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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勋早就听同行的京不乐说过李荣论资格更老,之所以怀恩去世之后没得到司礼监掌印的位子,就是因为这一位什么都放在脸上嘴上,因而和不少文官都有些恩怨,此时见萧敬闻言果然是暗皱眉头他就立时谦逊地说道:“傅公公说,此次能顺利过关,多亏了京中二位公公运筹帷幄。要说风浪,南京不过是死水微澜,京城却是惊涛骇浪,多亏了两位公公掌舵,这才能顺利避险。”
“哈哈哈傅松庵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李茶爽朗地一笑,再次上下一打量徐勋,划划的话题就一时想了起来,“对了,傅松庵都让你捎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笺敬向来以朴素示人,这sī宅之中总共也只用了三四个仆役可这会儿他头一次懊恼起了自己的这幅做派。要是多那么几个人,怎会让李荣就这么大喇喇闯上了门,甚至险些给其听到了那些要命的话?于是,他冷冷剜了孙彬一眼,正要出言给徐勋打个圆场,却不料这年纪轻轻的小子笑容可掬地又打了一躬。
“东西就在外头马车上,李公公请稍候,—卜子这就去拿来。”
眼见徐勋匆匆出去,李荣瞥了一眼那背影,不禁对萧敬笑道:“这傅松庵这回倒是看对了人,打发了一个懂事明理的小子来。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叫徐勋。”
萧敬知道李荣如今记xìng大不比从前,便笑着解说了一句,又抬手请李茶屋里坐,又用眼神示意孙彬到外头看着别再犯这等错。待到请了李茶入座,他就到旁边亲自沏了茶来,这才试探道:“李老哥今天怎的有空到这来?”
“还不是你请假回sī宅,结果几份折子转到了咱家这来咱家委实决断不下,就索xìng借了个由头出来寻你说游。要咱家说,吏部都察院奉命考察京官,这是好的但吏部尚书马文升实在是老糊涂了,而且你听说了没有他那个,儿子自己就不干净……”
李荣唠唠叨叨数落了马文升好些乱七八糟的话,萧敬只是静了坐一旁不插话。他知道李茶和马文升素来就有旧怨,而吏部shì郎焦芳却与其曲意交好,因而这一番话的用意他自然清清楚楚。只这等层面上的事,他素来不轻易发表意见,这会儿就始终是打着太极顾左右而言他,眼看李荣渐渐有些倚老卖老的势头,他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响动。下一刻,就只见徐勋和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抬着大箱子进了屋来。
“哎哟,居然是这么一口大箱子?傅松庵这回可是大手笔,都送了些什么好货sè?”
见李茶一惊一乍,继而竟是站起身亲自去开那箱子,萧敬心中越发不快。
可见徐勋只是笑呵呵地任其作为,他心中稍微放下了一点心,当箱盖打开,李荣从中拿出了一封檀香来,他就愣了一愣,再见徐勋拿出了一本一本的书,他就着实愣住了。紧跟着就只听徐勋开口说道:“傅公公知道两位公公笃信佛,这里头除了他这些年搜罗的珍本佛经,就是栖霞寺特制檀香,南京城善男信女最爱此物,可每月只有二三十封面世,还是傅公公的面子才得了这些。”
“哎呀,真是好东西!”
李茶一手一檀香,一手一本佛经,竟是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宫中宦官几乎没一个不信佛,往往人到五十就开始为自己预先找风水上住的地方造坟寺,请僧官度家奴为僧人,最体面的则是请一块御笔牌匾。而李茶又是这其中最最mí信的一个,每日睡觉念个二三十遍佛经才行。见李荣这等兴高采烈的光景,徐勋方才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个锦囊双手递了过去。
“李公公,—卜子从运河过来经过临清钞关的时候,见着税监杜锦杜公公时打了一番交道。他得知小子这趟进京会见到李公公,所以着意托付小子捎来了这张护身符。他说这护身符是他前些年去一座古寺的时候,遇到一位圣僧坐化的时候得来的。按照那圣僧的吩咐,每日临睡前念经百遍,历经五年方才供养好了此物。他请小子转送李公公,说是愿老祖宗长命百岁福运昌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掌印秉笔,司礼监的老祖宗(下)
“杜锦,杜锦……”
李荣打开那锦囊,见里头那片黄金护身符光泽温润,确实不是全新,显见是摩挲了多年的老东西,于是深为心动,禁不住念叨了好几遍这个名字。只他名下的徒子徒别实在是太多,这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但又不好在徐勋和萧敬面前表lù出来,当即便干咳了一声。
,“难为了他这片孝心!”
