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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日,穆锦言一早便来到了百花坞。心儿和秋露见他面色如常,便松了口气,心儿忙问道:“哥哥可曾问过伯父?昨日之事可要紧?”
“要紧,要紧得很。”穆锦言皱了眉说道。
心儿刚放下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穆锦言却“噗嗤”笑了出来,打趣说道:“倒是鲜少见四妹妹如此着急。”
心儿仍不放心,忙拉着他的袖子说道:“哥哥,秋露姐姐究竟如何,你倒是快说呀。”
穆锦言抬眼看到秋露也有些焦急的望着他,忙正色说道:“昨日去问过了父亲,父亲说此事是好事,说明秋露姑娘体内积的毒已经解了大半,日后便无需再施针了,只需按时服了祛毒的汤药便好了,不出三个月,秋露姑娘便能恢复从前的模样了。”
秋露与心儿闻言不由得又惊又喜。穆锦言说得果然没错,穆府众人果真瞧到她的面容一日好过一日,原本歪斜的眼角慢慢柔和了起来,若是不笑,竟也看不出嘴角微微向上斜着。
到了四月,秋露的容貌竟真恢复了原先的模样,穆老夫人将她拉到身边,细细打量了起来。她竟是上好的姿色,只见她秀发乌黑浓密,皮肤细腻白皙,两弯眉毛如新月,双眼带笑,目光柔和,说不出的俊俏。
穆老夫人心中喜欢,对众人说道:“秋露这孩子倒真是个美人胚子,我看比我们府上的三个丫头都要秀美几分。”
众人也忙赞了一番,秋露红了脸,忙说道:“老夫人谬赞了,若不是穆大人与大爷竭力救治,秋露此生恐怕都不能再立于人前。”
穆老夫人微微一笑,说:“是老天见怜,不忍心埋没了你这俊俏的模样,可并不是穆家的功劳。”
秋露缓缓跪了下来,说道:“穆家恩情,秋露无以为报,只求终身在穆家为奴为婢,伺候老夫人、夫人与三位小姐。”
穆老夫人忙将她扶了起来,说道:“你与心儿情同姐妹,我又喜欢你的性子,早已将你当孙女看待。你且安心在穆家好生待着,穆家虽算不得富贵,却也不多你一个人。”
秋露双眼含泪,说道:“老夫人仁心,秋露永生铭记,可秋露如今身子已无大碍,若还是从前那般受人照料,秋露心中不安。”
一旁的大小姐烟婉“扑哧”笑了出来,说道:“秋露若是觉得在穆府闲着无事可做,我倒是有个差事只有秋露姐姐做的来。”
众人不由的有些困惑,都望着她。
☆、烟紫
烟婉抿着嘴一笑; 望着三小姐烟紫,说道:“母亲那日还发愁烟紫的女红,都想请个嬷嬷来教她了,眼前不就有个最合适的人选?祖母、母亲; 你们看如何?”
穆老夫人与蒋氏方才明白过来; 都不住地点头; 穆老夫人对秋露说道:“常听心儿说秋露姑娘女红极好,上次姑娘做给老身的鞋子既合脚又精致,姑娘若是不嫌弃三丫头笨手笨脚,教她些针线可好?”
三小姐烟紫怕她不应; 忙上前拉了她的手说:“秋露姐姐,你可一定要教我,我可不愿她们整日笑我笨手笨脚。”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秋露无法; 只得应了下来,谢过府内众人,仍同心儿一起住在百花坞内。
秋露身上旧疾尽去,又有心儿姊妹几人相伴; 日日说说笑笑; 心情舒朗了不少,加之容颜俏丽,便如同这院内的百花,在春日里悄然绽放; 吐露芬芳。
一日,心儿与秋露二人去了烟紫的千草阁,刚进院内,便瞧到她一个人若有所思地望着浅池中游来游去的几尾金鱼发呆。
心儿轻轻走到她身后,拿起帕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烟紫才回过神来,伸手夺过她的帕子,转身说道:“四妹妹愈发不老实了。”
心儿笑道:“三姐姐今日倒是老实的很,怎么呆呆坐在这里?可是想什么心事?”
