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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十月,府内便忙碌起来,原来,大少爷沈伯彦的好日子已经定了下来,就定在来年二月。大奶奶陆氏因大爷沈青正这几月闭门谢客,府内往来宾客减少,连中秋节也过得都不似往年热闹,心中便不乐意。如今大少爷的婚事定了下来,便做主好好操办婚事,园内园外都整理一新。大少爷所在的翠烟阁更是大肆修葺,一时府内下人们来来往往,才显出几分热闹的气息来。
一时又有信传来,西府二老太公的后人因大少爷沈伯彦年后要成亲,家中女眷便定下来年前便回都城,等过了二月再回去,不日就启程,大约月底就能到。陆氏得了信,便忙又遣了一拨人去西府收拾打扫,以备西府沈家人回来住用。
刚将西府打理出来,便又得了消息,陆氏随着夫家去了福建的表姐杜夫人也要在年前回来,大奶奶心中高兴,更是差人妆点庭院,整日忙忙碌碌,时间倒是过的飞快。
转眼进了月底,西府沈家女眷便到了,一时东西两府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又因西府与大少爷同辈的堂兄去年得了一位千金,如今已经抬了爷的辈分,而大少爷沈伯彦还是少爷辈,一时辈分倒是有些乱了,丫鬟们也不知该怎么叫,闹出不少笑话来。
陆氏见状,便做主给沈府的主子们抬了辈分。大爷、二爷便成了大老爷、二老爷,大奶奶、二奶奶便改称大夫人、二夫人,少爷们都改称为爷。众人日后便以新辈分称呼,气氛倒是更加和乐了。
进了腊月,大夫人陆氏的表姐杜夫人便带着女儿杜卿玫到沈府来做客。大夫人见这玫姑娘相貌出众,款款大方,性格直率纯真,心中便很喜欢,又问了年龄,才知与二爷沈仲彦同龄,心中更是有意,便留她母女二人在沈府多住几日。
一日,心儿随着二爷沈仲彦从大老爷的书房回来,正巧遇到玫小姐与大小姐沈玉柔二人带了丫鬟们在院子里踏雪赏梅。
瞧到了沈仲彦,二人便招手叫他一起,他忙应了,转头对心儿说:“你随我一起吧,今年的梅花倒是开的艳。”心儿点头应了,跟在他身后一起朝众人走去。
玫小姐见到沈仲彦走进了,便行了礼说道:“二表哥。”
沈仲彦便笑着答道:“玫表妹。”说罢又望着沈玉柔说道:“大姐一向喜欢梅花,倒不想玫表妹也喜欢。”
玫小姐抿嘴一笑,说道:“我是客随主便,不过正好陪着表姐在园子里说说话,四处瞧瞧罢了。”
沈仲彦笑笑,抬眼看到她头上簪着两枚赤金累丝牡丹簪子,簪头都是两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只是一枚略小些,簪头的两朵牡丹花半开半合、花蕊微露,另一枚的牡丹花不仅形态略大些,而且是花瓣舒展,吐蕊怒放。沈仲彦看了精巧,便说道:“玫表妹这对簪子倒是巧得很,簪在发间,倒像是一丛牡丹开着,形态各异,大小错落。”
他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便都聚在玫小姐的头上来。
心儿是第一次瞧到玫小姐,她披着莲青色羽毛缎斗篷,隐约露出里面桃红色窄袖小袄和领口的灰鼠小毛领来。她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发间的金簪,便轻轻抬手摸了摸簪头的牡丹花,笑着说道:“二表哥好眼力,这对牡丹簪子是祖父从南洋的商船上得来的,一大一小是一对,叫什么姐妹簪,倒是个稀罕物件。”
她皮肤白皙,两条细眉直入云鬓,眼睛大而有神,鼻子小巧,口若樱桃,说话声音清脆干净,倒是比一般温婉的大家小姐多了几分利落与泼辣来。
沈仲彦听得连连点头,说:“姐妹簪,这名字也取得巧妙。”
一旁的沈玉柔望着这簪子,忽想到了沈伯彦送给自己的那枚玉簪,便问道:“玫表妹见多识广,不知道这姐妹簪可有什么来历说法?”
