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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青悒转眸看向他,静待下方。“既是甬帝的旧居,臣不敢随便开放,所以从入驻王府那天起,便命人将此院落封锁起来,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王爷真是有心!”贝叶上前一步,看了看紧锁的院门说道:“今日甬帝亲临,这院门应该可以打开了吧!”亭葛枭看了看贝叶,唇角泛起一丝诡谲笑意:“甬帝若要进去,自然是要开门的,只是此处久无人来,亦无人打扫,只怕有些脏乱,不如待臣命人先来打扫一番再进去参观?”
“不用了!”桐悒忽然开口:“今天就逛到这儿吧,朕有些饿了!”贝叶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然后默然退至桐青悒身后。午膳过后,桐青悒婉拒了亭葛枭一番盛情相留,匆匆离开了苏毗城。
出了城门,桐青悒终于开口解答了贝叶心中疑惑:“亭葛枭是故意的,她早就不在苏毗城里了,我们来晚了一步。”一行人马行至达瓦河畔,忽然看见一人一马披着风尘急驰而来。“镇国公?”贝叶惊讶看着来人,未料到镇国公桑吉竟然会连夜追赶而来。
看到甬帝一行平安无事,桑吉不觉松了口气,翻身下马,行礼。桐青悒神色复杂地看向须发斑驳的桑吉,忽然问道:“是太上皇的意思吧!”桑吉沉默半晌,缓缓说道:“甬帝对珏儿的情意,老臣感激涕零,只是请甬帝以国家大局为重,速回帝都主持朝政,其余的事情就交由老臣去办吧!”
“如今你只身一人来到下穹,不是等同于送死么?”桐青悒声色俱厉,命道:“你还是随朕一同回上穹吧!”“多谢甬帝怜爱,只是老臣心意已决。”桑吉半跪于地,沉声说道:“一切冤孽就由老臣一人承担。”
桐青悒怔怔不语,脑海中渐渐浮现出父亲桐格深沉冷厉的面容和冷酷无情的声音——“成帝王业者,没有什么不可以牺牲!”
一百一十、静雪隐踪
马车连赶了一整天的路,其间在郊外偶有停留休息,天色将黑,目的地仍然未知。每至一处停留,拉则都会对桑珏描述周遭的景物,只是大雪覆盖了群山,分不清究竟身在何处,放眼所及皆是茫茫白色。此次路途遥远,此次路途遥远,似乎并非前往鬼盟的方向。
马车在深夜里急驰,狼嚎之声远远近近。破晓时分,车外偶尔传来人畜之声,似乎到达了游牧民区。马车继续前行,近正午方才有喧嚣人声传来,马车行得平稳缓慢,应是进入城内。
昏昏沉沉间,车终于停了下来。刺目的光线突然自打开的车门外射入,令拉则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她下意识地替桑珏遮挡光线,抬起手后才想起来桑珏的眼睛是看不见光的。下了车,稀薄寒冷的空气呼入肺腑有一丝刺痛。桑珏微蹙了眉轻声问道:“这里是静雪城?”
“是!”楚离忽然回身,看向桑珏的眼中闪过一丝钦佩:“小姐果然聪明!”拉则看了看桑珏,又看向楚离,一脸茫然。马车是直接停在一座大宅院的后院的,四下极是安静,除了两名守门的侍卫外再无其他人。
拉则扶着桑珏缓缓跟随在楚离身后沿着堆满积雪的小径而行。小径两旁的树木上挂满了晶莹的冰棱花,阳光照射下闪烁着水晶般的光泽。拉则一路惊奇地睁大双眼,不时发出低低的惊叹。
不久,他们便到达了一座空旷幽静的院落。一位身着华服的老者领着一众奴仆、婢女站在院门处,似乎等候多时。楚离大步走上前去,那名华服老者恭敬地倾身行了礼,然后命奴仆引领楚离进入院内。待拉则扶着桑珏走近,华服老者蓦地怔住,双目盯着桑珏许久,神情惊愕甚至有丝骇然。
拉则瞥了眼身着华服的老者,扶着桑珏走入院内。她早就习惯了旁人见到桑珏时的惊艳,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如华服老者这般古怪的神情。院落里的积雪都清除得干干净净,青砖地面上仅有些湿意。奴仆、婢女候立两排听众调遣。
楚离冷眼扫了一圈众人,开口说道:“把这些人都打发走!”华服老者一愣,趋步上前说道:“这些都是下官精挑细选的奴仆,个个伶俐乖巧……”
“全都打发走!”楚离冷冷打断他的话,头也不回地走进主屋。“是是是!”华服老者连连点头,忙挥手示意一众奴仆、婢女们退下。楚离检视了一圈屋子,方才示意拉则扶着桑珏进去,然后对跟随在侧的华服老者说道:“日后小姐有何需要,都由你亲自打点,除了小姐的贴身丫头,闲杂人等不得接近这里!”
