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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难以找出证据。不过是不了了之的结局。可杨子器上书,司礼监王岳附和,言官再跟风而上,这事情自然就沸沸扬扬了起来,可水一下子浑成了这样,却是坏了某些人的盘算,王兄可是为了此事上门质问?”
“果然是你。”
王守仁脸sè变幻了好一阵子,最终lù出了深深的痛惜:“你身负大才。为什么偏要和那些阉竖小人为伍?你明明知道,此次杨子器之事不过是为了给那些气焰嚣张的阉竖小人一个教训,你缘何要给他们出主意,将那许多人全都搅和进去?”
徐勋心下明了定是之前张永来找自己,一回去钦天监就闹出了有人以死进谏的事。所以才被一直盯着自己的有心人将两遭联系在了一起。然而,王守仁却还不够资格获知这样的细枝末节,今天这一趟登门兴师问罪,只怕很有人想看一场割袍断义的好戏,三言两语把人挑唆来的。他素来相信成王败寇,并不太在乎一时的名声,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被人这样算计。
“看来我这么一个人如今已经成了香饽饽,明里暗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自嘲地耸了耸肩之后,徐勋也不理会面sè微沉的王守仁,径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随即才抬起头说道:“没错,这主意是我出的。先帝去得突然,生前并未选好陵寝,所以仓促之间要选址,论是对礼部还是钦天监,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营建更是要在数月之中完工,更是难上加难,对于国库的压力也很不小。杨子器上书,是因为他既然看到了,那便要明白上奏,这是他自己的风骨意气,皇上信与不信,查与不查,都只在可控范围之内。”
说到这里,他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但是掺和进一个司礼监的王岳,紧跟着又有好些言官叫嚣要彻查泰陵的营建是否有弊,这事情就算是闹大了。若是查出金井不曾透水,那么杨子器已经被人推到了风口浪尖,皇上一怒之下他是什么下场?若是查出金井透水,那么监工李兴和举荐他的内官监太监刘瑾是否会被问罪只是小事,他们就不曾想过皇上的xìng子,那时候要不要重新选定陵寝,要不要重建玄宫,最终要动用多少民夫,会是多大的开销?”
王守仁听得脸sè一连数变,忍不住反问道:“那你居然还火上浇油?”
“不火上浇油,这事态就平息不了。知道牵涉的人太多了,闹下去只会徒增烦恼,老大人们就会想方设法打圆场和稀泥,把一个个要保的人摘出来的同时,也没工夫再对你刚刚说的那些阉竖们穷追猛打。至于皇上的怒气,总能设法平息……只可惜了一个杨子器。他这个炮仗在自己根本没想到的情况下,被支使着当了一回导火索。”
尽管如今并没有导火索的说法,可王守仁哪里会听不明白,脸sè发青的同时,却不得不承认徐勋所说,至少有七八成是有理可依的。因而,在沉默了良久之后,他仍是不依不饶地问道:“你还没答我,为何要和那些阉竖为伍?”
“因为朝中的正人君子老大人们容不下我,这个回答王兄可满意?想当初你和我厮混在一块,承受了从内到外多少压力,你自己应该心里有数!和幸进之人保持距离,想必令尊也是这么告诫你的吧?”
说到这里,徐勋也不去看王守仁,只是一字一句地说道:“说到底,我这个人求的不是稳,而是变。王兄你当年上边务策却被束之高阁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这个朝堂,对于任何一点变数都是最忌惮的。对于位卑者,只要一直漠视不理会,便可渐渐磨灭锐气;至于侥幸得高位者,那么便只有排挤打击这一条路。当年程敏政公还不是侥幸高位,只是和人政见不合再加上年富力强身居高位招了人忌惮,我虽然决计不能和他相提并论,但何尝不是如此,我言尽于此,王兄请回吧。”
看着面sè淡定从容的徐勋,王守仁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一跺脚就扭头往外走。到了门口的时候,他一手扶着帘子,突然头也不回地说道:“世贞,家父曾经对我说,你这人过于jī烈,骨子里就是不安于其位的人,我那会儿嘴里不同意他,但心里却是赞同的,因为我自个就是和你差不多的xìng子!我知道你刚刚说的话是真心的,我也不想和你争辩,只奉劝你一句,不要玩火**,那些老大人们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不会老是吃瘪的!”
