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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景令闻言怒不可遏,伸手一拍书案,厉声说道:“你已过弱冠之年,整日不思进取,仗着有老夫人为你说话,连为你瞧好的亲事说要推了便推了。如今倒好,这闹市街头寻衅滋事、大打出手,将人打得口鼻出血!不仅如此,如今这都城人人都知道,昭勇将军府的三爷竟也出入‘云醉楼’这样的眠花宿柳之地!”
岳明屹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暗叫不好,忙说道:“父亲息怒,儿子是推脱了亲事,也在街头打了一架,可‘云醉楼’这样的地方,儿子是不会走近一步的!父亲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郡王爷!”
岳景令冷眼望着他,喝道:“你少在我面前巧言令色!你们在云醉楼门前大闹了一番,人尽皆知,我们岳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岳家几世忠良,却不想却出了你这么一个逆子!今日我不罚你,如何对得起岳家列祖列宗?”说罢,他对一旁的小厮说道:“拿我的鞭子来!”
那小厮听闻他竟要上家法,不由得浑身一哆嗦。抬眼瞧到他一双血红的眼睛正望着自己,也不敢多说什么,忙应了声便出去了。
☆、家法
岳明屹不想父亲竟会生这么大的气; 一时也有些呆住了,半晌才说道:“父亲息怒,儿子明日还要进宫去见圣上!”
岳景令听他这么说,愈发气起来; 指着他说道:“你只仗着与圣上亲近便连是非也好歹也不分了!若是圣上知道你竟是如此纨绔; 定会像我这般罚你!”
岳明屹不想他搬出了圣上却也无用; 不由得发起愁来,想必今日这家法是逃不过了。他正想着,便见那小厮手捧着长鞭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望着那长鞭,他浑身便疼了起来; 这鞭子的厉害他早已领教过多次,若是祖母不来救他,恐怕没有一个月,他是难下床了。他忙望着眼前的父亲,说道:“父亲; 儿子知错了,还望父亲手下留情。”
岳景令并不理他,只命人搬了长凳来。岳明屹无法,只得慢慢趴在凳上。他手还未扶紧长凳; 便听到耳边一阵风声; 接着便听到“啪”一声,后背便火辣辣的疼了起来,紧接着,便是第二鞭甩了下来。他咬紧牙关; 忍着痛,硬生生一鞭鞭挨了下来。一旁的小厮都不忍敢抬眼去瞧,只不住地倒吸着凉气。
二十鞭过后,岳景令终停了手,他望着长凳上直挺挺趴着的岳明屹,后背至大腿渗出的血水已将他的长袍浸透,想来打得不轻。他将手中的鞭子仍在地上,口中说道:“今日这教训你好生记住了,若是日后再如此行事,我定不会轻饶你!”
岳明屹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小厮闻言,忙七手八脚上前抬了那长凳,小心将他送回到他屋内去。福锁瞧到他伤得不轻,忙快步跑了出去请大夫。
岳明屹趴在床上,后背如同有万把尖刀刺向自己的身体,他不由得倒吸着气。正在这时,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便听到祖母岳老夫人的声音:“明屹在哪里?你们这上上下下都是要他的命啊!”
他想站起身来,却发现浑身根本都动弹不得。
岳老夫人瞧到他血人般趴在床上,不由得坐在床榻上哭了起来,说道:“你父亲怎么能狠下心将你打成这样!”
一旁的夫人秦氏也哭了起来,说道:“明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爷怎么将你打成这样?”
岳明屹摇了摇头,一面倒吸着气,一面说道:“是儿子在外面惹了事,惹得父亲动了怒,才用了家法。”
岳老夫人一面抚着他的头,一面说道:“你身子痛,不要说话,只管躺着,祖母自会问你父亲去!”说罢,又问道:“去请了大夫了吗?”
