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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交代完,没再多作留恋,立刻越窗而出。
曼妃嫣连忙轻步撵到窗前,垂袖扶上窗棂,切盼地望着他隐入晨曦中渐渐难觅的身影,忽然胸中涌起一阵怅惘,又转而涌起层层叠叠的甜蜜,脸上不自觉泛起妩媚的笑意。
只是她高兴太早,果然不出高邈所料,天色一亮,张氏亲临余香小阁,半点都不误,还特意带来好几个人,仔细无误一张张检查她字迹,看有无作弊。
张氏脸上表情也不再像有求她时那般客气,倒也符合她过河拆桥的本性,板着个脸看这些人检查,看向曼妃嫣的目光更是充满审视。
曼妃嫣吃惊看着这些仆妇粗鲁翻阅这些经文,这可都是她和高大哥辛苦抄录的,得不到爱护也就罢了,关键象征人间智慧的佛的话语,却遭到如此粗暴对待,让她几乎不能自持。
眼见她们恨不得立时从这万字千言的佛语中挑出毛病来,然而无奈直到最后,不管费了多大劲,还是让她们失望了。
张氏掉头看向这群粗使仆妇,一脸疑惑和不解,显然出乎她意料,事态没有按她预期的发展,这些人唯唯诺诺低着头。
花莺儿站一旁冷冷笑,“二夫人,一个字都没漏吧?这次可是你跟二小姐欠咱们小姐人情,小姐这次抄录经文抄得手都酸了。”
张氏咳嗽两声,脸上变化出笑容,“真是难为妃儿了,这件事我会如实禀报给老爷的,让他好好赏赐你。”
灰头土脸匆忙带人离去,花莺儿大眼瞪着她背影一顿嘴碎,回头看着小姐,“总算是把这个大麻烦又扛过去了!”
曼妃嫣轻轻呼口气,坐下身,揉揉酸痛的手腕。
一时,夜里高邈帮她抄录经文的样子,不由又浮现脑海,她心中一阵柔软感觉。
他生得白皙丰颐,长身玉立,山高月朗似的清明,又有不输人的一段意气才华,唉,用美玉良金、隋珠和璧来比喻他,也不为过吧。
他这样男子,每当她遇着危机,及时出面为她化解,让她心中又感激,又甜蜜。
如果能这样一辈子依靠着他,或许也是一生的幸运吧。
“唉,瞧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又考虑起终生来了,看来都是给这丫头引导坏了。不过想想莺儿说的,又何尝没有道理?多为自己将来考虑,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累了这一日,没什么精神,坐在窗前凝视窗外茂盛的树木出神,捱到夜晚,她褪去衣衫,换以朦胧如雾的淡粉色纱衣,一头乌发斜肩,躺好在榻上,想了些心事,耳闻着花莺儿的鼾声,闭眼入睡。
夜凉如水,曼妃嫣又一回渐渐沉入梦境。
一袭纱衣,她莲步袅袅,缓带轻袂,逐渐走入一团风烟弥漫中。
“莺儿……莺儿……”渐感惊恐,频频叫着她的贴身丫鬟,然而映入眼帘的天际,忽然被大火烧成一片灼红。
难道又是那个可怕的梦境?
她又要入梦了?
怎么总也摆脱不了这可怕梦境的纠缠?
她一阵焦躁,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再陷入这梦境,帐中翻来覆去,紧紧揪住心口,痛苦地张嘴急促地喘气,可是这梦魇像一只干枯有力的手,死死缠住她的脖子。
她回身想要逃离,可如往常那般,来时的路已被火红的大雾包围,她急切地左转右转,找不到逃回去的方向。
忽然身后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惊得她猛地回身,大雾中渐渐地出现许多木讷前行的人影。
这其中有一对男女,他们激烈地互相拉扯,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不由自己控制,似被什么力量牵引,她恍然轻身飘去,如意料中,再度与那名白发素衣的哀怨女子,身影重合……
几乎是瞬间,身心合二为一,她的心,也跟着石沉大海,忽而抬眸,哀怨地睇视着站在面前双眼充满血泪的男人。
他正死死地钳着她的手腕!