玫小姐仍笑着,说:“表姐又打趣玫儿了,哪里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不过是随着祖父和父亲在福建呆了几年罢了。这姐妹簪的叫法似乎是从南洋传过来的。寻常是两枚或三枚为一副,或是玉的,或是金的,钗头大多是花卉、蝴蝶之类的,家里若有姐妹的,便每人一枚,以示姐妹情深,若是没有姐妹的,也可以当做一对簪在发间,错落有致,倒也是好看。现今在福建的大户人家,都喜欢将这簪子送给家里的小姐们。只可惜我并没有亲姐妹,只有兄弟,便一人独占了这两枚金簪。”说罢,众人都笑了,玫小姐也弯着眼睛,拿帕子遮了嘴笑着。
唯独大小姐沈玉柔一人却没有笑,她仍问道:“这都城可有这姐妹簪?”
玫小姐见她问的认真,也敛了笑,认真答道:“玫儿倒也并不清楚,只是曾听说祖父倒是送了几对上好的到宫里,给娘娘们品玩。”
沈玉柔点了点头,想到那日大哥沈伯彦说这簪子是安郡王从宫中得来的,那便极有可能是从南洋来的姐妹簪了。
玫小姐见她不说话,似乎有什么心事,便问道:“表姐可是见过这簪子?”
沈玉柔忙说道:“我终日待在府内,怎会见到这样的稀罕物件?瞧着倒是喜欢,只是我与玫儿一样,虽有玉容这个妹妹,可她如今还小,即便有这么好的簪子,也只能自己一人簪,倒是辜负了这簪子的好意。”
玫小姐忙说道:“表姐这么一说,玫儿倒也觉得辜负了这簪子呢,不如我与表姐一人一枚,才不辜负这簪子的好意呢。”说着,就要伸手从发间将这簪子取下。
沈玉柔忙执了她的手,说道:“玫儿说笑了,这么精巧的簪子,定不是普通的东西,又是杜老太爷送与玫儿的,岂能随便送人?”
玫小姐低头想想,便不再坚持,只笑着说道:“既然表姐不肯收这簪子,玫儿那里还有不少福建带来的新奇物件,若是表姐不嫌弃,明日去我那里挑几样可好?”
沈玉柔不好再驳她的好意,便点头应了,她方高兴了起来,又听到沈仲彦问她福建的趣事,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沈玉柔没心思听二人聊天,只轻轻转头望向沈仲彦身后的丫鬟心儿,她站在沈仲彦身后听二人聊天,神色安宁。沈玉柔仔仔细细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虽是普通丫鬟的打扮,倒不似普通丫鬟一般小心谨慎,陪着笑脸,平日见到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沈玉柔心下暗自琢磨:心儿究竟是何人?为何大哥会将那姐妹簪送与她?不知大哥是否知道这簪子的寓意,若是知道,又特意将这簪子送与我与心儿,那我们岂不是姐妹?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又望向心儿,她正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拈着一枝红梅,似乎生怕折了这梅花一般,凑近鼻子细细的闻着,梅花的香气让她眼前一亮,嘴角也漾起一丝笑来。她的皮肤光洁无瑕,映在这红梅中分外俏丽。
沈玉柔瞧着她略有些失神,半晌才摇了摇头,心中暗想:心儿的相貌清丽出众,可与自己并不十分相像,眉眼神情也与自己不同。兴许是自己想多了,大哥只是随手赠送而已,并无深意,心儿从哪里看都与自己并不像是姐妹。
她心中正想着,却见心儿不经意一转脸,正好对上了她的目光,她忙冲她招招手,心儿便朝她走了过来。
☆、卖弄
走近了; 心儿问:“大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沈玉柔轻轻一笑,说:“我见心儿不仅喜欢这红梅,还是惜花之人,心中喜欢。”
心儿笑道:“这红梅只有开在枝头才开得最艳最香; 若是折了下来; 养在屋内; 没几日便花瓣凋零、香气散尽,岂不是折损了这梅花的傲骨?”
沈玉柔点点头,说:“心儿这话倒是说到我心里了,不如你陪我一起在这园中走一走可好?”
