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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门口的仆妇那儿得知李庆娘是去了自己那正房,他少不得便径直赶了过去,一过穿堂就听见了里头那一阵阵撕心裂肺一般的孩子哭闹声,而且是一波更比一波高,听得他都愣住了。
这声音听着……仿佛不是自家闺女一个人的声音,而是二重奏,莫非是李庆娘连孩子都带来了?
去年他和徐良沈悦离京去金陵扫墓迁坟的时候。李庆娘已经快要临盆了。等他们回来后,沈悦有了身孕。他一举摆平了刘健谢迁等人逐君侧后不久,恰是李庆娘喜得贵子,那时候他还出主意让老爹去认了干儿子。掐指算一算,两个孩子的年纪,也就是相差七八个月而已,自己那倒霉的闺女却是平白故矮了一辈。
想到这里,他就步履轻快地走到正房门口,眼见小丫头打起门帘,他直接迈过门槛进去,旋即就看到了瞠目结舌的一幕。只见徐良两只手里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正乐呵呵地左看右看,眉眼间尽是喜悦的笑意,旋即更是迸出了一句让他险些没咬到舌头的话。
“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两个孩子一见面就哭成了这样子,足可见有缘分!”
“咳咳!”
徐勋重重咳嗽几声显示了自己的存在感,这时候,却是连沈悦都不得不嗔道:“爹,您别忘了,您从前高兴劲一起来,收了人家当干儿子,连见面礼都给了,这会儿又想着给您孙女找孙女婿,这辈数也相差太大了!”
“呃?”徐良这才想起自己还忘了这一茬,一时顿时干笑了起来。而徐勋上前从徐良手中接过了自家女儿,见其仍然大哭不止,他便有意抱着小小的徐宁过去,按着她的小手在钟家小子的脸上揉了两下,这才笑道:“宁儿,从你爹这儿论起,你该叫人叔叔,可要是从你娘这儿论起,你该叫他舅舅,可你若是真的会说话了,那时候随你爱叫他什么都行。总而言之,虽说你年纪小,可被人欺负了就得欺负回来,不能被他这小子给惹哭了!”
也不知道徐宁是真的听懂了徐勋的话,还是因为被徐勋抱着那一颠一颠给颠晕了,总而言之,徐宁的哭声竟是诡异地停了下来,屋子里只剩下了钟家那小子依旧撕心裂肺的哭声。就连李庆娘最后也有些吃不消了,走过去从徐良那儿把孩子接了过来,却是二话不说在其屁股上狠狠就是两巴掌。这两巴掌才一下去,小家伙的哭声竟是戛然而止。面对如此暴力的手段,不但沈悦瞠目结舌,就连徐良和徐勋也都愣住了。
“一到人多的地方就爱哭,和他爹一个德行,欠揍!”
没好气地嗔了这么一句之后,李庆娘方才笑说道:“虽说是从我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可不知道他将来德行如何,可不敢当兴安侯这什么缘分之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等他们长大定xìng了,再说这种事也不迟。要说这宁姐儿小时候生得就和悦儿一个样,将来必是个美人胚子,挑女婿是要挑花眼的,我家这臭小子算什么!”
“干娘!”
这府里的丫头能进徐良和徐勋父子院子里的,都是沈悦带着如意一而再再而三地筛选,要的是家人全都在府,本分可靠绝不多嘴,而此刻人都留在外头,所以这会儿在自己家里,她自然而然就忘了自己如今已经嫁为人妇,撒娇似的叫出了旧rì称呼。等到醒觉过来时,她便立时从徐勋手里把女儿抢了过来,这才开口说道:“横竖宁儿rì后的伴多着呢,我对如意说了,异rì若有个一男半女,可得常常抱来让我瞧瞧。即便孩子不能一块教养长大,但总能互相连认识都不认识。从南京到京城,若是没你们陪着,我一个人早就……”
“悦儿。”徐勋体贴地揽住了妻子的肩膀,因笑道,“好好的大喜rì子,怎么又想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与其想这些,还不如想想异rì如意回门,你给她夫婿什么见面礼?”
