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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茶淡淡回道:“还没有。”
“年纪不大,做事到算稳重。”全叔点了点头,声音里有了几分和气,他冲众人说道,“手脚麻利些,早点做完了吃饭。”
彩蝶看着巷子里堆的一堆子的碗,扬着脖子正想吱声,想起将将的情景,脖子又缩了回去。老忠头壮着胆子怯怯说道:“做不完吧,又搬来这么多。”
“嗯,我再叫两个人来。”全叔说着,扭头就往厨房去了。没一会儿来了两个仆妇,其中一个灰衣盘头的看来略精神些的进到巷子里特特看了李小茶一眼。想来她这个高价丫环是个稀罕物,人人都想瞧两眼。
管事的全叔一走,喜庆的彩蝶显是又活了过来。她热络地凑到那个看来精神的仆妇身边,笑眯眯地说道:“哟,怎么连张婶也过来了。”
“我们那边总只有那么点事,哪像这边这么忙。”张婶说着,貌似不经意地瞟了李小茶一眼,“你这边来了个人都没闲出功夫给她领件衣服,别一会儿叫别的管事见了以为是生人混进来,徒惹了麻烦。”张婶说完低头擦着盆子,脸上表情木木的像是不想多说话。
薛家算得镇上有体面的大户人家,李小茶记得还没病的时候跟着娘亲上镇子里赶集,看到薛家后面巷子里出来的人都是穿着一水的灰色衣服。前院出来的到是有穿青蓝褂子的。虎子娘说,有些体面的还可以和小姐一样穿些鲜艳颜色的。
李小茶小时候家景还好时常穿得花花绿绿小褂子的显得分外可爱。只是病后常闷在室里,又因病寻医买药害家里受了穷,便只能穿得随便了。她对这些要求本就不高,有件新衣服穿已经不错了。
没想等彩蝶领来了衣服接过来一看,却是件旧的。半大的灰布褂子还破着两个口子,最烦的是还是脏的,粘着股子汗臭味。彩蝶看她并无欣喜,啐道:“你还嫌弃了,当你是小姐怎么的。有衣服你穿就不错了。快穿了衣服吃饭去,别叫人看见以为我欺负你。”
其实彩蝶本来就在欺负她,她去库房里领衣服时,领的本是件新的。库房的崔管事知道李小茶正是长个儿的身骨,特特发了件大些的。彩蝶试了试差点儿没把衣服撑破,她看着自己是穿不上了,就做了人情和前院里扫地的秀儿换了一件旧的。
李小茶虽然是有嫌弃,可这会儿也只能换着穿上。好在穿上到也合身,便没多作计较。李小茶和彩蝶她们一样都是住在后院的下人房里,那排房子又矮又潮,正经窗子是没有的,只开了几个小口透着里一点点昏暗的光。一排通铺过去,由着各自的被子隔着,彩蝶领来的被子自然也是旧的,带着些难闻的油味。被子里不知哪来的油,饭菜里到是没有油的。
薛家的下人大半的都在厨房后的院子里吃饭,晴天里蹲在院边两口就吃了,要是天色不好了大家多是领了饭就去棚子里吃,那棚子里总共只有两三条凳子,彩蝶一进去很嚣张地占了一条。当然了,也没人跟她争,都累了一天了,谁不是吃完赶着回去睡了,哪有时间坐那儿慢慢吃,要是入了黑,后院里又没有点灯,摸回去还恐磕碰到自己。
李小茶并不知道这些,她以为像家里一样就是穷得喝没米的稀饭也都是要坐在饭桌上慢慢吃的。所以也跟着彩蝶坐在那条油黑的凳子上,闷头吃着碗里的饭。李小茶的饭是彩蝶帮她打来的,一点菜汁就着一碗干饭。那粗米虽然很差,好在是干饭,一碗下去让李小茶空虚许久的肚子很是欣慰了一番。只是她的表情依旧淡淡的,这到让坐在旁边的彩蝶很是瞪了她两眼。
“怎么了?嫌饭不好吃了,到前院去啊。那边的丫头跟房里小姐吃小灶的,运气好的顿顿能开荤。”彩蝶吭哧说着,她的饭碗里到有一小堆的菜叶帮子。
李小茶没跟她争吵,自己吃完饭和大家一样把碗摞在院角,然后寻着路回到后院里的佣人房,天色有些暗了,门口一个仆妇坐在亮光里缝补衣服,看到李小茶扬头问了句,“新来的那个?”
