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宁老夫人是个脾性极好,对世事看得极通透的老太太。
宁铮从十六岁出国留学到现在归家不过半年,想孙子想够呛的老太太是见着孙子就乐,别的都顾不上。看着照片里这些唐家小姐,都不错,只要孙子喜欢,选谁都一样,她可不讨人嫌不跟着瞎掺和,人上了岁数,还是要认清这一点比较好。
“是非得找唐家的人了?”宁铮闲闲地问了一句。
“自然。”寿夫人斩钉截铁,这也是老帅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松口的原则。
宁铮懒洋洋地站起身:“照片太多了,这足足有六七位唐家小姐,都挑花眼了。”
他接着表示终身大事,不可不慎重,还是拿回去仔细相看相看的好,另外,再找一两位知心好友帮着参谋参谋。
说得是合情合理。寿夫人自然首肯,并希望宁三早下决断。
等他一出了门,寿夫人也客客气气跟宁老夫人道别:在老太太这,她是连儿媳妇儿的资格都称不上的。等一回到自己的住处,就气得把手绢扔到了炕桌上,又不禁乐了起来——小滑头这是跟自己耍心眼儿呢。
明明是有兴趣的,又怕被瞧出来,他呀,肯定是看上了哪一位了。
宁铮很快就拎着大信封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径直进了书房,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上,把照片都抽出来,一下子摊开在书桌上,很快就找到了两张照片。
这里面除了这两张照片,其他的照片都是相似的——都是在照相馆里照的,在摄影师刻意的引导下,免不了矫揉造作、呆板无趣。不过宁铮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罢了,没兴趣看。
他捧起第一张照片,奉九穿着浅色阴丹士林的布旗袍,正仰着头,手里攀着四月里绽放的第一枝桃花。看起来应该是去年照的,脸庞比现在更显得稚气未脱,她全心全意地去扳着这朵花,却没想折断,只是让它弯下腰来让她闻一闻。她的大眼睛微微弯起来,嘴角也是上翘着,饶是如此黑眼仁儿也显得很大,让眼睛的主人看起来就像个孩子,明亮又清澈,仿佛汪着一湾春水;而那种美好的弧度和形状,就是世界上最出色的画家也难以描绘其一。
他不禁想起两次遇到奉九时的情形,她那个机灵样儿,倒是没白白辜负上天给她的这副好皮囊。
另一张,她坐在一把玫瑰圈椅上,把头靠在什么人的肩上,手里拿着一把深色缂丝团扇,嘴唇紧紧抿着,眼睛瞪得很大,鼻孔微翕成了圆溜溜的,似乎正对着照相的人怒目而视,好像是偷拍被她发现了,模样甚是生动。
他看了良久,修长的手指按在桌边的黄铜按铃上,支长胜立刻进来了,宁铮吩咐他把海关次长三子林家公子景来找来,支长胜马上到外间摇了电话找到了林景来。他现在正在东北劝业银行实习。
林景来说来真不是做生意的料,正在银行里呆得百无聊赖不得解脱,忽听得少帅找他,立马心急火燎地就来了。林景来也是个神人,在旁人看来,颇懂得些“旁门左道”,比如洗相片,修汽车,组装在中国还属于奢侈品的收音机,自己鼓捣些小发明什么的,俩人关在书房里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话,神神秘秘的。
没几天,支长胜就看到宁铮的书房里多了两张大照片,拿原木色的木头框子框着,是同一位小姐,容貌极美,年纪不大,清雅秀丽充满灵气,但更难得的,是那生动的表情,一看就觉得,这女子不会让人觉得无趣。
宁铮的书房属于重地,宁府下人根本不敢入内。从此以后,支长胜总能发现宁铮从老帅压到他身上堆积如山的公文里挣出一刻清闲时,就会抬头凝视着这两张照片,据支长胜统计,宁铮尤喜欢那张怒目而视的照片,的确,照片里女子那娇憨蛮横的模样,的确让人——心痒痒。
没几天,奉少帅之命去四平街的冷饮店买冰点,排着队,人很多,其中有两位小姑娘,个子高挑的一个很是泼辣,把一个加塞的中年无赖男人骂到无言以对到落荒而逃,支长胜往脸上一瞧,哟,是她啊。
宁铮抻了足够长的时间,才在第五天上主动找了五夫人,云淡风轻地告诉她,自己选了唐家二房的六小姐,唐奉九。五夫人笑容满面,赶紧去找了老帅给他道喜,老帅皮笑肉不笑地让她操持订婚一干事宜。
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宁老夫人一听心爱嫡孙的婚事有了着落,也跟着欣喜不已。第二天,五夫人就带着老帅的妹妹,宁铮的老姑宁秀琴联袂而往到唐府正式提亲。
昨晚儿上唐老爷接了宁府电话后,拉上卢氏直奔母亲的房里,一家人关起门来秘密商议了许久,才把明天的接待流程定了下来。
所以一大早,整个唐府已经大摆阵势等着迎接贵客了,一早又从花房搬出来不少新鲜的盆儿花,加上库房里翻出来的稀罕的古董字画,换了半新不旧的波斯地毯,务必显得唐家又心诚又不卑不亢。
双方都客客气气地把该办的事情都办了,很快,在清点完了聘礼单子,留下几个大箱子之后,唐度和卢氏送走了这两尊大神,回来后看着四个大箱子直发呆——得亏已经是民国了,男女定亲的手续越来越简便,聘礼也是以银票钱庄店铺的房契为主,像古代动辄多少对花瓶多少古玩的,都没有了。
走后,奉九的继母卢氏拿起一个锦盒递给唐度,在唐度开口前就堵住了他的嘴:“老爷,你也知道,我去了还不如不去。”
