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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氏不由得呆了呆,半晌才说道:“这如何会?烟紫虽常把西北挂在嘴边,可如何,如何舍得离了我们,离了母亲?”
烟紫早已泪流满面,说道:“母亲,烟紫生在西北,长在西北,烟紫也盼着能回到西北去。”
“恐怕不只是记挂着西北吧?”穆老夫人望着她,缓缓说道。
烟紫不由得一怔,随即缓缓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道:“祖母说得没错,烟紫心中早有所属,那人便是从前的阿勒坦哥哥,如今的安达台吉。”
她这番话说完,屋内一片寂静,甚至连呼吸声都不闻。
☆、打听
半晌; 穆老夫人才缓缓问道:“烟紫,你可想好了?虽说我们与台吉相识,可毕竟时间短暂,对他知之甚少。再者; 你去西北; 便再无父母兄弟在身旁; 即便是去做了王妃,恐怕也难解思乡之苦。”
烟紫望着穆老夫人略有些悲凉的面孔,又望了望一旁仍有些不相信的蒋氏,终点了点头; 颤声说道:“烟紫知道祖母一向最疼烟紫,担心烟紫日后在西北无依无靠,思念亲人。可烟紫不愿嫁与旁人、抱憾终身,烟紫愿意一试,不管日后顺心遂意也好; 不尽人意也罢,烟紫此生都不会后悔。”
穆老夫人闻言,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走到烟紫身边将她拉了起来; 一把揽在怀中,也哭了起来,口中说道:“你们可都是要祖母的命啊。”
穆老夫人一面哭着,一面拉了心儿的手; 说道:“心儿虽不言语,祖母却知道她心中是一百个不愿意嫁给杨家二爷。祖母无法,只能眼瞅着她一天天清瘦下去,祖母嘴上不说,可心中难受啊。如今你又要抛下我们众人嫁去西北,这不是要将我老婆子心头上的两块肉硬生生地剜走吗?”
屋内众人闻言,无不掩面而泣,心儿早已泣不成声,只伏在她臂上抽泣着。
蒋氏与秋露恐穆老夫人伤了身子,忙拭了泪,上前将她扶到榻上坐了下来。
穆老夫人缓缓止了泪,仍拉着烟紫与心儿二人的手,说:“祖母老了,心中没有旁的念想,只盼着你们兄妹日后能平安顺遂。如今你们哥哥姐姐都已经成亲,祖母瞧下来都是恩爱和顺,祖母心里高兴,对他二人也便放了心。”
她一面端看着两个孙女,一面又落下泪来,说道:“如今只剩你们姐妹二人最让祖母放心不下,也怪祖母太贪心,想将你二人在身边多留些时日,可不想却误了你们,一个要不情不愿地出嫁,一个偏偏又要嫁到西北去,祖母心中实在是难安。”
瞧她又要哭起来,心儿忙止了泪,宽慰道:“祖母且宽心,心儿这些日子已经想明白了,杨家再不堪,却也是几世的书香门第,更何况杨家二爷温文尔雅,想来日后待心儿定不会差。祖母也知道心儿自小懂事,定会孝顺杨家老夫人与公婆,想来日子也不难过。”
她又瞧了瞧烟紫,说道:“三姐姐虽说嫁得远了些,可二人本就相识,我们穆家还有恩与台吉,加之三姐姐是皇上钦点的郡主,想来日后定会善待三姐姐,何况还有大姐夫常往来西北,想必时常会有三姐姐的消息,祖母您只管放心就是了。”
穆老夫人闻言,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祖母常说,若是你们兄妹几人瞧中了什么人,不管他出身门第,只要他人品端正,我定然尽力成全你们。如今既然烟紫心意已定,要嫁去西北,祖母我无话可说,只能随你去吧。”
