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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泰点了点头,说:“此事说来,也算得上是皇后的家事。明屹今日觐见,竟是要求朕赐婚,他求得竟是穆家四小姐。”
听到最后几个字,沈玉柔不由得一怔,岳明屹跪在外面,竟要娶心儿。她望着安泰帝,又望了望外面,轻声问道:“皇上是说他跪在这殿外,竟是要娶穆家的四小姐?”
安泰点点头,望着她,说:“穆家四小姐是谁,皇后与朕心知肚明,明屹他既是来求娶四小姐,朕不得不问问皇后的意思。”
沈玉柔在殿内缓缓走了几步,问道:“这些年他征战在外,不知怎会瞧中了穆家四小姐?”
安泰有些戏谑地笑了笑,说道:“说来也奇了,明屹素来对女子都不正眼瞧一眼,可独独对这位四小姐,虽几年前只有过一面之缘,却一见倾心。如今倒更是为求得心上人,竟跪在这不起身了。”
沈玉柔闻言,不由得呆在那里,岳明屹竟然在几年前便对心儿一见倾心,几年之前,那时心儿还是沈府的丫鬟,而他也还未去西北,那便是说,他在去西北之前便已经见到过心儿,虽只有一面之缘,却动了心。而那时的自己,还待字闺中,只等着岳家上门提亲。
想到这里,沈玉柔的心不由得痛了起来,他那时义无反顾地去了西北,自己心中怪他,却日日盼着他能平安归来。却不知那时他心中已经有了心儿,兴许他执意去西北便是为了逃避与自己的亲事。
想到这里,她的手不由得紧紧攥了起来,长长的指甲抠得手心生疼,她垂下头望着自己的手。
当时自己得知要嫁与亲王时,便也是这般紧攥着手,手掌也是这般疼,心中对他既不舍又愧疚,料想他若是知道自己要嫁与亲王,定然也是这般痛楚。不想他却并不以为然,刚回到都城没多久,便来求圣上赐婚。
想到这里,沈玉柔不由得涌起一丝苦涩来,那苦涩透过她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来。她笑她自己一厢情愿、笑造化弄人,更笑岳明屹无情无义。
一旁的安泰瞧到她半晌不开口,似乎在想着什么,便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朕倒想瞧瞧这穆家四小姐有何过人之处,不仅杨家上门提亲、明屹心中有意,连皇后娘娘也难割舍。”
沈玉柔闻言,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不瞒皇上,穆家四小姐虽无过人之处,却模样清丽、柔和沉静。”
“你这么说,朕倒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安泰抬头望着窗外,缓缓说道,“几年前,朕与明屹等众人在沈家相聚,不妨林弘竟携了蛇在沈府四处唬人。当他唬到一个十几岁摸样的小丫鬟时,一向不多言语的明屹却出手相救,不仅将那女子紧紧护在身后,甚至还不惜伸手斩了林弘的蛇。”
“当日并未多想,如今细细想来,那小丫鬟的相貌神情倒是与皇后口中所说的穆家四小姐有些相似。”安泰说完,抬眼望向沈玉柔。
沈玉柔不妨他这么说,不由得微微蹙了眉,岳明屹生性冷淡,更不是怜香惜玉之人,能被他紧紧护在身后的女子,是心儿吗?若是心儿,那他果真是对她不同于旁人。
沈玉柔心中不由得隐隐酸楚了起来,她忍了痛,脸上仍是温润的笑意,只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若是他有心与穆家结亲,只请保山上门即可,如何会来求圣上?”
