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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李德全不知道这件事,也是情有可原,此事涉及胤禛,而那些个宫女太监哪一个不晓得李德全是胤禛身边的人,这些话哪敢让他听到。
“若太后相信朕,又岂会听信这些谣言。”胤禛轻叹一声,随即又道:“你给朕好好查,到底宫中还有多少人在散播这个谣言,查到后一律严惩不怠。还有,往后对宫里的事多上点心,朕不想再有第二次。”
“奴才遵命。”李德全连忙答应,晓得胤禛这是放过自己了,又磕了个头后方才站了起来。见胤禛疲惫地捏着眉心,小心地道:“皇上累了,不如让奴才服侍您就寝?”
“不用了,朕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胤禛的心始终很乱,尽管身子已经极为疲倦,却根本没有丝毫睡意,就算躺在床上,也不过是睁眼到眼亮罢了。
胤禛漫无目的地走着,夜色深沉,宫里的人大多都歇下了,昏暗的灯光在夜中的摇晃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有守夜的宫人看到胤禛过来,皆无声地跪下行礼,直至他走出极远方敢起身。
在经过承乾宫时,胤禛脚步一顿,抬步走了进去,在守夜的宫人行礼之前便抬手制止,悄无声息地来到凌若寝宫。在掀了鲛纱垂幔进去后,只见凌若正裹着朱红锦被酣睡,望着那张恬静素雅的睡颜,胤禛纷烦了一夜的心竟慢慢平静下来。
凌若睡得有些热了,在翻身时惺忪的睡眼睁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看到有一个人影,也未在意,侧过身便要继续睡,然却在将要睡着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对,这寝宫里只得自己一人,水秀她们是睡在耳房的,非自己召唤不会过来,何以会有第二个人?
想到这里,她连忙抓了被子坐起身来,待看清是胤禛时方才松了一口气,抚了胸口嗔道:“皇上来了怎么也不叫醒臣妾,倒让臣妾吓了好大一跳。”
胤禛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丝极为勉强的笑意,凌若与他相伴多年,一见他般模样便知定是有心事,忙下地趿了鞋道:“出什么事了?”
“这样起身也不怕冻着。”胤禛自架子上取过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后,方将今夜在慈宁宫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始终后宫之中他最信任的人还是凌若。
凌若听完之后也是无语,嫡亲额娘竟然如此怀疑自己的儿子,实在教人心寒,只是这事她却不好劝,正犹豫着该怎么宽慰胤禛,却听得胤禛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真正让朕忧心的是另一件事。”
凌若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皇上可是忧心这谣言的由头?”
胤禛颔首,静声道:“不错,当日在畅春园的统共就那么几个人,李德全嘴巴牢靠断然不会胡说八道,而隆科多和张廷玉是朝中重臣,当初又奉皇阿玛遗命,一力支持自己登基,也不会说,那由头必然就出在自己几位兄弟身上。”
“其实皇上登基后已经晋了他们几个为亲王,又不计前嫌将朝中诸事交托给他们,总算是仁至义尽,怎得他们还这般痴心妄想,不知进退!”胤禛这些日子的劳心劳力,凌若都一一瞧在眼中,那些个兄弟不帮衬着也就算了,居然还派人在宫中四处散播这等谣言,离间胤禛母子。
“朕一直都记着皇阿玛临终前的吩咐,善待兄弟,切莫手足相残;可惜,他们并不能体会朕的一片苦心。”望着窗纸外沉沉的夜色,他又道:“一个个尽只盯着朕坐下的那张位置,连皇额娘也被他们拿来利用。”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难过也无用,皇上还是要保重身子的好。”凌若上前握住胤禛一夜不曾温暖的手道:“皇上还有臣妾在,臣妾会永远陪在皇上身边。”
胤禛侧目看着她,唇角一弯,浮起几缕笑意,“你与年氏同为侧福晋,如今朕继承大位,年氏封了贵妃,你却只封一个熹妃,可有怪朕厚此薄彼?”