烟紫闻言,心中悲喜交加,只伏在她怀中轻声抽泣着。
一旁的蒋氏仍有些不忍,说道:“母亲,烟紫她一时想不明白,待日后想明白了再说不迟。”
穆老夫人摇了摇头,说:“是我们老糊涂了,竟不如孩子们想得明白,嫁给心中中意的人,即便日子是苦的,心里也是甜的,可若是嫁给了无情无义之人,恐怕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了。”
说到这里,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一双女儿,两行清泪缓缓从她眼角落了下来。
蒋氏瞧到这情形,也不敢再说什么,只低头拭着泪。心儿听闻她最后几句话,心中不由得刺痛了起来,也忍不住抽泣起来。秋露瞧出她心中的苦涩,心中也不忍,只红着眼眶轻轻抚着她的肩。烟紫心中终放下心来,可想到日后再难与家人相见,也不免伤心起来,只伏在穆老夫人怀中抽泣着。
一时仁心堂内泣不成声,连一旁的丫鬟嬷嬷也都暗自垂泪。
到了二月,便有圣旨传来,封穆家三小姐穆烟紫为永安郡主,赐予安达台吉为妻,待到七月便启程前往西北,十月便是二人大婚的吉日。
圣旨一出,都城中上至皇室宗亲、下至平常官宦人家,都少不得送了贺礼去穆家,往来较多的人家则亲自登门道贺,一时穆府门庭若市,穆家上上下下,免不得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迎来送往。
一日,心儿与烟紫、秋露正在仁心堂陪着穆老夫人说话,便听到有人传禀,正是幸郡王携了王妃前来。
众人忙在内厅迎候,不多时便瞧到二人缓缓走来,众人还是头一次瞧到郡王妃林弦,都不由得暗暗赞到,这王妃竟也是个绝色美人。她身材小巧,虽贵为王妃,却并无半点倨傲的模样,脸上的笑分外柔和。
见过众人后,幸郡王对心儿与烟紫说道:“王妃鲜少出门,不如两位表妹带王妃在园内四处瞧瞧。”
心儿与烟紫忙点头应了,正要起身邀她同去,心儿忽想到郡王妃正是诚意伯林家的小姐,而秋露的妹妹则是被卖入了林家,或许从她口中能打听到秋露妹妹的消息。
想到这里,心儿起身笑道:“不若嫂嫂也随我们同去,嫂嫂比心儿与三姐姐更稳妥些,定能照料好王妃。”
穆老夫人闻言,笑笑,说:“也好,你们年纪轻的人难得聚在一起,也能安心说说话。”
秋露本就有心同王妃打听自己妹妹的事情,如今听穆老夫人点了头,便起身答应了下来,带着郡王妃林弦、心儿与烟紫出了内厅,在园内缓缓走着。
走到一处亭内,林弦忽想到了什么,说到;“大奶奶,不知郡王爷的生母先惠太嫔未出阁时曾住在哪处园子中,我想去瞧瞧。”
众人不妨她这么说,都怔了怔。
秋露忙说道:“不瞒王妃,郡主现在所住的院子,正是当年先惠太嫔住过的。”
林弦便问道:“不知可否去瞧瞧?”
烟紫忙点头说道:“那便请王妃移步到千草阁。”说着,众人便随着烟紫往千草阁去了。
千草阁是个小巧的园子,园内遍植千草,只是天气尚冷,院子倒显得有些空寂了些。院内是两间正房,几人来到房门口,便早有丫鬟打起了帘子,几人便依次走了进去。
屋内陈设简朴,并无字画绣屏这些装饰,案上只有一个石头盆景、几部书、一套茶壶茶碗,床上陈设也很简单,只悬着翠绿色水墨字画的轻绫帐子。
烟紫见林弦四处端看着,便笑着说道:“烟紫一向不喜欢那些精巧的物件,倒是被王妃见笑了。”
林弦笑笑,说:“郡主直率纯真,瞧到这屋内的陈设简洁质朴,倒并不让人意外。”烟紫笑笑,不再言语。
林弦便问道:“不知先惠太嫔在世时,屋内是否也是这般简朴?”