王老爹还真的是慧眼如炬!
徐勋心底苦笑一声,却站起身拱了拱手,也不在乎王守仁是否能看得见:“多谢王兄好意提醒。我也不能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虽千万人吾往矣,只不过凭本心做事罢了。不过我也要奉劝王兄一句,说得好听是刘瑾这些人不招人待见,于是正义之士一有机会自然群起而攻,但说得不好听,却也是有人生怕他们,哦,大约还得再加上我,挟着圣恩聚拢一批真才实学却不得志的人。说到底,还是党争!”
见王守仁一个jī灵回过头来,旋即便突然拨开门帘出了门去,徐勋不禁往那张太师椅上重重一靠。历史上的刘瑾是有取死之道不错,但党附其下的人却不是个个能,相反却有众多真才实学的文官,有众多谋略武勇的武将,可到头来刘瑾一倒,一大堆人却都被以阉党的名义收拾得干干净净,党同伐异,莫过如是。他就算因缘巧合,如今的处境笼络三两个人就已经到极限了,他要想在这世上实实在在做些什么,奢望和大佬们一团和气就是不可能的!
王守仁失hún落魄地走出了兴安伯府,跨上马背环目四顾,竟是不知道该去哪。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拨马出了胡同,可一上宣武门大街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伯安!”
认出站在那边一身寻常文士装扮的赫然是李梦阳,王守仁愣了一愣便策马快行几步到了人前,随即才下了马。彼此行礼相见之后,李梦阳左右看了一眼,就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是不是和那位平北伯割袍断义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泰陵之行
“你说什么?”
见王守仁满脸的震惊,李梦阳便体贴地拍了拍他的臂膀说:“别垂头丧气了,看你这样子多半就是如此……我承认,他练兵打仗是有一手,可这人非得和阉竖沆瀣一气,实在是自毁前程,不值得你为他忧心。”
见李梦阳一脸的理所当然,王守仁盯着他好一会儿,突然问道:“你之前对我说是他给宫中那些阉竖出的主意,这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韩尚书啊!”李梦阳毫不讳言地挑了挑眉,随即就叹了口气说,“要说韩尚书对于徐勋原本倒是还器重的,要不是他上一次到宣府之后速战速决,凭保国公那乌龟架势,还不知道战事要拖到猴年马月,国库都要掏空了。可是他非得勾连阉宦,实在令人扼腕。韩尚书之前从宫中文渊阁回来就摇头叹气的……”
想到前次康海因李梦阳听到寿宁侯张鹤龄贪墨事暴跳如雷去寻韩文之后,紧急来找自己商量对策,结果这事情李梦阳毫发伤,韩文亦是全身而退,他白担心了一场后却总觉得有些忧心忡忡……此时此刻,王守仁忍不住生出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
他意之间被人当了枪使,这户部的尚书主事二人,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想错了,我并没有和他割袍断义。”见李梦阳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王守仁便淡淡地说,“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他能够一步步到今天,原本就不是一团和气得来的,没时间也没功夫像我这样去结交你这样的友人……也许今后有一天我和他会到割袍断义的那地步,但至少绝不是现在!”
王守仁去了一趟兴安伯府,紧跟着又声息地离开了那儿。等李梦阳很不以为然地将他的话转述了韩文之后,不过是一晚上的功夫,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而本该最早知道的王华,却还是从谢迁这个外人口中得到的消息,一时又尴尬又恼怒。
“这个执拗的小子!”