“贵妃也好,熹妃也罢,都是皇上的妃子,争来做什么,何况臣妾心里明白,皇上待臣妾是极好的。”凌若柔声说着,她自然不是真的不在意,而是晓得自己在意也无用。前朝后宫素来牵扯甚深,年氏的兄长年羹尧这些年立下不少战功,如今十四阿哥奉命回京,年羹尧受命执掌军务,有这样的兄长在,年氏不封一个贵妃又如何说得过去。至于自家的家世,却是差了太多,就是大哥如今也不过一个正四品官吏,怕是连自己熹妃这个位份都有许多人不服。
“若人人都能与你这般识大体就好了。”胤禛心中感慨不已,册封的旨意虽然是初十才下,但事情是早早定的,何人晋什么位份也都晓得。武氏为着自己只晋一个贵人,在胤禛面前哭诉过好几回了,胤禛被她弄得不胜其烦。
凌若瞧了一眼外面依旧黑沉沉的天色婉言道:“天还没亮,皇上不如在臣妾这里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不了,左右也歇不了多少时候。”说到此处,胤禛声音一顿,忽地道:“若儿,有没有兴趣陪朕去一个地方?”
“皇上有命,臣妾自当遵从。”在这样的笑语中,凌若随胤禛出了承乾宫,夜色在两人的行走中逐渐褪去,蒙蒙天色自东方亮起,正是黎明到来的预兆。
胤禛的脚步停在奉先殿,凌若是第一次来这里,奉先殿建立在白色须弥座上,呈工字形,周围缭以高垣。檐下以彩绘绘就金线大点金旋子彩画。
进去之后,一色的金砖铺地,浑金莲花水草纹天花,前殿陈设有木雕罩金漆的宝座,粗粗看去,约有十余把;凌若晓得这奉先殿前殿有多少把宝座,后殿便有多少牌位。
☆、第四百二十章 熹妃金印
胤禛没有在前殿停留,径直转去了后殿,后殿被隔成许多间,每间供奉一代帝后的神龕,神龛内各有金漆宝座一个,帝后牌位就安置在上面。
从踏足奉先殿的那一刻,凌若便晓得胤禛是来看谁,这里只有一个人是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
果然,胤禛在奉有孝懿仁皇后的神龛前停下,旁边早有小太监点好了三柱清香递来,想是胤禛常来此处,所以负责守候奉先殿的太监已经知道了脾xing。
在持香躬身三拜后,胤禛将香cha在香柱之中,向来冰冷严肃的神情在这一刻变得极为温和,如归家的游子,带着淡淡的孺慕之色,“额娘,儿臣来看您了,儿臣如今已经继位为帝,之前忙于国事,所以才一直未能抽空来看额娘,往后儿臣一定常来陪额娘。”
凌若明白,胤禛只有在孝懿仁皇后这里才能感受到母子之间的那种亲情,而这,在太后身上是永远感受不到的;兴许,在先帝将胤禛抱到孝懿仁皇后宫里的那一刻起,他与太后的母子情份便淡了,即使之后胤禛重新回到长也于事无补。
凌若问小太监要了三柱香后,与胤禛一样躬身三拜,随后cha在香炉之后,“儿臣钮祜禄氏给额娘请安,谢谢额娘生前待皇上的种种好,请额娘放心,皇上一定会好生治理大清江山,绝不辜负先帝与额娘的期望。”
胤禛一直在里面逗留到天色畅亮方才离开,走到外面,天边云霞灿若云锦,朝阳在云层中若隐若现,这样温暖拂落的晨光,令得两人身上的寒意顿减。
“皇上。”李德全不知从哪里走出来,躬身道:“皇上,该上早朝了。”
胤禛颔一颔首,对凌若道:“朕去上朝,你陪了朕一夜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今日就不要去皇后那里请安了。”
凌若笑笑道:“臣妾知道,皇上快些去吧,莫误了上朝的时辰。”
与胤禛分别之后,凌若徐步往承乾宫行去,水秀等人正候在里面,她随胤禛离去的事,有守夜的宫人看到,是以阖宫上下并未因她的不见而惊慌。