秋露笑笑,说:“听祖母曾说过,先惠太嫔一向喜欢清简,这屋内的陈设并无甚改变,院子也同从前一样。”
林弦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早有小丫鬟搬来了一个雕花圈椅来,众人便请林弦坐了下来,心儿与烟紫也跟着坐了下来。秋露亲自递了茶到她手中,她接了茶,望了望心儿,说道:“四表妹的长相倒是与先惠太嫔十分相似。”
心儿浅浅一笑,说道:“心儿也听祖母说过,众位姐妹中只有心儿最像姑母。只是不知王妃是如何知道的?”
林弦笑笑,说:“郡王爷在王府中专门留了一处僻静的院子,屋内便供着先惠太嫔的画像,每逢王爷有心事时,便常去那里待着,有时一待便是一两个时辰。”
心儿听出她口中流露出的淡淡的忧思,不由得抬眼去瞧她,只见她正望着窗外,微微有些出神。心儿忙说道:“郡王爷从未瞧到过生母一眼,心中抱憾。所幸有王妃相伴,郡王爷脸上的笑也多了不少。”
林弦抬眼瞧了瞧心儿,微微一笑,说:“王爷在林府长大,一向沉默寡言,似有心结,不愿在人前提及。从前我只把他当作哥哥,并未多寻思。成亲后我才知道,他心中对先惠太嫔思念甚重,常对着她的画像发呆。”
心儿忽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便说道:“世人都知父母对子女的舐犊情深,却不知子女对父母的赤子之情,想来郡王爷也的心结也在于此。”
林弦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秋露缓缓起身,对林弦说道:“初次见到王妃,本不该如此冒昧,可秋露想向王妃打听一个人。”
林弦不妨她这么说,忙回过神,伸手拉她坐了下来,说道:“不知大奶奶要打听什么人,若是我知道,定然知无不言。”
秋露略想了想,便说道:“不瞒王妃,秋露小时家逢变故,嫡母将我与妹妹卖入都城中大户人家为婢,从此我与妹妹便再没有见到过。去年亏得有贵人相助,才打听到妹妹的下落,原来妹妹正是被卖入了诚意伯府中。秋露想到王妃自小在林府长大,故向王妃打听妹妹的下落,还望王妃恕秋露冒昧。”
☆、嘱托
林弦忙说道:“大奶奶见外了; 不知大奶奶的妹妹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
秋露感激地望着她,说:“妹妹乳名唤作鸣凤,今年刚是十七岁。”
“鸣凤,”林弦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微微摇了摇头; 说; “一时倒想不出有什么丫鬟叫这个名字。”
秋露不禁有些失望起来,心儿忙问道:“不知贵府可会给丫鬟们改名字?”
林弦想了想,说:“倒是不常给丫鬟们改名字,只有丫鬟们重了主子们的名讳; 才会改。”
“那鸣凤这二字可是重了贵府哪位主子的名讳?”心儿接着问道。
林弦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说道:“从前父亲有一房姨娘,名字中便有个凤字,那时入府的丫鬟若是重了这个字; 便另改了。后来这姨娘没了,便没再改了。”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从前母亲身边有个丫鬟; 唤作鸣儿的; 兴许是大奶奶要找的妹妹。”
秋露眼前一亮,忙说道:“不知这鸣儿可是十七岁?可长得什么模样?许多年未见,我这当姐姐的竟不知妹妹的模样了。”说到这里,她不由得红了眼眶。
林弦笑笑; 说道:“鸣儿大概是十六七的模样,虽不如大奶奶这般容貌出众,却也眉清目秀,是个俊俏的丫鬟。母亲喜欢她一心一意,又做得一手好针线,无人能及,便一直留在身边,直到去年世子夫人又生了个小姐,才将她给了世子爷的院子里去。”
心儿面前忽出现了林弘那肥头大耳的模样,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秋露却早已红了眼眶,说道:“不说旁的,就凭她做的一手好针线,无人能及,她便是鸣凤无疑了。”
烟紫瞧她泪要落了下来,忙宽慰道:“嫂嫂若是认定这鸣儿便是嫂嫂的亲妹妹,那便得空去瞧了她便是,如何却又要哭起来了?”
林弦也忙说道:“既然大奶奶心中有数了,那便是最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