安泰笑笑,说:“皇后有所不知,礼部杨铭家已经请了保山上门求娶了穆家四小姐。明屹无法,才求到朕这里来了。”
沈玉柔不由得一怔,缓缓说道:“杨家已经求娶了穆家四小姐,而他竟不死心。”
安泰点点头,说:“皇后不知明屹的性子,他若是认准的事情,恐怕是一定要做成,若是这亲事能成了,别说今日在这日头下跪上一日,即便是跪上十日,他也定不会皱一下眉的。”
沈玉柔望着殿外的方向,想到他直直跪在那里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缓缓说道:“只是此次,恐怕不管他跪多久,都未必能如愿了。”
安泰不妨她这么说,有些诧异地望着她。
沈玉柔莞尔一笑,说道:“这几日后宫事多,臣妾倒是忘了,前几日臣妾的婶母入宫见到臣妾,曾提到杨家想要求娶穆家四小姐之事,臣妾思量了一番,觉得这桩亲事倒也门当户对,便应了臣妾的二婶,正打算过几日宣了穆老夫人入宫将两家的婚事定下来。”
安泰瞧了她几眼,微微皱了眉,半晌才说道:“方才并未听皇后说起此事。”
沈玉柔深吸了口气,缓缓跪下,抬眼望着安泰,柔声说道:“皇上,穆家四小姐身份本就易引人猜疑,若是嫁到昭勇将军这般显赫之家,恐怕居心叵测之人会大做文章。恕臣妾有私心,恐怕牵连了母家,更怕对圣上不利。而杨家并不是位高权重之臣,与御医穆家结亲,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也省得让人猜忌。”
安泰静静听她说完,没有伸手去扶她,而是在殿内踱了几步,半晌才转过身,对她缓缓说道:“穆家四小姐是皇后的亲妹妹,既然皇后已经应了此事,那朕便也不再过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主,对不住了,本文开虐了~~~爱你们,么么哒~~~
☆、落泪
沈玉柔闻言; 微微松了口气,轻声谢了恩,可身上却并不似那么轻松,抬眼瞧到安泰缓缓伸来的手; 她想伸手去抓; 却不想浑身无力; 瘫坐了下来。
安泰忙弯腰将她扶起,问道:“皇后怎么脸色愈发苍白了起来?”说着便叫了宫女太监进来,扶她在榻上坐了下来。
沈玉柔忽有点透不过气来,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便微微笑了笑,说:“臣妾并无大碍,回去歇息一下就好了。”
安泰微微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一番,她便缓缓起身带着众人退了出来。
走到门外时; 她只觉得浑身有千斤重,她望着门口跪着的高大身影,慢慢挪着步子。他一身青衣,垂着头望着地砖; 棱角分明的面孔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神情; 即便是她从他身边走过,他都没有抬起头来。沈玉柔忽然觉得眼前模糊了起来,她忙深吸了口气,紧紧抓着身旁落棋的手; 快走了几步,逃也似的离开了昭仁殿。
安泰待她走远了,才命人将岳明屹请了进来。安泰望着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明屹,你所求之事恐怕朕无能为力了。”
岳明屹不妨他这么说,呆了一下,忙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只见他面色如常,并不似在顽笑,岳明屹不由得倒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末将愚钝,还望皇上明示。”
安泰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说:“明屹,实不相瞒,方才朕才得知,这杨家正是皇后婶娘的母家,而皇后已经应许了杨家,愿作主为杨、穆二家结下这桩亲事。”
岳明屹闻言,不由得脸色苍白,呆呆地望着他,喃喃说道:“皇后娘娘,竟是皇后娘娘应许的?”
