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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九里-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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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节,稻米成熟了,沉甸甸的稻穗洒下稻粒,田畦里见缝插针地养着大名鼎鼎的飞蟹,十月里最为肥美,而这稻谷打下来的大米,正是奉九她们从小吃到大的香软润甜的蟹田大米。
  一畦飞蟹密,十里稻花香,每年这个时间,都会吸引很多人专门来观赏。
  奉九她们赏了半天景,下人又从汽车里拿来钓竿,邀请他们去蟹田里钓螃蟹。大家说说笑笑坐着小板凳,钓了好一会儿,奉九钓上来五只,媚兰四只,秋声、落锦各两只,两位侍卫到底能干,各钓上来十只,奉九说这东西不宜多吃,还是放回去一些吧,大家都赞同,随即七手八脚地把剩下的螃蟹放进一个竹篓里,兴高采烈地决定晚上就吃它们了。
  媚兰走到一旁跟在稻田里劳作的老百姓唠嗑,没一会儿过来,叹息一声,“这碱蓬草不但好看,居然还能救命呢。”她刚刚听当地老百姓说这东西还能吃,赶上饥荒年,把碱蓬草剁碎了混上玉米面上锅蒸做成红草馍馍充饥。
  盘山县虽说号称说的也是东北官话,可奉天人听起盘山土话来还是稍微有点费劲,用奉九的话说,“有股海蛎子味儿”。不过,“我们辽宁地区差异不算大的,听说要是在江西福建,一个村儿就能有一种方言。”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大家也都有些累了,于是又浩浩荡荡回到了乌家别业。
  院子里的大水盆里扑腾着十几只刚钓回来的飞蟹,都到了这步田地了,还不忘好勇斗狠,丢螯卸足也毫不退缩。
  奉九轻叹:“这打成一团的,都是公蟹吧?”
  别业里的仆人赶紧走上来,睃着眼审视一番,笑了:“唐小姐怎么知道?”
  奉九一笑,自然界里,只有公的才这么爱为了地盘而争斗不休,哪怕死到临头。
  媚兰和奉九坐在饭桌旁,秋声落锦和卫镧他们在另一桌,都一大盘肥美的公蟹母蟹,黄满膏肥。主人用餐,自然不能只有螃蟹,还有同样鲜美的虾爬子和鲅鱼馅儿饺子、铁锅咸鱼饼子、凉拌蛤蜊、清蒸牙片鱼,整个一海河鲜大宴。
  媚兰兴致勃勃地动手敲蟹腿,奉九懒懒地不动,抄着手道:“一切需要我费劲才能吃到的食物,我都不爱。”媚兰擦了把手,把带着腥味儿的手伸到她脸上,恶狠狠地拧了一把,“懒死你得了!”
  一旁乌家下人忍着笑,还是给奉九连敲带掰地弄了一盘子蟹肉,奉九蘸了驱寒的陈醋姜汁,这才喜笑颜开地吃下了。
  第二天,她们去爬山,盘山海拔不高,只有五百多米,正适合不大爱爬山的奉九,她们慢悠悠地上山,一路闲聊,四下张望,欣赏着红叶黄花、层次丰富的美妙秋景,路边有林檎果树,她们摘了几个挂在压得弯弯的枝头的野林檎果,红彤彤的很是爱人;下山后,她们走进层林尽染的山涧,看到了一条细细的山泉从最高峰流淌下来,她们每个人都伸手接了一捧尝一尝,果然如预想中一样的清冽甘甜。
  到了天色渐晚回了别业,因为爬上爬下走了很多山路,又吹了山风、晒了太阳,所以媚兰和奉九都睡得很熟。
  第三天,也是此次秋行的最后一天,明天一早她们就得回去了。
  媚兰带了相机,一行人又去了前天去的湿地,媚兰拍水鸟,拍红海滩,拍芦苇荡,奉九勉强配合她拍了几张照片就不干了,让媚兰爱拍什么就拍什么去,她自己则去稻田里徒手捕鱼。
  此时是正午,秋天的太阳很足,稻田里的水也被晒得暖暖的,奉九挽着裤脚,嘴里叼了一根柳树枝,认真地摸鱼捞虾,眼睛瞪得溜圆,嘴巴也因为紧张和专注鼓了起来,媚兰看她的样子实在可爱,连连拍了好多照片。
