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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她伸手来抱顾容安,顾容安乖巧地张手给抱。孙奶娘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直到她出嫁才是回家荣养了。这个陪了她十多年的奶娘,在顾容安心里是极有份量的。
顾容婉已经被朱氏接手,自是没有异议,姐妹三个就被各自的奶娘抱走了。
长春殿的暖阁里,摆了一张大大的围屏厢式榻,为了给三个小娘子玩,撤了榻上的小方桌,重新铺了一张绣童子戏蝶羽缎席,这才把三个小姑娘放了上去。拨浪鼓、布老虎、小香包……各色玩具扔了一榻。
毕竟是小孩子,有了新伙伴,又有了新玩具,顾容婉和宋欣宜两个都精神起来。顾容婉还记得顾容安很讨厌,不肯跟她玩,拿了漂亮的布娃娃,跟今天刚认识的小伙伴宋欣宜头靠头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得开心。
独自坐在一头,两方人离得远远地。顾容安为了掩饰,拿了个拨浪鼓,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那蒙着彩绘花鸟图牛皮鼓面的精致小鼓,也没精打采咕咚、咕咚地响。
这时候的宋欣宜还是个什么的不懂的小孩子呢,就算杀了她,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顾容安满腔恨意无处发泄,难道要她等宋欣宜长大?
这般照看三个小姑娘真是太容易了。小娘子们玩得投入,屋子里又没有旁人,奶娘们各自坐了,说起了闲话。
“你在泰和殿怎么样?”顾容婉的奶娘朱氏吃着案几上拿来的点心,问顾容安的奶娘孙氏。
孙奶娘含着蜂蜜做的琥珀糖,撇嘴道,“唉,不就那样。防我防得紧,平日里自己带孩子也就罢了,晚上睡觉也要几个人同时看着,她自己也不时来看,才放心”
她说着顿了顿,仗着小孩子听不懂,放轻了声音讥讽道,“到底是庶出,行事小家子气。”
朱奶娘就笑,“你可偷着笑吧,她自己带孩子你还不高兴?”几个奶娘都是朱家家生子出身,百年世家的奴仆们关系盘根错节,三人交情也都不一般。
“你是好运气,大娘子可是世子长女,往后有的是福享。”朱奶娘一脸感叹。她一家姓朱乃是家主赐姓,在朱家很有几分脸面,这才得了顾容婉奶娘的位置,哪知她们世子命短,来了个乡下人鸠占鹊巢。
孙奶娘脸上的笑都要抑制不住了,嘴上却说,“哎呀,都一样,谁当小娘子的奶娘不是享福的。”王妃身边的孙妈妈是孙奶娘亲姑母,否则这么好的差事还不好抢呢。
宋欣宜的奶娘赵氏呵呵一笑“我是消息不灵通了,那位究竟是什么路数?”
朱奶娘听了打趣道,“怎么,为你家夫人打探军情来了?”
“嗨,我还能操什么心,就是好奇,”赵奶娘一脸好奇地探身问朱奶娘,“你哪来的消息?”