安泰心中不忍,说道:“明屹,你与朕相识多年,既是君臣、更如兄弟,朕若是能成全你,定然会尽量成全你。只是此事,朕不能顺了你的意,你若是求别人家的女子,哪怕是长公主,朕定能答应你。”
岳明屹茫然地摇了摇头,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明白,心儿是真的要许给杨家了,而纵使自己求到了皇上这里,也再无法更改。他的心如针刺般痛了起来,安泰再说什么,他都已经听不到了,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从昭仁殿内退了出来,他脑中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那便是心儿要许给杨家了,心儿不会嫁给他。
他失魂落魄地出了宫,骑在马上,任那马漫无目的四处走着,他眼前只有心儿一人,将她拥在怀中的温软、她眼中的柔情、嘴角的笑意渐渐消逝,他心中倏地空了起来,只留下一丝痛楚。
忽的,这马忽停了下来,他回过神一看,面前这府邸门楣上赫然写着“穆府”两个大字,阳光照在上面,泛起的金光刺的他睁不开眼睛。他忙抬手遮了眼睛,眼角两滴泪便便无声地落在了他的指上。
门内的人瞧到了他,忙迎了出来,他瞧到有人上前,也顾不得说话,只伸手握住缰绳用力一扯,那马便调转头飞一般地离了这里,只将那迎出来的人远远抛在了身后。
他终还是回了将军府,到了自己房内,望着屋内的陈设,他忽烦躁起来,猛得站起身来,一抬脚,便将屋内一角的紫檀镂雕高花几踢倒到在地,上面置着的一只掐丝珐琅赏瓶便重重摔了下来,只听“咔嚓”一声,那赏瓶的碎片便应声四散飞开。
外面的两个丫鬟闻声不由得浑身一哆嗦,面面相觑,正犹豫着是否要进去瞧瞧的时候,便瞧到岳老夫人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进了院子。
岳明屹低头望着屋内四散着的残片,心中忽然也一阵阵疼了起来,他抬眼瞧到另一角的高花几上,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掐丝珐琅赏瓶仍立在那里。他心中忽的腾起一团火来,他走到花几旁举起那赏瓶,便要朝地上摔下去。
正在这时,忽听到有人大喊了声:“住手!”岳明屹不由得停了手,缓缓朝门口望去,便瞧到不知何时祖母岳老夫人已经带着丫鬟嬷嬷走了进来。
他缓缓垂下手来,一旁手脚伶俐的丫鬟忙上前小心接了他手中的赏瓶,他才回过神来,有些沙哑地叫了声:“祖母。”
岳老夫人瞧了瞧地上七零八落地碎片,又瞧到他面如死灰,红着两只眼睛,不由得吃了一惊,缓缓问:“屹儿,好端端的,怎么摔起这对瓶子来了?”
岳明屹缓缓坐了下来,望着丫鬟们小心翼翼地打扫着地上的碎片,喃喃说到;“这赏瓶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碎了一个,留着那另外一个又有何用?”
岳老夫人不妨他这么说,不由得微微蹙了眉,这可不像从他口中讲出的话,她冲众人摆了摆手,众人会意,都轻轻退了出去,屋内便只留下祖孙二人。
岳老夫人走到那掐丝珐琅赏瓶旁,轻轻抚了抚那光洁圆润的瓶身,缓缓说道;“这瓶子还是当年宫中赏与老太爷的,后来老太爷过世,祖母瞧到你这里没什么摆件,才让人送过来给你。你若是不喜欢,祖母命人挪走便是了,何必与它怄气,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岳明屹这才想到这瓶子确实是祖母命人送过来的,又瞧到岳老夫人眼中满是痛心,忙站起身来,说:“孙儿不孝,毁了祖母的东西。”
岳老夫人转过身来,走到他身旁,拉过他的手,红着眼眶说道:“屹儿,祖母心疼的不是这对瓶子,祖母心疼的是祖母的孙儿。”说着,她伸手轻轻抚了抚他毫无血色的脸。
岳明屹感受到她手中的暖意,他忍不住喉头一哽,鼻子酸了起来,他不愿她瞧到自己眼眶中的泪,想要将头仰起,却不妨岳老夫人伸手将他一把揽入怀中。他再也忍不住了,眼眶中的泪便一滴滴落在岳老夫人肩头。
岳老夫人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口中说道:“屹儿,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你可不能再瞒着祖母了!”
岳明屹离了她的肩头,伸手抹掉了眼中的泪,喃喃说道:“祖母,孙儿一心想娶的女子要嫁与旁人了。”
岳老夫人不由得倒吸了口气,呆呆地望着他,又想到今日他得知穆家四小姐许给杨家时的神情,不由得问到:“屹儿,你,你说的可是穆家四小姐?”
岳明屹也不再隐瞒,他微微点了说:“正是,孙儿想娶的便是穆家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