李小茶应了一声,“嗯。”
那妇人指着她的衣服问道,“怎么破了?”
李小茶低头瞧了一眼,小嘴微有些扁,“领来就是破的。”
那妇人“咦”了一声,拽过李小茶直接捏着她衣服上的破口,在上面飞针走线。也就一眨间的功夫,两个破口被补好了,那整齐的针脚看来到像是很漂亮的纹路。李小茶不由的有些喜欢这身衣服了。
“晚上把衣服放床角里,我给你洗了,也不知道是谁穿过的弄得这么脏。”那妇人口气没有半分关切的意思,但李小茶还是听出关切的意思。她挪了挪脚小声说道,“我会洗的,麻烦您不好意思。”
“半大点孩子,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那妇人说完,犹自补她的衣服,半点不想搭理李小茶的样子。这到让李小茶有些无措了,她只是按娘亲说的,做人要客客气气的,可是像是做错了什么。
一旁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匆匆走来,捞着李小茶的肩膀把她拖进屋里,“新来的,跟我进去睡吧,明天鸡一叫就要和鸡一样起来做事了。起晚了会有鸡啄你的哦。”
那丫头是后院里扫地的兰子,她人长得粗壮力气也是大的,一把就把李小茶拎进屋里了。下人房是土胚墙上面盖着一层茅草,后来因为漏雨漏得厉害了,加了层油毡,这样的房子必然是很潮湿的,最差的住处是最里面靠墙的那个位子。李小茶这个新来的必然会被分派到那个位子上,而睡她旁边的正是兰子。
兰子和后院里劈柴的二傻子一样,都是脑子有那么一点不灵光的。好在兰子没有二傻子那么严重,她只是反应稍慢了些,最初被分到二爷屋子里,有次送茶上去,二爷说了句,“冷了。”
兰子居然愣在那里,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被分到后院扫地,她到时活跃多了。最愣时子只是看到主子路过时,又变成木鸡状。
兰子很热络地向李小茶介绍了自己,又和她说起门口那个妇人。兰子的话语里带着几分难懂,好在李小茶天生领悟能力强,勉强的也懂了。
那妇人没有名字,跟着夫家叫个甘氏。早些天生了个残疾的女儿被夫家赶了出来,后来她一个辛辛苦苦的没有把女儿养活自己反而落魄了,为了生计,又或因着心死,她把自己卖到薛家做下人,平时做些针线的活计,为人冷漠怪异,但人心不怀,对年纪小的女孩子尤其的好。可能是因为看到小女孩就想起她那个没得长成人的女儿吧。
兰子特特拉着李小茶小声嘀咕嘱咐,“甘大娘要帮你做什么,你就让她做吧,不让她做她会生气的。”
李小茶眉头暗暗跳动了一下,这薛家尽收了些什么人物。不过说来甘氏是个可怜人,许是怜她年纪小被卖掉做了丫环吧。说起来薛家后院里的怪人各种各样,但比李小茶年纪再小的孩子却是再也没有了。她听虎子娘说,有钱的大户人家里多是喜欢买些年纪轻的丫头,年纪小的听话好教。就像新泥想捏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那些放了年头成了老干泥的,哪是能任你揉捏的。
李小茶心想,薛家也是有钱的大户人家,兴许也是喜欢买些年轻丫头的,只是没有放在后院罢了。只是以高价买了她又放在后院里是为着什么,按虎子娘说的,一般她这年纪长得又不是太钝的丫头,多是送到几个主子那里挑选,然后收到房里使唤。到没听说一直丢到厨房里做些杂事的。
李小茶眼前这事若丢到别人身上,要么慌乱找不到路走,要么两眼一闭就这么活了。她是久病在床上的人,那一年里多少次死去活来的过来,很多事看得淡了,就是贴近身膈应着肉的事,她都能当成是别人的事慢慢的想。
