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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话嗓门大语气jī烈,别说这边厢的几个人,就连不远处的其他人也纷纷张望了过来。见是一个三十出头乌纱帽圆领衫的官员,就算有好奇的也多半打消了管闲事的心思,而徐勋见来人斜睨了自己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再不理会,顿时皱了皱眉。
他又不认得这家伙,摆脸sè给谁看?
那年轻官员旁若人地走到湛若水跟前,略一拱手道:“元明兄今日高中,接下来一时半会也休想回广东了。这京师虽不如广东,好功利慕虚荣的人多,可也不是全然没有真心向学的年轻人,王伯安不开讲学,元明兄可不要学他!我等连地方都给你找好了,就在宣武门大街东边的堂子胡同。原本是给王伯安准备的,现如今我看他贵人也抽不出这闲工夫来,还请元明兄拨冗先来讲一讲!”
徐勋见王守仁被人这般奚落,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是王守仁眼疾手快地轻轻一拉他的袖子,旋即低声说道:“慎言,李空同那急xìng子是不看人的,我给他说两句就说两句,不碍事!他既然来了,你还是避一避,我来应付。这人xìng子狂起来时连寿宁侯都打,不看人的!”此时此刻,徐勋终于醒悟到这是何方牛人敢情这位就是大明朝第一愤青李梦阳!
尽管他自忖最近苦练骑射武术,真要打架绝对不会输给了这位文科生,可真要是对方和自己辩论不成发起疯来,在宫门上演一场全武行,那就让人看笑话了。于是,他想了想,就对湛若水微微领首,随即丢下王守仁去应付李梦阳,他自个往那边厢徐祯卿三人走去。才走了没几步,他就瞧见正对一个小厮模样少年说话的严嵩,不免稍稍一停步子。
今科中了二甲第二,严嵩是真的心满意足。此前会试结束去拜座师的时候,杨廷和对他的文章大加赞赏,而且直言不讳地说只可惜不能名列殿试读卷官,否则必然会把他的卷子作为前十荐卷,一时令他受宠若惊,而这次真的位列前十,他心中当然庆幸幸亏听了徐勋的建议,没有一条道走到黑。
这会儿他也瞥见了徐勋,本想去打个招呼,可见人只是冲自己一点头就笑着走开了,他心中更是感念,直到小厮叫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好了,走吧,明日是礼部赐宴,还有些东西要预备!”
比起和湛若水只是因王守仁的引见而相识,和严嵩是萍水相逢的顺水人情,徐勋和徐祯卿三人就是真真正正的交情了。这会儿徐祯卿才刚刚从金殿传胪的惊喜之中回过神,一见徐勋过来,他竟是忘乎所以深深一揖,才想说什么感jī的话,就被徐勋使劲一托胳膊扶了起来。
“这儿人来人往,你突然来这么一出,还嫌之前事情闹得不够大?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走,今天贺你高中传胪,我做东,请你们三个到状元楼打牙祭!”
“哈哈哈,那我们俩就沾小徐的光了!”祝枝山和文征明起头总碍于徐勋的身份特殊,可一来二去只觉得这年纪轻轻的少年思虑缜密,待人可亲,这会儿祝枝山一开腔,文征明也笑着说道“本来我还想说我做东的,可今天既是有财主,我这荷包也能省去两个。只世子爷,你可别觉得咱们俩这快刀狠!”“今矢没有什么世子爷,难道你们打算让我叫徐兄一声传胪公?”