进了承乾宫,在铜镜前坐下后接过南秋递来的面巾拭一拭脸,振了几分精神对站在身后的水秀道:“赶紧替本宫梳妆更衣,待会儿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胤禛可以不在意那拉氏,凌若却不行,而且为着请安这等小事落人口舌实不值得,这点困意她还忍得住。
水秀轻快地答应一声,灵巧的双手在凌若发间穿梭不止,不一会儿发髻便梳好了,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南秋一边替凌若择了一枝白玉嵌红再现珠双结如意钗插上一边赞道:“水秀姑娘好灵巧的双手,一些也不比宫里梳了多年的嬷嬷差。”
水秀抿着唇一笑道:“奴婢这算什么啊,姑姑没见到过以前给主子梳头的墨玉,那才叫好呢。”
听到墨玉的名字,凌若心中一动,十三爷放出来也有一阵子了,她却还一直没有见过墨玉,也不晓得她现在怎么样了,当下问道:“南秋,这本宫身边的人要出宫该怎么做?”宫里的规矩比王府中何止大了一星半点,自不可能像在王府中那样随便。
南秋不解其意,如实道:“回主子的话,主子若有事差遣奴婢们出宫,需写得一张条子,盖上娘娘金印,奴婢们便凭着这张条子去敬事房换领腰牌,不过按例腰牌必须当日当日还,也即不能在外过夜。”
凌若微一颔首,当即命南秋取来文房四宝,亲写了一张条子,随后又从贴身处取出一把精巧的金钥匙,打开收在紫檀顶柜中的一个小匣子,里面郝然是凌若受封时颁下来的金册与金印,象征着她熹妃的身份,这个钥匙一直是她自己贴身收藏。
这枚金印三寸见方,高约一寸,由纯金打造,上为龟钮,但头尾似头。
凌若取过金印后沾一沾朱红色印泥,然后用力压在那张条子上,金印抬起时,上面已经清晰映出“熹妃之印”四个大字,左清篆右汉篆。她将条子递给水秀道:“你去敬事房领好腰牌出宫一趟,告诉墨玉,十几年未见,本宫很想她,让她若有空就随你一道入宫来见一见本宫。”
“奴婢遵命。”水秀拿了条子欢喜地出去,十余年没见,她也很想墨玉,如今有机会重逢自是高兴不已。
“墨玉是以前在潜邸时伺候主子的吗?”南秋一边替凌若换上一袭鹅黄绣折枝玉兰的旗装换上一边问道。
凌若抚一抚身上光滑如婴儿肌肤的缎子感慨道:“是啊,不过当年十三爷出事的时候,她自愿去跟了十三爷,本宫与她相别十数年,直到现在才能得见。”
南秋在宫里当差多年,对于当年康熙二废太子的事有所耳闻,也晓得十三阿哥胤祥被此事牵连,足足圈禁了十余年,直至当今皇上登基,才给放了出来。一个女人甘愿放弃一切去跟一个被圈禁且今夕不知明朝的人,无疑需要过人的勇气,如此想着,她赞道:“墨玉姑娘这份勇气,可是让不少男子都自叹弗如了。”说到这里,她又抿一抿唇,含了一缕笑意道:“恕奴婢多嘴问一句,墨玉姑娘可是喜欢十三爷?”
“你都已经猜到了何需再问本宫。”凌若展一展袖子曼然道:“走吧,咱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南秋答应一声,扶了凌若往坤宁宫走去,此时云霞皆已散开,朝阳当空,撒下一片片锦绣阳光。到了坤宁宫外头,发现耿氏她们也在,皆等在坤宁宫外,看到凌若过来,一个个俯身行礼,这后宫之中,除却那拉氏与年氏之外,便属凌若位份最尊,不管心里头怎么不满,这面子上的功夫总还是要做的。
“诸位妹妹怎么都站在外头,皇后娘娘还没起来吗?”在示意众人起来后凌若问道。
“妾身们也不晓得,往常这个时候,皇后娘娘早早就已经起来了,今日不晓得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