一旁的丫鬟忙说道:“福锁去请了。”
岳老夫人拭了泪,说道:“明屹伤得这么重,还是派人去请了穆大人来我才放心。”一旁的婆子得了命,忙出去了。
岳老夫人又在他身边哭了一阵,口中将岳景令数落了一番,直瞧到穆锦言来了才止了泪。
穆锦言瞧到他的伤口也不由得倒吸了口气,只命人取了清水来,细细将他伤口清洗干净,又从药箱中拿出一瓶药来,替他抹在伤口处。
岳明屹咬着牙一声不吭,待他涂好了之后,早已痛得满头大汗。
一旁的丫鬟忙替他拭了额头上的汗,又给他换了件干净的长衫,才算是安置妥当了。
穆锦言又替他细细诊了脉,所幸只是些皮外伤,便开了方子,命人抓了日日服用,又留了外敷的膏药,嘱咐下人们日日涂着。
屋内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岳老夫人留他吃了茶,只问了穆老夫人好,才送了他去。待将岳明屹安置妥当了,瞧着他沉沉睡去了,她与秦氏又将他屋内的丫鬟细细叮嘱了一番,才各自回去了。
养了小半个月,岳明屹便能下床四处走动,可后背上仍隐隐作痛,加之天气渐渐冷了起来,他便索性只在自己院子内走动走动,也免得被父亲瞧到了又惹他生气。
一日,他正趴在床上看着手中的一个紫檀木匣子,匣子的一角上歪歪扭扭刻着一个“三”字,他摩挲着这匣子,正要打开,便瞧到祖母岳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他忙将那匣子藏在一旁,坐起身来从床上下来,待到祖母在榻上坐下了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岳老夫人慈爱地望着他,问道:“这几日可好了些?”
他笑了笑,答道:“祖母日日都来瞧孙子,孙子的伤自然好得快些,您瞧,”说着,他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孙子这几日已经大好了,走动起来并不妨事。”
岳老夫人忙将他拉着坐了下来,说道:“才好了些,还是要好生养着,少走动些。”
他点了点头,见丫鬟捧了茶来,他忙伸手接过茶来,亲自捧至岳老夫人面前。岳老夫人接过茶,却并不送入口中,目光仍望着眼前的岳明屹。
他也望着她,瞧她似乎有话要讲,便问道:“祖母是有话要对孙儿说么?”
岳老夫人轻轻将手中的茶搁在一旁的炕桌上,屏退了屋内众人,才抬眼望了他一眼,说道:“屹儿,祖母听说那日你是同杨家二爷起了口角,才动了手,后来又牵扯到了宁国侯府与诚意伯府,可有此事?”
瞧他点了点头,她便接着说道:“屹儿,你虽自小顽劣,可却并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此次如何会与杨家二爷起了龌龊?你也知道,他可是淳安长公主瞧中的驸马爷。”
他听到“驸马爷”这几个字,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孙儿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攀龙附凤的小人嘴脸。”
岳老夫人闻言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抬眼瞧了他一眼,仍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他与你虽算不得亲近,可却也并无什么纠葛,不知屹儿为何忽然便瞧不上这杨家二爷,还动了手?”
岳明屹闻言,忙低下头去,正想着该如何答话,却不妨耳边听岳老夫人问道:“屹儿可是为穆家四小姐鸣不平?”
他不由得抬起头来,便瞧到祖母岳老夫人正望着自己。他望着她,半晌,才点了点头,说道:“心儿心地善良,定不会要了杨墨姨娘的性命。那杨墨为了尚长公主,才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加在心儿身上,匆匆与她和离,弃之不顾。杨墨这样的人根本便不是可托付终身之人,孙儿替心儿不值!”
岳老夫人闻言,不由得倒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屹儿,你得知他二人和离之后,便不管不顾地将祖母给你瞧中的亲事推了,如今又与杨家二爷大打出手,祖母只问你一句,你心中可是还惦念着穆家四小姐?”