萧敬情知李荣是根本想不起来了,当下凑趣地说道:,“还是李老哥好,徒子徒别把你的事情都惦记在心里。这杜锦出任临清税监不过才几个月,银子转运比前几任及时得多,而且和他共事的户部主事和都察院御史愣是一份弹劾都没有,着实不易。对了,还有这傅松庵的一片心意,李老哥是长者,但请先挑。”
,“哈哈哈,萧公公你着实夸奖了。既是你这么大方,咱家可就委实不客气了!”
自己名下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被萧敬这样夸奖,李荣自是笑得连眼睛都眯缝了起来。
当下他完全忘记了之前关于马文升的话题,仔仔细细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挑拣了一遍,这才笑眯眯地把随行的小宦官叫了进来,最后真的是没有半分客气把大半箱的东西都搬了走。
等到亲自把人送到了二门口,目送着李荣上车离去,萧敬方才松了一口大气,看着徐勋赞许地说:,“多亏你机灵,否则李公公还指不定要寻咱家唠叨盘桓多久。”
别彬刚刚被李荣拖住,连报信都没能做到,虽说萧敬没明言责备,可这话里头就已经带出了几分意思,不免有些讪讪的。而徐勋最不喜欢的就是故得罪人,当即谦逊道:,“萧公公过奖,要不是别公公提醒说李公公最信佛,我也不会独独搬了这一箱子东西下来。而且,也多亏了傅公公东西预备得齐全。”
萧敬不动声sè地瞥了一眼别彬,这才颌首道:,“傅松庵向来细心,
在南京这许多年,仍是不改昔日秉xìng。对了,照你这么说,车上还有别的?”
,“是,外头马车上还有傅公公特意让江南织染局那边特制的十双暑袜,十双春秋袜,十双冬秣,这都是专门按照公公的尺寸定制的,暑袜用的是松江尤墩布,春秋袜则是加厚的双料,至于冬袜,内中特意加了一层羊绒衬里。此外,还有一匣子折扇,一匣子扇套,一匣子荷包,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公公赏着底下人玩。”
萧敬如今位高权重,削尖脑袋往这sī宅送什么的人都有,哪怕傅容是昔日司礼监同僚,他也不得不存着几分小心。此时听到傅容送的不是绫罗绸缎也不是金银珠宝,都是这么些不贵重却费心思的东西,他自是面sè雾和,心中却熨帖。
,“傅松庵这份心意责实是少有,来日咱家一定具信谢他。”
有了这一出题外话,萧敬待徐勋的态度一时就亲切了井多。等到箱子搬了进来,见徐勋留下那小厮并未遣出去,他细细一打量,立时就明白这是傅容在信上对自己提过的那个小童。招手把人唤上前盘问了几句,见其虽是有些紧张,但眉眼间却流lù出一股憨意,显见是个老实的,待得知徐勋还教他认了些字,如今会写的不过二三百个,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妨事,跟着咱家,不会让你做个睁眼瞎的!”