  奉九找到好玩儿的事儿,哪里还顾得老朋友的“偷袭”,她的眼珠子都恨不得掉水田里了,没一会儿,川丁麦穗儿、白票子、黑鱼、鲇鱼,白虾……都遭了她的毒手。
  她拿柳树枝穿了几条鱼的鱼鳃,拿一个白布袋子盛虾,一边暗自盘算着回去后让厨子把小鱼小虾加上虾油炸成酱,再配上苴麻菜、小葱和高粱米饭,那滋味儿,就算跟鹿鸣春的大宴比也不差。
  其他人也都各自喜欢干嘛干嘛:秋声和落锦年龄虽差几岁,但一见如故,这几天一直相处融洽,两人在沙地上专找那些大大小小冒着泡儿的细孔抠蛏子:几勺盐水灌进去,没一会儿就蹦出个受不住的蛏子,小姑娘眼疾手快地拿手掐住,很快就收获颇丰,叽叽喳喳地商量着要拿木桶盛点海水带回奉天去。
  两个侍卫蹲在奔驰车旁研究汽车,乌家其他几个仆人则准备回去给乌家和唐家的特产,正在跟当地老百姓讨价还价。
  此时,奉九刚刚抓鱼抓尽了兴,正从田里的淤泥中拔脚出来,拿下腰间别的手巾,擦了擦手,又擦干净脚,准备穿鞋,这是打算金盆洗手了。
  正在这时,她忽然听到媚兰短促地叫了一声,赶紧扭头一看,媚兰离了她不过几米,看来是在偷拍她,却没留神脚下的芦苇根子,人相后一躺就这么栽进了芦苇荡,也不知是本能还是执念,都这关头了,还不忘把宝贝照相机扔到了干燥的滩涂上。
  奉九毫不迟疑地哗啦哗啦趟水过去捞她,可她刚抓住媚兰伸过来的手就一脚踩空随即全身入水,这才惊觉,原来靠岸处那么浅的水,再往里却因为有当地百姓常年挖沙而形成一个陡峭到接近垂直的断面,没有缓冲坡,而且此处被大片芦苇遮盖,没有太阳照着,水温很低。
  媚兰这只旱鸭子慌乱间攀上了奉九的脖子,立刻死死地缠住了,奉九被她压住了头顶,咸腥的海水马上没顶,两人扑腾之间,奉九只觉得神智开始涣散,但她还是尽力往上托举媚兰,心里想着,这家伙比自己矮了一头,还是让她先上去喘气。
  正在这时,奉九只觉得水波剧烈震荡,原来卫镧和乌蔚然到底机警,她们一落水,两人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在秋声和落锦还没觉时,他们已经跑过来跳下了水,身手矫健,一人一个,没费什么劲,就把两位身娇肉贵的大小姐捞出来了。
  旁边有眼色的秋声和落锦早跑到汽车那,拿出了后座上怕小姐们一早一晚受寒带的两条毯子。
  今年天气不比往年,这个时节芦苇荡里的水已颇有些幽寒彻骨,大家都担心身体一向娇弱的媚兰会发高烧,没想到,可能因为紧张,媚兰倒是调动起了全身的免疫系统抵御阴寒,除了受了点惊无甚大碍;反倒是一向健壮如牛的奉九倒了,高烧不退。
  媚兰急得不行,此地倒是有一个很有名的老中医,马上被请到了别业,老医生看过后,很笃定地说没什么大问题,高烧也是暂时的,但只怕也得有几个反复。
  本来这位小姐身体底子就很好,但大概是最近几个月烦心事儿多,忧思过虑,中气不足湿气过重,这才导致抵抗力减弱。
  媚兰闻言叹了口气,她还能不清楚媚兰对自己婚事的抗拒和折腾,但她还是不放心,心情忐忑地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好容易下去的烧又高起来了,面色红得吓人,人也有些神志不清,媚兰思来想去,只好摇电话向唐府,而不是自己家求助。
  恰巧在唐府准备出门的唐度接了电话,沉吟片刻,电话里听着情形倒是不大严重,但大儿子出差在外,自己这几天的行程也非常紧张走不开,正烦躁之际忽然想到刚好昨晚与宁铮通过电话,事有凑巧,他正带领第三军在盘山附近进行秋季拉练,干脆,就让他去照顾自己的未婚妻吧。
  唐度于是又摇电话给宁铮,宁铮刚刚回到盘山县附近的驻地,很快就了解了来龙去脉,得知未婚妻病倒,幸好拉练已经结束,于是就把军部的事儿交代给让副手接管,让一同拉练的第四军军长吉松岭陪着,立刻赶往乌家别业。