他不妨祖母这么问,抬眼望着她,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祖母,在孙儿心中,无人能及得上心儿,从前她嫁去杨家,孙儿瞧到杨墨待她颇为用心,便死了心,只盼着她日后在杨府能事事顺遂。”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愈发低沉了下去,说道:“可不想杨墨他竟是一味攀附的小人!孙儿自从知道心儿与他和离回了穆府之后,便心痛不已,若是当初她嫁到岳家来,孙儿定会小心呵护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可她并没有嫁到我们岳家,日后,她也不会嫁到我们岳家来!”岳老夫人望着他,缓缓说道。
他闻言,不由得一怔,呆呆地望着她,喃喃问道:“祖母?您说什么?为何她日后也不能嫁到我们岳家来?”
岳老夫人闻言倒吸了口气,问道:“屹儿,难道你真有心娶她?”
他迎上她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祖母,如今心儿人在穆府,并无婚约在身,孙儿要娶她为妻!”
岳老夫人有些不信地望着他,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屹儿,穆家四小姐虽好,可毕竟是和离之人,她是万万不能嫁到我们岳家来的。”
岳明屹闻言站起身来,说道:“难道只因为她是和离之人,便不能再嫁人了吗?”
“她可以再嫁,但却不能嫁到我们岳家来。”岳老夫人缓缓说道。
岳明屹呆呆地望着她,轻声说道:“只因我们岳家门楣上悬着‘昭勇将军府’几个大字?便只能娶名门望族的闺阁女子,而不能娶和离之人?在孙儿心中,祖母一向最明事理,孙儿有何事便只想着同祖母讲。祖母也知心儿她贤淑沉静,孙儿倾慕已久,可祖母却仍为了这百年望族的名声,置孙儿的心意于不顾。”
岳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仍慈爱地望着他,缓缓说道:“祖母知你对穆家四小姐用情甚重,可自古忠臣不事二君,贞女不更二夫,想来穆家四小姐也一定明白这道理,即便明屹你有心求娶,她也未必肯嫁。”
他不妨她这么说,愣在了那里,半晌才说道:“若是她肯嫁,孙儿便行六礼将她迎娶进岳家,若是她不肯嫁,孙儿也不会再娶旁人!”
岳老夫人不妨他竟讲出这样的话来,忙说道:“屹儿,这样不娶不嫁的话万万不要再讲了!”
他瞧到她面色凝重,知道若是这么说下去,定不会有什么结果,便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祖母一心向佛,最喜草庐书坊那女子所抄的经书,常说此女子定是娴静聪慧,祖母可知道,这抄写经书的女子是何人?”
☆、实情
岳老夫人不妨他忽提及此事; 便问道:“怎么会忽然问到了这抄经书的女子?”
岳明屹望着她,轻声说道:“这些年祖母所藏的经书,都出自心儿之手。”
岳老夫人吃了一惊,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念珠; 问道:“你说什么?这抄写经书的女子竟会是穆家四小姐?”
他望着她; 缓缓说道:“孙子去年奉命送郡主去西北和亲; 路上,孙儿便向郡主问了心儿的事情,孙儿心中实在想知道,她从前究竟是什么模样?她经历过何事?她又如何会在沈家?”
“孙儿从郡主口中得知; 穆家在西北时受到草庐书坊钱家底照拂,心儿自小写字便颇为工整,七岁时便替钱家抄写经书,算得是对钱家的报答。钱掌柜推脱不掉,便收了心儿的书; 带回到都城来。不想倒是有位都城的老夫人颇喜欢这小女孩的字体,便将她写的经书都买了去。”说到这里,他抬眼直直地望着岳老夫人。
她深吸了口气,问道:“屹儿口中所说的这位老夫人便是祖母?”
他点了点头; 说道:“孙儿起先也并不知情; 后来孙儿从西北回来之后,将心儿的字体与祖母佛堂的经书中的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