烟紫站起身,对秋露、心儿微微一笑,垂头说道:“哪有什么心事,不过是闲来无事坐在院子里发呆而已。”
“想来三姐姐绣的帕子已经绣好了,才有空在这里发呆。”心儿故意打趣她说道。
烟紫仍低着头,小声说:“还没有绣,恐怕秋露姐姐今日还得再教我一遍了。”
心儿和秋露不由得一怔,今日的烟紫可与平素的模样大相径庭。秋露便说道:“再教一遍也无妨,只是烟紫妹妹今日看起来似乎满腹心事,纵使再教几遍,妹妹也未必能学得会。”
穆烟紫闻言抬起头,望着二人,平日满含笑意的凤眼中竟多了几分愁丝。她缓缓说道:“烟紫的喜怒一向都写在脸上,也不怪秋露姐姐与心儿瞧得出来。”
心儿轻声说道:“心儿自小最羡慕三姐姐的便是这点,简单纯真,了无心事。”
烟紫抬眼望了望二人,说:“今日去母亲那里说话,母亲说下个月便要为你我行及笄礼。”
心儿不由得一怔,喃喃说道:“行了及笄礼,便是可以婚嫁的女子了。”
烟紫点点头,缓缓说:“正是如此,那便意味着,日后妹妹与我也会像这都城中的大家小姐一样,寻了合适的人家,便嫁与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从此便困在这都城的一处园子内,再难离开。”
心儿不妨她这么说,抬眼望了望她,轻声说:“这都城中的女子都是这般,我们也难逃这样的归宿。”
“可是我不愿这样,”烟紫忽有些着急起来,愤愤说道,“我不想做什么大家小姐,也不想困在这都城,我想回西北,我想再去门口的胡杨林里走上一遭,也想策马在山坡上飞驰,索性走到那里算是那里罢了。”
心儿不由得也想到了在西北时无忧无虑的日子,她们姐妹几人在胡杨林里捡树叶、奔跑嬉戏,孩提时的日子似乎永远都过不完,任凭着人们肆意挥霍。
她抬起眼,望着烟紫,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心儿不由得心中一怔,“三姐姐,”她缓缓说道,“我记得从前我在西北时,可从未骑过马,不知姐姐如何会想到策马飞驰?”
烟紫不妨她这么问,才知自己说漏了嘴,忙垂下头去,可两颊仍染上了两抹绯红。
心儿与秋露瞧到她的神情,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了,心儿笑了笑,上前拉了烟紫的手,说:“看来三姐姐果然是有心事。”
烟紫抬起头来,望着她,轻声说:“什么都逃不过心儿的眼睛。”
心儿也笑了笑,说:“三姐姐常盼着回到西北,原来,西北确实有姐姐牵念之人。”
“也只是牵念而已,”烟紫喃喃说道,“都不知他如今在何处。”
心儿与秋露闻言面面相觑,没有开口。
半晌,穆烟紫才轻轻说道:“心儿离开西北不久,大哥去山中采草药,不想却瞧见一个十几岁瓦刺打扮的人躺在一匹马身旁,他浑身是血,已经昏死过去。大哥心中不忍,就将这人放在马背上带回到家中。
“虽瓦刺时常侵扰西北边境,可父亲与大哥却不忍弃之不顾,便为他接了骨,留在家中照料,所幸他只是断了一只手臂,第二日便醒了过来。
“他说他是西北的蒙古人,骑马时不小心从崖上摔了下来,然后便昏了过去。父亲担心他与家人失散、伤口又未痊愈,而且不久便是寒冬,便留了他在家中养伤。
“直到春暖花开的一日,一只白尾雕找到了他,又过了几日,便有一队瓦刺的人马来到家中,将他接走了。自那之后,便再没有见到过他,我只知道人们叫他阿勒坦。”
“可是这位阿勒坦教会了三姐姐骑马?”心儿轻声问道。
穆烟紫点了点头,说:“正是,大姐与我常在家中照料患病之人。阿勒坦手臂上的伤未好时,我常照顾他,后来他好了,倒常帮着我照料旁的病人。有空时,我们也会说说话。”