  这几个月,宁铮的军衔正坐火箭一般地攀升,老帅着急让他升到顶层历练的心思昭然若揭。
  他们一到就被乌家听差引了进去,媚兰忧心忡忡地走出来,没想到一眼看到了吉松龄,真是喜从天降,她立刻欢欣地迎上来,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
  吉松龄倒是保持着镇定,宁铮也只是奇怪地看了媚兰和吉松龄一眼,马上询问奉九的情况。媚兰低声通报了这一夜的状况,接着就带着宁铮去看奉九。
  宁铮一看奉九的样子就镇静下来,看来除了受寒引发高热,倒是没有别的症状。
  他出了房间,让正在客厅里和媚兰说话的吉松龄马上把媚兰带走,省得风寒之症转成风热再传染病倒一个。
  媚兰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宁铮很是严肃,说现在奉九主要就是服汤药和静养,人多了也没什么用,还会打扰奉九休息。
  媚兰这才知道,自己是被人家未婚夫嫌弃的,鉴于奉九发病都是因为自己,她倒也没什么立场坚持自己的主张;虽然明知奉九看不上宁铮,但毕竟木已成舟,这门亲事不可能更改,再怎么帮奉九拦着,也是徒劳,还不如两个人借此危机多接触,说不定宁铮看护有功反而能借此增进感情也说不定。
  思来想去,媚兰只能不情不愿地被吉松龄拉着,匆匆收拾了东西带着人离开。
  不过,看在能跟心上人一道回奉天的份儿上,原本的不满倒也不剩多少了。
  宁铮转头又让卫镧带着秋声回去,因为昨晚唐奉先说了,让卫镧赶紧回来,毕竟卫镧是唐度最信任的得力侍卫,而唐度马上要出发去上海谈生意,贴身侍卫不在身边,人人不放心。
  秋声也以年纪小没什么大用为由被打发了,卫镧无法,毕竟这是六小姐未来的丈夫,正经主子病倒了,烧得直说胡话,自是给不出什么意见的;现在最说了算的就是宁铮了,只能听他的。
  秋声赶紧上楼把小姐的行装收好拿下来,顺便把几套换洗衣物放到床对面五斗橱的第一个抽屉里,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忙中出错,直到走到了半路上,秋声一敲脑门,这才想起来,糟了,忘了把换洗衣物放在哪儿告诉宁三少了,不过,翻翻应该就能找到。
  待这闹哄哄一顿忙,该走的都走了,偌大的乌家别业,只剩下几个乌家下人,他们看着一身戎装的少帅,和一个副官毕大同,及几个卫队旅的贴身侍卫,个个噤若寒蝉地下去各忙各的事去了。
  奉九受了风寒,正在发病,为着她的健康着想,宁铮并没有把她转移到唐家或宁家的别业去,所以,宁铮只是关了卧室门,看着烧得迷迷糊糊的奉九,不知怎的,心里有种奇异的安宁和无法宣之于口的喜悦。
  宁铮走近奉九,在床边坐下,看着她一向水润的唇瓣儿因为高热起了皮,他拿起床头的一小块纱布,蘸了水,给她轻轻润了润。
  奉九正在第三次发烧,因为体温短时间内剧烈升高,所以很是畏冷,身子不由得战栗起来,跟打摆子似的,人也浑浑噩噩的,嘴里无意识地叫着“盖被,冷,冷。。。。。。”
  宁铮看着,想了想,还是把全身的衣服脱了个精光,掀开奉九的被子,躺到她身边,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她,年轻男人周身热得像个暖炉,气息却是清爽好闻,把神识不清正渴求热源的的奉九吸引了过来,拱着身子不停地往这温暖之地钻。
  宁铮忽地一笑,这还是那个一直避自己如蛇蝎的唐小六儿么?发烧时的她,倒是比平时更可爱了。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这张烧得通红的清水脸,视线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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