就她眼前的事来说,薛家人花高价买她过来肯定是有用处的。她哥哥李兴宝跟着那些有钱少爷成天的斗鸡走狗,多少知道这些所谓的大户人家里就算是布施些粥水,也是因着想去冠上一个大善人的名头。薛家就算想行善也得找着一大群可以帮他吆喝善人名头的人去做善事。只是向李小茶一人行善,是成不了名头的。所以说来说去,要什么价买了她,必然是有那个价的作用。
至于这个价到底是个什么作用,李小茶一时到是没猜出来。要说哪个少爷看上她,想收到房里这种事是肯定不可能的。谁看爱看上一个只有八九岁的丫头。李小茶到是偷听她哥和虎子私下背着人很神秘地说过些大户专喜欢很小的男孩子,可那是男孩,说是叫娈童什么的。可她是女孩长得又不是那种秀气漂亮,到顶了也就是个干净整齐,受不了那么大的青睐。
李小茶自己也想不出自己有哪点让人看得上的优点,她缩在床上呆呆想着,眼睛不巧看了墙一眼,当即她诈尸般直愣愣地从床上跳起来了。
第3章 其实怕的
更新时间2012…5…17 13:02:28 字数:3251
甘大娘忙碌了一辈子的人,到了薛家做了些闲散的针线活计,反显得空闲得多了。夜里就着伙房的油灯给兰子那个粗心的娃儿浆补了两件衣衫,眼前的活都忙完了,和张婶聊了一下四小姐那边怪气的闲事儿,便是实在没什么事可做了。她想起新来的小娃儿让人换了身旧衣裳,到是可以帮她去洗洗。想到这儿,她和张婶吱了声回到房里。
夜里一轮圆月撒着光亮,外面到算亮堂,屋子里昏昏的也看到点影子。她走到最里边的床铺正要找新来那娃儿的脏衣服,突然看到那娃儿像是见了鬼似的从床上直弹了起来。
甘大娘被她吓了一跳,好在年纪大了,见到点什么都还受得住。她抱着瑟瑟发抖的小女娃,轻声问她,“怎么,做僵梦了?别怕。”
李小茶伸着发抖的手指,指着面前的墙壁,小声儿也带着颤抖,“虫,虫子!”
甘大娘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面黑沉的土墙上蜿蜒爬着许多只蚰蜒,那蚰蜒两排细密的脚蠕蠕爬着,光是看着就觉着像是爬在身上,猛然看到一墙都是,让人的皮肤上不由立起了一层小粟子。
甘大娘拍着李小茶的手臂,安慰道:“不怕,不怕,那虫子长得像蜈蚣,但是它不随便咬人的。”
李小茶把头扭到一边,实在不想去看那些多脚的虫子。她知道一般蚰蜒没有蜈蚣毒,但不管随不随便却都是咬人的。甘大娘实在是不会哄孩子,若是李小茶的娘亲,定然会直接唬她说,那虫子只是长得丑不咬人的。
甘大娘见着李小茶还是怕,便拍了拍旁边睡熟的兰子,让她到墙边睡去。兰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哼哼了两声合着被子滚到墙边睡去了。甘大娘把李小茶的被子拿到里面些,又抖了抖,这才让她睡下。
李小茶心里仍怵着,可是年纪小熬不得夜,没一会儿就睡沉着。夜里似乎做了个梦,不知是哥哥还是谁给她讲了一个很老套的故事。说是有个貌若天仙的妙龄姑娘叫兰子,尚未定亲出聘。那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本是想着遵从父母之命、依媒妁之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扫帚夹着走。
只是小姐书生看对眼的故事多了,这故事到这儿也是要起些变化的。却说是月黑风高之夜,一个目如郎星、面似满月的美男子不知怎么就进了门窗紧闭的闺楼。男子含情脉脉地看着兰子,兰子又惊又喜。和所有小姐书生私相会的故事一样,两个人就金风玉露一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