“猜的,”朱奶娘自得地笑笑,“你家夫人才出孝呢,王妃急慌慌就接来了,那身打扮,不知道的见了,保管以为是未嫁少女。”
厉害了,赵奶娘对朱奶娘比了大拇指,孙奶娘急了,“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庶女的奶娘和嫡女的奶娘可不能比。
榻上的顾容安听得越发专注,她没料到照顾自己多年的温和妇人背地里竟是这么一副嘴脸,也没想到上辈子对她那么好的祖母、继母,这时候就打起了她阿耶的主意。
她这才反应过来席上见到朱玉姿的违和感出在哪里,她那好继母梳着飞仙髻,半臂加长裙披帛,可不正是未嫁的装扮。
榻前,赵奶娘和朱奶娘默契地相视而笑,把孙奶娘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你们倒是跟我说一说呀,难道大郎君要娶三娘子?”朱玉姿在朱家排行第三,却是朱家嫡长女,前头两个都是庶出。
“你可别乱说,我们夫人是被王妃来过节的,”赵奶娘不肯把话说死,虽然大家都有了默契,但王爷那里还没过了明路呢,就连大郎君也还未拉拢。嫁娶之事,自然不能宣之于口。
孙奶娘轻哼一声,不再追问。朱奶娘为了安抚孙奶娘,扬声叫来门外伺候的小侍女,吩咐她去厨房取三碗酥酪。
奶娘们借着小主人的口,要东西吃已是惯例,小侍女不敢怠慢,小跑着去了。不久就端着一个朱漆圆底托盘回来,托盘上三盏精致的玻璃盖碗,透过淡绿玻璃,可以见到里头酥酪上点缀着樱桃。
“怎么拿了这个来?”这个婢子未免太不会办事了。朱奶娘一看那玻璃碗就皱眉头了,玻璃贵重,万一失手打破了,她们可担不起责任。
“我们小心些就是了,”樱桃酥酪可是极品美味,孙奶娘嘴馋,当先伸手去拿。
“姐姐未免太过小心,”赵奶娘也拿了一碗。
朱奶娘无奈随了大流。三人刚刚分好樱桃酥酪坐下,就听望风的小侍女颤声请安的声音。是朱玉姿和陆氏来了。
偷吃可不能让主人抓到,顾不得一口没吃到,三人熟练地把碗往身边的案几一放,起身垂手,十分规矩。
少顷,朱玉姿携着陆氏走了进来。
两人看着相谈甚欢的样子,手挽着手,在讨论孕期注意事项。
朱玉姿声音有点软糯,笑容甜美又亲切。
这样的人真的是不安好心吗?会不是误会呢?顾容安陷入了迷茫中。
独自坐在一旁的胖娃娃,穿着大红绣锦鲤鱼衣裳,白胖可爱像是年画娃娃,尤其那双茫然的大眼睛,天真懵懂,令人看得心头发软,怎能如此可爱呢。
陆氏忙走过去,爱怜地抱顾容安起来,笑道,“安安怎么不跟妹妹们玩?”
阿娘怀着孩子怎能抱她,她现在这么重,顾容安立刻担心起来,嘟着嘴道,“阿娘不要抱,我要自己坐。”
“好,安安长大了不要抱了,”陆氏把顾容安放到旁边的黄花梨雕花圈椅上,这椅子挺宽,娘俩挤着也能坐下。陆氏就坐着搂住顾容安。
榻上的顾容婉和宋欣宜还在玩娃娃,嘀嘀咕咕地,朱玉姿乐得不用管孩子,伸手来逗顾容安。
想起刚听的闲话,顾容安心里别扭,扭着身子避开了朱玉姿的手,说,“不要捏安安的脸了!”
“阿玉,安安怕人家把她脸捏大了,可不高兴被人捏脸了。”陆氏笑着解释。
“刚见面的时候,明明让我捏的。”朱玉姿嘟囔着收回了手。
一面是犹带少女纯真的守寡少妇,一面是奶娘们背后闲话中筹谋嫁给父亲的心机女,顾容安不知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耳朵。
她目光游离,落在一处,忽然有了主意。
第24章 试探
方才三个奶娘匆忙间把装着樱桃酥酪的玻璃盖碗随手放在了两张椅子间的高几上,陆氏和朱玉姿坐的却是对面的椅子。
顾容安东张西望,把主意打到了樱桃酥酪上。
“阿娘,安安要下去,”顾容安摇着陆氏的手臂撒娇。
陆氏正与朱玉姿讨论孕期究竟可不可以吃兔肉,听了顾容安的请求只以为她是想去和妹妹们玩了,就扶着她下了椅子。
顾容安双脚一落地,就哒哒地跑到孙奶娘跟前,指着高几上的玻璃盖碗,十分颐指气使,“我要吃这个,把碗拿给我。”
孙奶娘看了陆氏一眼,见陆氏目光柔和,低头温顺道,“奴婢喂大娘子吃吧,这碗太重了,你拿不动它。”
顾容安仰起头看孙奶娘,派头十足,“不,我就要自己拿。”
这,孙奶娘为难地看陆氏。摔了贵重的玻璃碗也就罢了,要是大娘子摔倒或是划破了手,她可担待不起责任。