“下官明白!”老者一脸恭敬,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一夜,桑珏有些疲惫,午饭也没吃便躺下休息了。醒来时,已是暮色时分,屋外隐约传来拉则的低语声。身处陌生的环境,双目不便,没有方向感,桑珏在走出内室时不小心碰倒了摆在角落的花瓶。
突来的碎裂声响惊动了屋外的人。拉则很快冲进屋里,看了眼地上破碎的花瓶忙奔至桑珏身边,紧张道:“小姐,你有没有伤到哪?”桑珏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潮红,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口渴想喝水,没想到……”
“您要喝水叫奴婢一声就好了!”拉则小心地将她扶到桌旁坐下,一边倒水一边说道:“这里您又不熟悉,万一碰伤到了哪儿可不得了。”
“都是老夫没有安排妥当。”一直站在屋外的华服老者忽然走了进来,看了看桑珏说道:“小姐眼睛不便,老夫早该命人将这些琐碎物品搬走才是。”桑珏喝完茶水,侧转过脸面向华服老者笑道:“其实是我给郡守大人添麻烦了才是。”
华服老者愣了愣,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笑道:“难得您还记得老夫的声音啊!”拉则好奇地看了华服老者一眼,然后将搁在门外的饭篮提了进来:“小姐一定饿了吧!这是郡守大人刚送来的晚饭,您赶紧趁热吃点儿!”
“今日准备得仓促,也不知道这几道菜合不合小姐的胃口。”华服老者显得极是恭谨:“小姐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对老夫开口。”“麻烦大人了!”桑珏微笑颔首,不再多言。
“小姐客气了!”华服老者的目光在桑珏左手腕的玉镯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默然离去。待老者离去后,拉则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小姐和郡守大人……认识么?”桑珏笑了笑,淡淡说道:“有过数面之缘罢了。”
“哦!”拉则点了点头,尽管心中疑虑重重但也知不便追问。从鬼盟到苏毗王府,然后又到静雪城,这一路跟随在桑珏左右,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她越来越觉得这位“小姐”的身份非同一般。
是夜,天空又下起了雪。躺在床上,听着屋外雪片落下的细碎声响,桑珏久久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儿时达瓦河畔的那段记忆。事事难料,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落难的少年会是亭葛枭。她的父亲奉命灭了亭葛一族,而她却又意外地救了亭葛氏最后的血脉,还有那被遗弃的洛氏与亭葛氏的后人……如此纷繁复杂的纠葛仿佛是命运的安排,叫人无从摆脱。
寂静的夜里,除了雪片落下的声响外,隐隐还有一丝异常的声响自屋顶上传来。她倏地翻身而起,在黑暗中凝视倾听。屋顶上有人!桑珏起身,悄然退至窗旁角落里。
轻微的脚步声自屋顶窜至窗外廊间。那屋外之人十分谨慎,许久未有动静。忽然,廊间又传来另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树枝摇晃,积雪洒落的声响,偶有瓦片从屋顶墙檐掉落。短促的声响过后,一切很快又归于平静。
次日清晨,拉则端着洗漱物品进屋,发现门廊上有些瓦片的碎屑。“奇怪了,瓦片怎么落到门廊下来了?”她小声嘀咕着,拿了扫帚将碎屑清理干净。末了,她站在屋外盯着屋檐研究许久,然后进屋对桑珏说道:“奴婢得去跟郡守大人说下,这屋子怕是年久失修,不大安全哪!”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拉则一转头便看到楚离与静雪城郡守出现在门外。“哎呀,郡守大人来得正好!”拉则激动地去,将关于瓦片的事情又重述了一遍。老郡守一脸诧异,说道:“这间院落是两年前才盖起来的,而且前不久还修葺过一次啊!”