☆、奈何桥上奈何人
雾,火红色的雾,笼罩天地。
风声呼啸刮过耳畔,远处山谷陡然爆发凄厉惨叫,叫声如海潮般向四周奔涌。
蛰伏于无数沟壑深处的嘶喊尖叫,如星火燎原、雨后春笋般被一一点燃,从绵延山谷中轰然炸响。
天地瞬间泼洒血红一片,火焰山吞吐燃烧火蛇,鲜血汇流成河,整个世界都在燃烧、流血、厉叫。
大股大股鲜血自四面八方涌来,迅速淹没头顶。
如血的惨烈、炽热、悲凄!
茫茫迷雾,隐约传来嘶吼声,“芷君!你不能喝!算我求你!你不能喝!”
这吼声充斥无尽悲凉,闻者皆能感知,凄苦字眼自挤压扭曲变形的咽喉,一粒粒迸出时的痛苦艰涩。
汪洋大河向着东方火红色迂回深谷中奔腾而去,河上架着一条跨越两界生死轮回的墨色长桥,名曰奈何。
奈何桥皆由粗如儿臂的古藤缠绕而成,仿佛随时会被大河冲垮,尽头直通入火红迷雾,不知究有多长。
男男女女排成两条长长队列,木偶似缓缓走上长桥,走进迷雾中,下方汹涌澎湃的大河,忽然涌高冲刷而过,就有人落桥,卷入滚滚血河中被带走。
这些人面无表情,仿佛失去意识,重新勾住手,继续向长桥尽头行去。
桥畔,一名素衣女子孤立,柔弱无助回眸,似乎在回望什么。
她努力想看清,可眼前是大团迷蒙,隐约知是一名男子,正死死拽住她手腕,近乎绝望哀求她别离开。
“你、你放开我!”心中恐惧渐浓,本能抗拒,想挣脱他拉扯,“你弄痛我了!”
“芷君,是我对不起你!我是有苦衷的,你听我解释!”男子声泪俱下。
站立一旁良久的妇人,看眼东方已烧到火红的云霞,琉璃似的迷幻天影里,隐约可见人间的太阳即将落山。
她微一蹙眉,声音森然催促,“时辰不多了,赶紧吧!”
“你放开我!”女子甩甩男子手,转而哀求妇人,“求婆婆帮帮我,我不想再见到他!”
男子见她执意要走,更加握紧她手腕,面容痛苦:“你不能这么绝情!过去我们那样相爱,我知道是我伤了你的心!可我是有苦衷的,你听我解释!”
他眼中一滴晶莹泪珠落下,滴在她手腕上。
她顿觉手腕上一阵灼热的痛楚,苍白皮肤上立刻现出一片红痕。
她叫道:“你放开我!痛死了!”甩开他回头就想逃走,蓦地看见身后桥下怒卷而去的滔滔血河,惊恐中又退后。
“来人,把这个男的轰走!他阳寿未尽,不该到这个地方!”妇人看这对男女已争执许久,声音听起来冷酷而威严。
话音落,立刻从她身后抢出两个面目狰狞的男人,这两人身材矮小,力气却很大,一人抓住男人一只手臂,将他狠狠丢出。
终于摆脱男子拉扯,她端起妇人硬塞到手里的汤药,刚仰头喝半碗,“啪啦”一声,就被一枚锋利匕首击落,汤水洒一地。
她吃一惊,见那男子奋力自地上爬起,冲过来就要抱住她,无奈被那两个精瘦汉子拉扯住,饶是他使出再大力气,也再够她不着。
“你没喝完!算了,时辰不多,不能再耽搁,你这就走吧!”妇人不悦,抱怨一声,向她狠狠一拂袖。
她只觉自己单薄身子忽然受一股大力,紧接着就轻飘飘浮起。
“芷君!你等着!我这就跟你走!要走我们一起走!”男人眼看她就要永远离去,挣扎咆哮。
他忽然自靴中又拔出一把匕首,反手往自己咽喉处狠狠刺去!
顿时,鲜血如注!