一句话岔过去之后,屋子里的气氛自然而然便缓和了许多。而徐勋趁着徐良又抢了李庆娘手中已经一岁多的小家伙来逗弄玩耍,他便冲着李庆娘招了招手。待到了明间的隔仗后头,他便开口说道:“等回去见着你家那口子,替我捎带一句话,务必让马魏罗三个去见罗清,再让魏三明rì去查罗清。等等,再添一句话,务必让魏三去越过钱宁请示刘瑾,他会明白的。”
“好,侯爷放心。”
李庆娘爽快答应了下来,随即想了一想,她就压低了声音说道:“看兴安侯那样子,仿佛也是很想再要个孙儿的,你和悦儿可得多多努力才是。说起来,悦儿的身体已经调养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她成婚本就不算早,这再要第二个孩子,等过了年也就是时候了。最好趁着年轻多养育几个儿女,你成天忙着外头的大事,她在家里孩子多些,也就不会寂寞了,对兴安侯更是慰藉。别怪我这过来人啰嗦,这年头,多子多孙比位高权重更是福气。如内阁首辅李大人也好,陕西三边总制杨大人也罢,膝下子那份苦,终究不好对外人说。就我家那臭小子,还不敢娇生惯养地带,宁可粗养着,就是因为娇贵孩子难养活。”
“我知道了,多谢干娘这提醒!”
徐勋少有地随着沈悦如此称呼了一声,待又隔着珠帘看了一眼外头那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他的心头也不禁为之一热。权势原本就是他为了存身立命而不得不去争的,而老婆孩子热炕头,可不是多少男儿汉心底深处最简单直接的愿望?
第六百章 勿要赶尽杀绝!
阿宝的帖子送得并不容易,谷大用也就罢了,位于灵济胡同的西厂他是常来常往的地方,轻而易举就送到了谷大用手上,但张永却不是那么好找的。张永因为平叛之功,两个兄长封伯,而他自己虽没多上什么名头,可却并不在意,整天东逛西逛,很少在私宅里头。阿宝去张府扑了个空,当即又转至西安门想央人代为送帖子,结果却被人好心地告知张永出宫去了。
这下子他顿时犯了难,虽说留在西安门到时候让人等张永回来再送却也使得,横竖徐勋那帖子只是邀约喝酒,并不可对人言之处,可他却是死心眼的,再加上徐勋让他务必让人看见,他思来想去索xìng就在西安门等上了。这一等就一直等到了晚上夜禁时分。耳听得钟楼鼓楼连绵不断地传来了闭城门和大街上夜禁的钟鼓声,在夜晚的凉风中,他忍不住抱着双手打了个哆嗦。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听到了一阵马蹄声。抬头看去,他就只见西安门大街那儿几十骑人风驰电掣地疾驰了过来。他正想是不是张永来了,打算迎上前,可不想那些人到了近前,却是前卫先行清场,然后再有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少年策马过来,看清了那正是当今天子朱厚照,他愣了一愣,下一刻就认出了朱厚照身后的张永。
若要是别人,这会儿看见小皇dì dū在,断然不会有私下接触张永的机会,也就知难而退了,可阿宝在徐府也是见过天子好多回的,即便绝不可能和朱厚照搭上话,可他却没有一般人的畏怯。再加上徐勋特意吩咐过要让人看见,因而等着人快要过宫门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嚷嚷了一声:“张公公!”
这一声嚷嚷过后,不但张永看了过来,就连朱厚照也诧异地勒马止步。而朱厚照见张永仿佛认出人似的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顿时开口问道:“张永,什么人找你?”
“皇上,是平北侯的亲信小厮,大约是找奴婢有什么事。奴婢先过去问问?”
“哦,原来是徐勋的人,怪不得朕瞧着他有些面熟。”朱厚照被张永这么一说,顿时也认了出来,当即笑道,“既然如此,把人叫上来问问有什么事。要是有好事徐勋只叫你却不叫上朕。朕回头非得找他算账不可!”