徐祯卿此番上京几乎掏空了家中的积蓄,又得了唐寅祝枝山文征明三人颇多资助,这会儿虽说高中,可兜里也几乎空了。因而此时看见三人打趣,他只觉得心中热得发烫,竟是不由自主顺着徐勋的手拽往外走。只路过那边厢之前和徐勋说过话的那三人时,他又听见了一个气咻咻的声音。
“王伯安,我只问你一句,你是要朋友,还是要前程!”!。
第二百三十八章 庆题名,造声势
尽管徐勋很有兴趣瞧一瞧李梦阳PK王守仁是怎么个结局。但从古至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例子实在是够多了,他不想因看热闹惹上一身sāo,因而最后只能舍下这趟热闹去尽自己刚刚所说做东的本分,带着徐祯卿三人上车直奔状元楼。
今日殿试放榜,这西城什刹海边上的状元楼又是一等一的好彩头,哪怕一科殿试也就一个状元,可中了进士的仍有不少选择了这地儿饮宴祝贺。徐勋事先就定好了一个位于顶楼的大包厢,这会儿虽是好些个新科贵人们被伙计们左一个打躬又一个陪不是地挡在门外,可他仍顺顺当当领着人进门上了楼去。
等到入座之后酒菜上齐,徐勋就打发了跟着的金六在外头看着,门一关上,他亲自起身给徐祯卿斟了一杯酒,又自己斟满举起了酒杯来。
“今日这第一杯,当然是贺我们的二甲传胪!”
“这怎么行,论理怎么也该是我感谢世子一再仗义援手……”“哎,天大地大,今天这金榜题名日当然是你这进士最大,祝兄文兄觉得可是?”
祝枝山和文征明刚刚还和徐勋打趣来着,这会儿自然帮腔不提。
徐祯卿禁不住这两个损友的撺掇,只得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而,他才喝下这第一杯,徐勋第二杯却又斟满了,这回仍是双手送到了他的跟前。
“这第二杯,敬的是你手绑吏板前去殿试,一个个御史又是弹劾你大失体统,又是弹劾你放dàng妄为,甚至连东厂也掺和了一脚,但你徐昌谷却逢凶化吉,依旧摘下了传胪!”
御史弹劾的事徐祯卿听说了一些风声,但东厂也掺和了一脚他却根本没听说过,此时得知自己这一趟金榜题名真的牵连如此之广,从未经历过这般大风bō的他一时有些脸sè发白。倒是祝枝山陪饮一杯后就笑呵呵地说:“世子既然说小徐是逢凶化吉那事情就应该是过了。
要我说都已经过了最大的一道坎1小徐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是进士,每科三四百号人,能名动天听的有几个?”“可今日金殿传胪也只是远远叩头,连皇上面目也并未看清,万一………”
徐勋知道徐祯卿是担心天子以貌取人,而为子事先杜绝这一点,他不但在谷大用打探徐祯卿底细的时候悄悄下了点功夫而且还有下一手准备一这徐祯卿的人品他不担心,可朝官讲的是相貌堂堂,这年头又没个整容,万一徐祯卿因长相永出头之日,那他这一番功夫岂不是白费?
“你与其担心皇上,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昌谷兄,中了进士之后就是馆选,若是留馆,三年庶常出来,人人视之为储相而若是留馆不得,什么大理寺太常寺乃至于光禄寺都说不准,等多年过去,谁还记得你一个二甲传胪?但今次之事,你这风bō闹得大,得罪人不浅况且你就算点了翰林,也需得熬上三年才能授官,所以我想问的是,朝官之中你可有什么亲长可以倚靠的?”徐祯卿一时沉默了下来,而祝枝山文征明对视了一眼文征明就叹了一口气道:“哪里有什么相识的。因我等和伯虎齐名,交情又极好,前时害了程尚书,这几次入京会试,别人躲我们还来不及,哪里有什么人能帮忙。否则,此次小徐倒这大霉,也不至于只有世子伸出援手。”因徐祯卿这事,年纪最大的祝枝山思来想去,只疑心到了先头那位焦shì郎公子身上,而徐勋出现得太过凑巧,他也曾经悄悄去打听过焦芳和徐勋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可外头的大路消息着实让他完全míhuò了一外头人竟说,焦芳和徐勋以世伯世侄相称,而且后者对前者多有照拂,怎么也不像是有仇的。于是,他索xìng诚恳地开口说道:“1小徐在京城举目亲,世子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帮他度过这难关?”