,“若是有公公栽培,着实是他的福气。”徐勋见瑞生瞧着自己,
那眼神中流lù出毫不掩饰的不舍和难过,而这一幕显见全都落在萧敬眼里,他就忍不住长身一揖道”“公公,那会儿小子重伤将死的时候,都是他在身边,一直不离不弃,而且他有些痴意,若是万一有些举止失当,万望公公念在他年少知,宽宥则个。”“不就是你怕他一心念着旧主,咱家看着不惯不满么?”萧敬嘿然一笑,打量瑞生的眼神就柔和了下来”“这有了后主就忘了前主的,良心坏了,才能再好也没用。就好比吕布虽勇,可这三姓家奴的名声却跟了他一辈子。要他真是这样的xìng子,咱家还瞧不上呢!人就留在咱家这儿,咱家回头进宫的时候捎带上。他年纪太小,在宫里又是一抹黑,且让他跟着咱家学个一两年。”
徐勋对瑞生是真心的爱护喜爱,奈何这阉人的身份一旦戳穿,就万万没有留在自己身边的道理,所以哪怕傅容说了瑞生入宫萧敬定然会照拂,他仍是心中忐忑。此时听到这话,他只觉长出了一口气,立时屈膝拜谢。
尽管把扛家伙带在身边学了这一两个月,可就凭瑞生这懵懂的xìng子,要是真派什么职司,铁定被人吃的苦头也不剩,远不如随shì萧敬历练个一两年!
,“多谢公公!”
,“瑞生,搀了你家少爷吧。
萧敬见瑞生立时上前去一把扶起了徐勋,便欣然笑道:,“傅松庵上次在信上说,你那会儿在徐氏宗祠那几个关口都熬过来了,偏生在这小
家伙身上被人钻了空子,一时情急竟是把他拖下了水。咱家原本还不信,今天一见却是信了。很好,一个身边伺候的小厮尚且能这样爱护周全,更不要说至亲和恩人。”
但凡居于上位的人,都喜欢底下人有那么些多多少少的缺点,尤其是至情至xìng重情重义诸如此类的,如此一来提拔笼络不容易被反噬,二来有了弱点就容易控制。此时徐勋知道萧敬也并不例外,自是诚惶诚恐谦逊了一番,却没说什么表忠心的话。
毕竟,想投效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人铁定是多了去了。
…………………………,
兴安伯府位于西城南大桥边上的武安侯胡同,紧挨着武安侯府。
想当初两座府邸是一块赐给武安侯兴安伯这两位勋贵的,因此两户人家就成了邻居,只胡同的名字却在民间流传中,自然而然按着爵位。现如今这两家都不复成祖年间靖难勋贵的风光了,日子虽还过得去,可单靠每年的禄米却难以在这偌大的京城过得风光。武安侯府是子嗣多开销大,而兴安伯府却恰恰相反,妻妾也不是没有人生过儿子,可天折的天折,病故的病故,现如今兴安伯一病,这病榻前竟是连个shì疾的儿别都没有。
兴安伯徐盛前后娶过两位夫人,元配继室都已经亡故,眼下也就是一个跟了他多年,年已五十出头的戴老姨娘因生过一个女儿,因而主持着偌大伯府的家务。她又不是正经的夫人,如今徐盛这一病,下人们都是蠢蠢yù动。她虽有些手段,可名不正言不顺,平日待下又苛严刻薄,再加上自己都有些慌神,根本辖制不住。徐盛的侄儿徐毅不过是殷殷勤勤地跑了三五趟,满嘴的mí汤给她一灌,她的心里就自然而然有了偏向。
这会儿她亲自服shì着徐盛喝了药,又给他掖好了袷纱被,就坐在旁边一面垂泪一面说道:,“老爷,昨天毅哥又来过了,说是徐良父子已经进了京城。您如今病着,那个小的却封了勋卫,这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吗?我一个没儿子的,也说不上有什友偏向,可那徐良是什么人?文不成武不就,据说在奄京甚至要靠给人汲水打短工为生,那个小
的更是身世可疑!相形之下,毅哥至少是恩封了府军前卫的千户,正儿八经的军职,又是您看着长大的……”
,“好了!”
徐盛老来子,如今这一病更加凄惶,听到这些心里只觉一阵阵堵得慌,当下不耐烦地喝了一声。见戴姨娘虽是住了。,可仍在那儿抹眼泪,他不禁冷“哼一声道:,“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就算要选人来承袭爵位,朝廷也不能越过了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