说到这里,她眼中闪出一丝柔情来,说:“阿勒坦是马背上长大的,马骑得极好,伤好了后,他也会骑着他的马四处走走。你知道我自小便是男儿的性格,瞧着他在马背上的样子,心中羡慕极了。”
“他似乎瞧出了我的心思,便趁着闲时悄悄教我骑马,我骑在马上,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我便想,如果日后能常驰骋在这西北的大地上,该有多好。”烟紫似乎沉浸在她的回忆中,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
她抬眼瞧到二人都望着自己,忙笑笑,说:“一时想到了些旧事,倒是让秋露姐姐与心儿笑话了。”
秋露摇摇头,说:“哪里还会笑你,心中倒是有些羡慕你,能遇到心中牵念之人,不管日后如何,也算得上是个念想。”
她这话是说给穆烟紫听的,却也是说给自己的,可心儿听着,不由得想到了岳明屹,心中也轻轻叹了口气。一时三人都没有再开口,各自想着心事。
三人正静静站着,忽听到穆锦言的声音“秋露姑娘原来在这里。”
三人回过神来,便瞧到大爷穆锦言拎着医箱站在千草阁门口。
烟紫笑着说道:“哥哥来寻秋露姐姐,怎么巴巴得找来到我这里了?”
穆锦言忙说道:“今日去百花坞给秋露姑娘诊脉,没见到人,便来三妹妹这里了。”
烟紫还要说什么,心儿却笑笑,说道:“今日出来的有些久了,倒让哥哥白走了一遭,既是来诊脉,那便在屋内诊吧。”
说罢便拉了烟紫,带着众人朝屋内走去。
待秋露坐定之后,穆锦言便拿了小枕放好,秋露抬手将手腕置在小枕上,青柳忙拿手帕掩了她的手,穆锦言方坐了下来,细细为她诊了脉。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穆锦言才收回手,望着秋露说道:“秋露姑娘这几日的脉息平缓有力,体内的积毒已经尽去了,祛毒的方子可以不用再服了,只是温补的药仍不能断了,需每日服用。清早与傍晚最易寒气侵入,秋露姑娘切记要多添件衣裳。”
说罢,他想到了什么,从箱中拿出一个精巧的珐琅小罐子来,轻轻放到秋露面前,说:“这是今日得的一小罐蜜饯,你每日服药之后,含上一枚,口中便没那么苦涩了。”
一旁的烟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哥哥可真是偏心,从前我生病的时候,可都没有这么好的蜜饯吃。”说罢,便要伸手去取那小罐子。
穆锦言忙伸手将那罐子护了起来,口中说道:“从前三妹妹生病的时候,我并没有这好东西,若是有,定会给你。”
烟紫收了手,眯起眼睛一笑,问道:“那如今若是我也生病了,哥哥是将这蜜饯给我还是个秋露姐姐?”
穆锦言不妨她这么问,红了脸,不知该如何作答。
秋露忙站起身来,说:“烟紫妹妹说笑了,大爷定然是先给妹妹送去,若是你喜欢,这罐蜜饯你拿去吃便是了。”
烟紫闻言,便对穆锦言说道:“哥哥,你可听到了,秋露姐姐说要把这罐蜜饯送与我的。”说罢又要伸手去拿那罐蜜饯。
穆锦言见她又伸了手来,忙又要去护那罐子,却不妨袖子一甩,这罐子便“喀嚓”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晶莹剔透的蜜饯便一粒粒滚了出来。
屋内众人都不妨这罐子滚落下来,都吃了一惊。
☆、表露
穆锦言低头望着地上四散着的蜜饯; 脸忽涨红了起来,只皱着眉闷声站着。
烟紫也没料到会这样,又瞧到穆锦言的神情,便垂了头; 不敢再开口。
心儿也是头一次瞧到他竟生了烟紫的气;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