女儿有多大力气陆氏是知道的,小小的玻璃碗就算装了酥酪又能有多重,是以陆氏放心地让顾容安自己拿碗,“不用担心,给她。”
孙奶娘这才放心地把碗给了顾容安。
碗里头的樱桃酥酪是冰镇过的,刚取出来不久,寒意透过薄薄的碗壁沁出来,捧在手里凉凉的。顾容安用双手握着,那凉意让她头脑冷静下来,小短腿一步一顿,走得格外稳重。
顾容安自以为是沉着冷静,陆氏却看得发笑,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走路总是摇摇摆摆的,跟只长着嫩黄茸毛的小鸭子似的,本来是在认真走路,结果成了认真逗人发笑。
朱玉姿也掩着口,轻笑起来,“难怪安安长得这么圆润。”
顾容安只一心一意捧着碗,一丈之内的距离愣是叫她走了许久。
据说人在遇到突发意外时,下意识的反应,最能显露真实人品。当初在邺国后宫,有一位以温柔善良获宠的美人,宫宴上,在宫女不小心把热茶泼在她裙子上时,她第一反应却是挥了一巴掌,把那个宫女的脸都打破了。
虽然那位美人立刻就变回了柔弱善良的脸,但她那换脸绝技,还是被后宫众人嘲讽了许久。
这办法有点蠢,兴许根本没有作用,可她等不及了。
还有三步距离,顾容安算好距离,捧着碗,迈开小短腿欢快地向陆氏跑去,然跑到朱玉姿跟前时,左腿绊右腿,啪叽摔在了朱玉姿身上。
那一碗粘稠的酥酪,不偏不倚全扣在了朱玉姿身上,缭绫轻薄,冰凉的液体几乎是瞬间就浸透了朱玉姿的衣裳。
朱玉姿吓了一跳,伸腿一蹬,顾容安就被她踢开摔在了地上。那个玻璃碗随之滚落,脆脆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事情发生得太快,除了当事人,旁人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等陆氏反应过来,朱玉姿已蹲下。身去扶顾容安了,“安安怎么摔了?”
她眼里满是关切,语气也温柔极了。
顾容安顺势坐起来,低着头,可怜巴巴地,“是我没走好。”她心里冰凉一片,摔倒的那一瞬间,她没有错漏朱玉姿脸上的厌恶。她下意识踢开一个扑倒在自己身上的小孩子,也是极为流畅自然,仿佛踢开了一块破布。
对稚子没有怜悯之心的人,真的会是一个好人吗?
“有没有摔疼?”陆氏着急地弯腰来抱顾容安。
“阿娘,我不疼,”顾容安哪敢让陆氏抱她,太危险了,连忙自己爬起来,“我自己站得起来。”
其实被朱玉姿踢中的小腿有一点点疼的,可这一点疼,远比不上她心里的疼。如果继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那么上辈子阿娘的早逝,是不是有祖母和继母的手笔呢?
所以阿耶不喜欢朱玉姿,是因为洞察了朱氏姑侄的阴谋吗?
“怎么不好好走路,跑什么?自己摔了不算,还把你表姑的衣裳弄脏了。”陆氏见女儿动作伶俐,显然是没事的,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开始数落了。
顾容安低着头,认错态度良好。
“自己跟表姑道歉,”陆氏捏着顾容安的衣领子,把人拎到朱玉姿跟前。
“是我不好,弄脏了表姑的衣裳,”顾容安垂着头,声音细若蚊呐。
腿上一片黏黏糊糊的,朱玉姿心里有些窝火,可是又不能发脾气,还得装好人,安抚顾容安,“无妨的,一件衣裳而已,谁小时候没摔倒过呀。”
又对陆氏道,“表嫂你也别数落安安了,安安还是个孩子呢。”
陆氏自己也心疼的,可孩子还小就更得教好,她表情严肃,“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顾容安低头。
“哪里错了?”陆氏追问。
“不该捧着碗跑的,”顾容安低声说着,眼眶就红了,哇地一声哭出来。
她一下子抱住了陆氏的腿,伤心大哭,“阿娘是我错了,我错了!”
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哭得撕心裂肺的,像是把全身力气都用在了哭泣上,陆氏哪还记得要教导女儿,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心疼上,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