“这事情其实不难,娄只消去和焦shì郎说,昌谷兄与我有交情,料想焦shì郎不得不会给我这个面子。”徐勋一语说完,见祝枝山和文征明齐齐lù出了喜sè,他随即话锋一转道“但你们需得知道,我是兴安伯世子,太子近臣,在朝廷和士林眼中并不是什么好人物,和我搭上关系,于昌谷兄的前程大为不利。
而且焦shì郎看似一再照拂于我,可实则非但谈不上情分,而且还是有恩怨的。万一他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其实却把我和你交好的事情宣扬出去,即便圣上眷顾,那昌谷兄兴许连馆选都是难题。所以说句实话,若有办法,你们不但不选这条路的好,而且离我远些才是正经。
“世子一而再再而三对我施以援手,若我还要因此嫌弃趋利避害,那就不是妄恩负义,而是猪狗不如了。”徐祯卿越听越是jī动,斩钉截铁地说出了前一句话,继而就站起身满满斟了一杯双手捧到了徐勋跟前“当初我初到苏州,是伯虎兄慷慨解囊又一再引荐,方才让我得了才子之名。而此番我到京城,若不是世子一再帮忙,只怕我连金殿殿试都不得与会,更何谈什么今后?能不能留馆是天数,没什么好强求的。世子如此不避讳,连和焦shì郎的恩怨都说出来了,便是没把我当成外人,这一杯酒,就算我交了世子这个朋友!”徐勋闻言立刻站起身来,接过酒杯捧着,见一旁祝枝山已经眼疾手快地替徐祯卿满上了,他就笑道:“既然说交了朋友,那你怎的还一口一个世子挂在嘴边?你年长,叫我一声贤弟也好,直接叫我名字也好,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说苏州和金陵相隔不远,就是你我同姓,
这缘分便是极其难得!”
“好,那便敬咱们的缘分!”
两人同时一饮而尽亮了杯底,继而你眼望我眼,须臾就同时大笑了起来。一旁的祝枝山和文征明对视一眼,想着横竖己方三人在朝一抹黑,与其去求别人看人脸sè,还不如待人以诚。须知徐勋虽年少,可实在是爽朗仗义的人,否则会写诗的人这京城多的是,就是有名的才子在这大比之年也一抓一大把,何妨一定要找上徐祯卿?
三两杯酒下肚,又把最要紧的一茬撕掳开了,徐勋开口就少了几分顾虑,举杯敬了祝文二人,他就看着徐祯卿说道:“事情到了这份上,既然昌谷已经决意,那要应对眼前的难题,除了先头的主意,我还有一个办法。但此计成了便罢,若是不成……”
“若是不成也是我的命数,怨不得别人!”
“好!”徐勋对徐祯卿的真xìng情颇为赞叹,此刻喝彩一声后,他便一字一句地说“既是御史和东厂先后指摘你的人品,这事儿已经结了,那现如今便只剩下才学。你如今是二甲第一,除却与你交好的祝文二位,大多数进士不免存着不服。而京城本地诗社文会更多,在馆选之前,昌谷只管一个个地方过去,先把名声打出来!”
“好主意!”吴中四大才子的名声也不是凭空而来的,要不是唐伯虎昔日中了状元,要不是四个人在当地也是深受学官喜爱上官欣赏的,要不是他们的诗词文章也是打遍吴中敌手,这些年江南一个个进士进入朝堂,哪里就他们四个牢牢占据着四大才子之名?祝枝山被徐勋liáo拨得满身是劲,一时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直接拿起旁边一个空碗提起酒瓮就斟了满满一大碗咕嘟咕嘟痛喝了下去,继而就又满斟了一碗径直送到了徐祯卿跟前。
“比起前头那些个让人丧气心闷的法子,这办法爽快!”
徐祯卿一个外乡人迁入吴中,能够迅速进入主流圈子,除却唐寅的接纳以及引荐,他自己的一身艺业才学自是极其不俗,此时下意识地接过那碗酒一饮而尽,他便重重点头道:“好,我就按着贤弟的话去试一试!可馆选要看诸位老大人的评断,并非只看各人名声……”
我当然知道,否则王守仁翠样少东出名的,岂会两科落第,继而又落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