小皇帝既然这么说,张永立时吩咐了一声,一众禁卫当即分开让阿宝近前。出声叫人的时候阿宝倒是胆大,这会儿见这阵势,他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到了天子跟前,他屈膝跪下才磕了个头,就听到上头传来了小皇帝那熟悉的声音。
“别磕头啦。站起来说话,徐勋让你找张永什么事?”
阿宝犹豫片刻方才起身,却是从怀中拿出那帖子躬身双手呈上。毕恭毕敬地说:“回禀皇上,小的是奉我家侯爷之命给张公公送帖子。我家侯爷请张公公明rì中午过府喝酒。”
“嗯?”朱厚照一愣之下,竟是策马上前几步,就到阿宝身前随手一探,把那帖子接了过来,打开扫了一眼之后,他就有些纳罕地说道,“徐勋这家伙,什么时候做事情这么一板一眼了,不就是请人过府喝个小酒吗。用得着还专门送帖子?而且还是这种贵的要命的泥金帖子?喂,朕问你,徐勋请的就是张永一个?”
“回禀皇上,还有谷公公。”
朱厚照摩挲着下巴,好一会儿方才调转马头回去,随手把帖子递给了张永。见其慌忙双手接过了,他方才笑眯眯地说道:“好了,既然徐勋请你和谷大用,你们两个就去吧,朕明rì没事不找你们两个。有好吃的好喝的记得给朕带点回来,还有,告诉徐勋说他请客也不捎带朕一个,这一顿算是他欠了朕的!好啦,回宫!”
眼见朱厚照就这么一抖缰绳径直疾驰进了西安门,张永顿时奈地摇了摇头。然而,他却没有和其余府军前卫那样立时紧跟上去,而是策马来到了阿宝身前,跳下马后径直开口问道:“你家侯爷怎么这么晚还差遣你送信来?这都已经夜禁了!”
“回禀张公公,小的是太阳落山之前过来的,在这儿等了约摸一个多时辰,这才见皇上和您回来。”阿宝说到这儿,见张永有些错愕,他连忙又再次行了个礼,“小的这就回去了。”
知道兴安侯府徐家的人在五城兵马司是挂了号的,即使阿宝只是个小厮也断然没人敢为难,但张永还是打发了一个随从送了阿宝回去,紧跟着拿了这么一张泥金帖子,他便满脸狐疑地进了西安门,这天晚上却是不打算回私宅了。在朱厚照面前转悠到月上树梢时分,眼看小皇帝打着呵欠吩咐起驾去坤宁宫,他方才退了出来。他本打算回自己在河边直房那一带的宅子,谁知一出东华门却被人候了个正着。
张永好一会儿才从随从的灯笼光芒下认出人来,一时为之大愕:“老马,老魏,老罗?黑灯瞎火的你们三个在这儿干什么!”
“老张,张公公……等你当然是为了救急!”
罗祥上来拉着了张永的左边袖子,魏彬顺势扯了张永的右边袖子,剩下马永成眼看哪边都没得拉,却又不能去拽张永的领子,他只能搓了搓双手低声说道:“横竖今晚上老刘回私宅去了,司礼监那群家伙都去偷懒了,索xìng咱们就去老马的司设监……哎,老张你千万给个面子,这真的是救急救火!”
张永稀里糊涂地被他们拉到了司社监,等到大门一关,那三个大珰把心腹全都派在外头守着,然后对他唉声叹气地说明了原委,张永这才恍然大悟。
“这真是天知道老刘突然发什么疯,平rì里只要收银子,他就能给人考评卓异调任优缺好缺,这已经是惯例了,可这一次倒好,他竟然把到手的银子往皇上面前一股脑儿一送,然后把给他送银子的直接送到内厂大牢里头去了,这下子外头人心惶惶!”说到这里,见张永仿佛有些不解。魏彬轻咳了一声,这才有些不自在地说道,“这其中,有我一个远亲。”
罗祥见张永又看着自己。他便光棍地一摊手道:“有我一个远房表弟。”
马永成则是干脆利落地啐了一口:“还有我一个出了五服的亲戚。总而言之,总共拿下七八个人,就有三个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