉碟,从此以后,你跟我一样,皆是皇家人。”
“咳,皇叔,我就在这呢,不用上奏折了,回头我就命人将皇婶的名字刻上。”
“礼不可废,照着规矩走。”风青柏淡道。
他还没狂妄到无视皇家祖制的地步,虽然,他确实没将那些祖制放在眼里。
否则,当初就不会杀了那么多手足。
回头看了静谧的养心殿一眼,风青柏牵着女子,慢慢往御花园走。
“我们不回去?”
“难得入宫一趟,带你去御花园走走,虽然京城还没春暖,御花园里也有花可赏。”
风墨晗不出声,背着双手小大人一样走在两人身边。
任凭风青柏斜了他好几眼,他就是不走。
回去乾德殿也是一个人呆着,还不如跟皇叔皇婶在一块逛逛园子。
反正他不走,皇叔也不会明着赶人。
“皇婶上次过来是年前,那时候十一月,寒冬料峭的没什么景可赏,今儿去莲花池那边,能看到融雪,也挺好看的。御花园还上了冬日时令花种,恰好二月开花。都很漂亮。”
“融雪?”柳玉笙偏头。
“就是莲花池结着的冰层慢慢融化,一块块漂浮在湖面上,湖风吹来的时候,小冰块会聚集到一起,或者被吹散开来。”风墨晗耐心解释,“后宫那些个人挺喜欢看这个。”
其实在他看来,并不觉得好看,不过后宫那些女人喜欢,皇婶是女人,应该也会喜欢。
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