他身体摇晃两下跪倒,向她伸出血手。
一阵错愕,她竟然看到男人眼中淌出血泪,但他的相貌仍像往常那般模糊难辨,隐约只见神色痴情,目光沉痛。
她心底蓦地腾起一阵酸楚,或许这一别就是永远了吧?
想要再多看他两眼,却不能够,浮在半空中的身子被妇人再度一拂,猛地就向桥下滚滚河水中堕去。
“芷君!”男子破碎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咆哮,回响在古拙灰墨的奈何桥畔,渐渐淹没于火红迷雾中,不复耳闻。
灿烂明媚的春光,一株浓艳桃花盛放在寂寂无声的庭院里。
微风夹杂槛下碧草的幽香,卷入红云余香小阁的茜纱窗内,将一卷半黄微卷的《诗经》堪堪翻到尾页。
一只七彩蝴蝶悠闲翩跹而入,于雅致小阁一阵盘旋飞舞,最后落在金纱帐暖里一只白藕手臂上。
“啊!”纱帐猛地一阵剧烈摇晃,激起一片金光跳跃。
曼妃嫣一惊坐起,惊出一身冷汗,停伫在手臂上的蝴蝶突地一惊飞起,急速飘窗而出,远远逃逸。
“小姐?”正在窗下翻晒书册的花莺儿,听到里间惊叫声,连忙跑入。
“太可怕了!我又做那个梦了!”曼妃嫣颤手揪住心口,一眼看到她,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把抓住。
见她满头大汗,花莺儿自怀中摸出手绢为她细心擦拭,“小姐别怕,现下醒了,梦里那男人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曼妃嫣摇头,几乎要哭出来,身子剧烈颤抖,说话声音波动,“九十九回之多了,这么跟我过不去,十几年了,还缠着我不放!”
她心情沮丧,垂额抽泣。
花莺儿努嘴,抚着她纤细的背,“在奈河桥畔撞见他,那敢情是个鬼吧?我小时听人言,鬼魂同人一般,惧怕胆子大的,欺负胆子小的。小姐你气壮点,他就不敢再来找你了!像我这样,把拳头握紧,像刚出生的婴儿那样,胆气足点,就不会害怕了。”
曼妃嫣看她握手成拳,抬起苍白小脸,泪眼迷蒙仰视她,细语喃喃,“你以前也这么跟我说,我照做了,可根本不管用,我快要给他折磨疯了!”伤心得又哽咽起来。
“别怕别怕,我这不是正陪着你呀?嗯,要不咱午后去静安寺上香,求神仙菩萨护持保佑?”
最贴心的丫鬟在身旁殷勤细语安慰,曼妃嫣怦然乱跳的心渐渐平复,可脑子里一直盘桓那男人样貌。
她微微蹙眉,忧郁无助,“莺儿,你说他到底是什么人?”
花莺儿思索半晌,忽然慧狭一笑,“说不准是你前世的情郎呀!”
曼妃嫣诧异,思绪更加混乱,“怎么可能!”一边捂住两耳。
花莺儿一把拉开她小手,“这话听着虽荒唐,可不这么想,便怎么说你总是梦到他?”
前世情郎?曼妃嫣讷讷,摇摇头,除这鬼灵精的花莺儿,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别人更不可能信。
但说实话,不这么推理,她又解释不清,毕竟在过去十六年的日子里,她从未跟这么一个男人认识过。
花莺儿瞅她神色,调皮地歪头,“他每次到梦里来找你,都说那么几句话,看来……”
“看来什么?”曼妃嫣双目呆滞。
花莺儿翘起脸蛋想想,慢声:“他一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很后悔,很内疚,很不甘心,所以才频频托梦给你!”
曼妃嫣大眼中滴泪,只听她继续无心地大胆猜想,“他说要跟你一起来,难道他也跟着你一起转世了?哈哈,那可就好玩了!”说着,一边拍起手来,显得很兴奋。
人活一世,真有前世?简直不可思议!这猜想实是大胆!
虽然曼妃嫣爱读经文,以佛教的阐释,认为人是有前世今生的,还有六道轮回,可如今真要降临到自己的身上,那也太……
她本已毫无血色的脸更见惨白,大眼中充满恐惧。
见她惊恐万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