“我早说了,你家伯安若是能收敛些那特立独行的脾气,其才何至于区区兵部武选司!成日里只想着标新立异以言动人,终究只是小道!”当年弘治九年王守仁落榜的那一科,便是谢迁的主考,尽管那是糊名誊录。就是主考也不可能一味挑出门生故旧,但王守仁落榜的文章他却是看过的,jī扬文字自不必说,没有半分中正平和。此时此刻王华已经骂了王守仁一句,他也不好太过jī烈,但仍是正sè说道,“交友不慎便是一生后悔,你这个做父亲的得多多约束他!”
尽管一出割袍断义不曾演成,总有人遗憾叹息,可如今更要紧的是金井透水和泰陵风水的风bō。重建玄宫牵涉太大。而且古今中外鲜少有这样的旧例,所以哪怕是最初放纵了这场bō澜的首辅刘健,也不得不息事宁人——先安抚了言官,然后让王岳消停了下来,紧跟着又向皇帝举荐了接连三四位堪舆风水大师,人人都力证了泰陵风水并不妥之处。
可即便如此,被liáo拨上了火的朱厚照哪有那么容易轻信,虽有人上书建议让太监同杨子器一块去泰陵查看。可他却根本不听,竟是传令要亲往泰陵视察,一时上上下下一团慌乱。而时间这么紧,就连刘瑾也急得嘴角燎起了一溜水泡,生怕李兴那儿有什么不妥。
然而,朱厚照是一时兴起谁都不顾的xìng子。强以百善孝为先驳回了一大堆劝谏,这天一大早便先斩后奏地让徐勋点了三百府军前卫随扈,只带了戴义和刘瑾张永谷大用几个径直出了城。前一天晚上才下了一场小雨,山路上虽不怎么湿滑,可依旧让前后左右不小心翼翼,尤其是刘瑾等人,看朱厚照策马快跑几步就心跳加速,生怕闹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来。
尽管小皇帝并不曾身穿龙袍。可李兴一大早就得到了刘瑾让人风驰电掣送来的急报,仍是率人在施家台山道上亲迎,却有意没让人去通知王岳。他得知杨子器告状之后,自然是气急败坏,原本是连同工部shì郎李鐩一块参了杨子器一个诽谤狂妄。想打嘴皮子官司,可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杨子器固然在文华殿廷辩之后下了诏狱,可最后竟是辩到了泰陵的风水上头,他就渐渐明白这场官司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此时此刻,俯伏在地上的他久久没等到小皇帝开腔说话,心底不禁暗自叫苦,可还是根本不敢挪动一下。
“别跪了,看得朕烦,全都滚起来!”
朱厚照不耐烦地叫了一声,旋即扭头看着身后几个人说道:“你们几个,跟朕进来看看!”
尽管朱厚照不曾指名道姓,但刘瑾几个自然不会会错了意,纷纷打马跟上了一马当先疾驰出去的朱厚照。而徐勋对今天跟出来的钱宁和曹谧吩咐了几句,见戴义引马而立面sè怔忡,他便策马过去笑道:“戴公公怎不跟着进去?”
面对徐勋,戴义只觉得心情异常复杂。泰陵风水有问题这消息一传出来,他这个先帝临终时就在身边伺候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便承受了莫大的压力,明面上看是杨子器惹出来的祸端,王岳和一群言官的火上浇油,可从金井透水到风水有误,这其中推bō助澜的却早有人在背地里流传是徐勋给张永刘瑾等人出的主意。见徐勋还能微笑对着自己,他几乎就想掏出这少年郎的心看看是用怎样坚韧材料做的。
于是,他便**地说道:“咱家还是不去了,免得皇上心绪不好……”
“皇上没叫李兴进去,跟着的人也多数是头一回到泰陵来,没个知道内情的人在身边,万一皇上问起什么,我们岂不是一问三不知?”徐勋见戴义一下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