“其实是拉则大惊小怪了。”桑珏擦了脸从内室走出来,不以为意地说道:“昨夜,不过是有两猫在屋顶闹腾,弄掉了瓦片罢了。”“府里有养猫么?”拉则奇怪地看向老郡守。
“啊!”老郡守被问得一愣,半晌答不上话来。“呵呵!”桑珏忽然笑起来:“是不是猫在作怪,叫楚大人上屋顶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话落,拉则和老郡守齐将目光转向一直未曾出声的楚离。
楚离沉默看了桑珏一眼,然后转身走到屋外,纵向跃上屋顶。须臾,他自屋顶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屋顶上确有猫爪的痕迹。”桑珏闻言将脸转向楚离的方向,唇畔掠过一丝清冷笑意。
“嗯,那肯定是从外面跑进来的野猫,大雪天的夜里还在屋顶上撒野。”拉则一脸认真地边说边点头,全然未曾发现楚离脸上那一丝不自然的神情。
昏黄的烛火跳动着,在墙壁上投下鬼魅般的影子。听完楚离的汇报,亭葛枭终于自图纸上抬起头来:“很好,一切都开始朝着预定的方向发展了!”“主人……”楚离欲言又止,半晌说道:“属下以为,凭桑珏的聪明才智恐怕迟早会猜出您下一步的计划!”
“呵!”亭葛枭轻扯唇角,阴鸷的眸子里闪烁着灼亮的精芒:“若是如此才更有意思!”楚离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复杂神色,默然不语。
“图纸就这么定下了!”亭葛枭起身将案上的图纸递给楚离:“让工匠们加紧施工,在我的‘计划’完成后,我要看到一座全新的静雪城!”
一百一十一、雪夜逃亡
下穹冬季的雪一场接一场。纷扬的大雪无边无际地铺洒向大地,万物都披上了一层单纯洁白的外衣,隐藏了它们本来的模样。雪地里,悄然前行者的痕迹也在风卷雪落之后渐渐被掩埋,无影无踪。
暖炉将屋内烘得暖融融的,空气中浮荡着清幽的沉香。沐浴过后,桑珏裹着宽松的睡袍斜倚在软榻上,微咪着眼,任拉则替她擦拭湿漉的发丝。丝丝沉香气息令人舒缓放松,不知不觉地便有些睡意。屋外大雪纷飞,屋内静谧温暖。
半梦半醒间,感觉拉则放下帘幔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之后,浓浓的睡意袭来,她开始坠入无边的梦境。梦里众多的人影呼啸而过,每一个都是模糊的,看不清脸孔。四周一片哀号嘶喊,还有阵阵哭声,似鬼魅的低吟。
她拼命地向前跑着,仿佛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混沌的世界里,似乎有很多很多的人自身边经过,又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她全然没有目的,只是不停地跑着,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又吹散了迷蒙的浓雾。她看见了许多人的背影,父亲、母亲、姐姐、洛卡莫……
她停了下来,呼唤那些人,可是没有人回头。就在那一瞬,身后无数的毒蔓缠绕而来,尖锐的毒芒割裂了她的衣衫,刺入她的皮肉,她挣扎着想要摆脱毒蔓的纠缠,身体却被缠得越来越紧,她无法呼吸亦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她伸手双手在空中拼命挣扎、挥舞,仿佛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丝救命的稻草。
突然,一只手掌抓住了她的手。她睁开眼,看到了桐青悒清俊挺拔的身影站在她的前方。毒蔓开始退去,她感觉到他手心里的阵阵暖意,令她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
蓦地,又一只手掌抓住了她的手。她一惊,回头看到了一双阴鸷的黑眸。两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