心儿浅浅一笑; 说:“既大小姐有这雅兴,那奴婢便随着大小姐四处瞧瞧这红梅。”说罢,她转眼望向沈仲彦,他似乎听到了二人的谈话,便点点头; 二人便离了众人朝梅林深处走去。
沈玉柔细细问了心儿父母的情况,又问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心儿一一答了,只说家里还有外祖母、舅父一家在外府; 并不在都城。
沈玉柔又问了心儿的生辰; 得知心儿是冬月初一的生辰,沈玉柔不由得一笑,说道:“我正月十五的生辰,与心儿同是冬天的生辰; 难怪你我二人都喜欢梅花。”
心儿忙说道:“大小姐是上元节的生辰?这可是难得的富贵吉祥的日子,难怪奴婢曾听人说过大小姐命格富贵,单看这生辰便知果真是难得。”
沈玉柔轻轻一笑,问:“心儿还信这些?”
心儿低下头,轻声说:“奴婢相信人各有命,很多事强求不得。”
沈玉柔闻言不由得一怔,问:“若依心儿所说,那每个人的命岂不是一出生便定好了的?”
心儿一笑,忙说:“奴婢浅薄,只常听得外祖母说,生在怎样的人家,遇到怎样的爹娘,便是人的命。”
沈玉柔低头想了想,笑笑,说:“心儿的外祖母似乎阅历丰富,听着倒像是一位极有智慧的长者。”
心儿想到外祖母慈善的面容,心中一暖,脸上也带着笑,说:“奴婢只知外祖母家道中落、历经坎坷,也不曾抱怨过老天不公,倒是常教导奴婢与表哥表姐们常怀恩情、乐天知命,方能不忧。”
沈玉柔不由得抬眼望了她一眼,说道:“心儿自小长在这样有智慧的外祖母身边,耳濡目染,难怪便养成了与旁人不同的气质来。”
心儿低下头,只绞着手中的帕子,说:“大小姐谬赞了。”
沈玉柔想到她上次为自己绣的裙子来,便说道:“心儿不仅气质不同,心灵手巧更是旁人不及的。我记得你上次帮我绣的那腊梅长裙,雅致新颖,可见你心思巧妙。近来我正想绣些东西,你若是得空,常去落樱坞坐坐,帮我做些针线。”
心儿轻轻点了点头,说:“若是大小姐喜欢,那奴婢便常去帮大小姐做些针线。”
沈玉柔见她应了,便不再言语,二人便在这园中赏起梅来,直到傍晚时分,几人才各自散了。
又过了小半个月便到了年下,沈府张灯结彩,比往年倒是都热闹了许多。心儿得空便去落樱坞与大小姐一同做些针线,二人边做边说话,倒也熟悉了不少。有时心儿也会去外园找秋露说话,秋露早已得知大爷来年二月便要娶亲了,如今更是少言寡语,只一味地教心儿做针线。
转眼到了正月,往来的宾客渐渐多了起来,各处需要的人手也多了起来,夫人陆氏少不得将府内下人一一重新安排了,即便年底已经买了一批小丫鬟到府上,可陆氏仍不放心,生怕对住在府内的同宗本家、远近亲眷照料不周。
一日,大夫人又遣人来问二爷沈仲彦的起居,黄鹂恰巧不在玉藕轩,黄莺佯装生病,只遣了香秀到福禄居回陆氏的话。
那香秀容貌秀丽又口齿伶俐,更是一味奉承,便在陆氏面前百般卖弄,说二爷近来如何用功读书,又是如何惦念大夫人,听得陆氏眉开眼笑,便也留意起这个丫鬟来。
一旁的素心瞧见这情形,心中有数。等到香秀去了,素心便说:“这香秀倒是伶俐得很,比她爹娘还强上几分。”
陆氏也点头,说:“没料到邢二这闷葫芦的样子,竟能养出这样伶俐的闺女来。”
素心便顺着她说道:“夫人近来还为了伺候本家三老夫人的人手发愁,三老夫人身边的老妈子年纪也大了,奴婢瞧这香秀倒是好的,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