唐度定定神,思量了一番,拿起锦盒去了奉九的房间。
奉九在发呆,自从上次宁铮说了过几天要来提亲的事,她就一直心神不宁,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其实从昨天家里大动干戈地收拾装饰,她就觉得有点不妙。
待到客人走后,父亲站到了自己的门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奉九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回真的不能改了么?”奉九轻声细语地问,唐度偷偷地看了看奉九脸色,很是平静。
“奉九啊,这真叫‘大姐作孽,妹妹遭殃’啊。”唐度也不管这算不算是离间姊妹感情了,反正大家替她擦屁股是真的。
奉九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很是无力。
“这也是宁家送过来的聘礼,他家姑奶奶特意提醒,说里面有宁三少故去的母亲留给儿媳妇的东西。”
奉九安静地答是,唐度闭了嘴,这个时候,多说无益,只能显示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是多无能。
他走了出去,顺手关紧了奉九的房门,又招手让一直提着心的吴妈和秋声过来,低声嘱咐她们小心伺候着,别出什么岔子,这才长叹一声走了。
秋声进了屋,看到奉九正坐在梳妆台前,面前放着打开的锦盒。
秋声走过去一看,锦盒里放着一把光滑的牛角梳、一枚精巧的金戒指,一只圆润的金手镯。
秋声低声说:“姑娘,刚刚老爷说,这金戒指和金手镯,都是宁三少母亲当年留下的,但他自己又重新打了一下,所以你看这样式都是新的……”
奉九把锦盒关上:“我觉得这事,不那么单纯。”
“姑娘,你不能再东想西想的了,这可是宁家啊,谁惹得起,而且已经是第二遭了,姑娘你还是安心待嫁吧。“
奉九摇摇头,“我不想就这么认命……。也许,我和宁铮的想法一致也未可知……”秋声看着奉九细白的手指在锦盒上无意间来回摩挲,再回想起上次宁少爷临走前在姑娘头发上的一吻,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第13章 抗婚
宁诤毫不意外地接了奉九的电话,奉九在电话里客气而冷淡,说希望他能找个理由来府里一趟,有事相商,宁铮温和地答应了,撂了电话,他想了想,就笑了,只不过,支长胜在一旁看着,觉得这个笑容没什么温度。
很快,宁铮就通知了奉九第二天他就可以来,奉九于是与他约好见个面。
宁铮在唐老爷那里打完马虎眼,温言谢绝了唐大管家要亲自带他去的提议,自己一个人沿着武陵园里内湖九曲十八弯的木围栏走了过来,遥遥看到坐在心栖亭里的奉九,身子板正,望着湖面,眼神凝滞。
她梳着油松大辫儿,不知道是不是情绪不高的缘故,一向充满精气神的大辫看起来都有点没精打采,蔫了吧唧的。
宁诤悠悠哉哉地拾级而上,奉九听到脚步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奉九今天穿了一件品蓝色的万字罗斜襟大褂,下面一条白色阔腿裤。亭子下面围着大半圈儿盛开着粉兰浅紫的秋府海棠,她袅娜的身姿比旁边的花还要美。
奉九长了一张比实际年龄更偏小的脸,唇线清晰形状圆润美好,唇瓣绯红,透着天然的健康,嘴角稍稍下垂,自带一种小女孩般的倔强和稚气,让人觉得就算她以后岁数见涨,也还是可以用娇嫩的少女嗓音端着一张少女脸,不会有太大的违和感;甚至于觉得她做点幼稚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
宁铮忽然意识到自己怎么都遥想到奉九至少五十岁时的样子了,真有些好笑。
再加上上身短而腿长,坐着时总以为她不高,可等她站起身,才发现她是个高挑的女子。
“宁兄你来了?”
她的称呼又变了,以前是“宁先生”,然后是“三少”,现在?
“你找我?”宁诤微笑着注视她。两个人很有默契地都没提之前宁铮报了自己的字当名的事情。
“嗯……宁兄,谢谢你前几天来通知我们两家又定亲的事情。”
来了。宁铮的笑容更大了些。
“怎么,有什么想说的?”
“宁兄,我想,那天虽然没来得及,但只怕你跟我一样,也不想结亲对吧?”
宁诤的笑容加深,看起来好像非常的开心,奉九的心在往下沉,“并没有。”他随意地说。
奉九实在是意外,“宁兄,我以为,留洋回来的人,都不喜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想着要自由恋爱。”
“那也要看要结亲的对象是谁。”宁诤已到了离奉九不到三尺的地方,注视着她。
……此路不通,换一条。
“……宁兄,我觉得,我跟你,并不合适。”奉九艰难地说,她觉得宁诤是在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妹妹般逗弄。
宁诤抬了头,看着急急走到他跟前的奉九:她的眼睛可真大,现在整颗推拒他的心更是都盛在里面了,明晃晃的,无法错认。
宁诤刚从宁系军部开会回来,一直习惯性地戴着白手套,他低了头,开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往下褪,慢条斯理,一边轻声说:“愿闻其详。”
奉九紧张地舔了舔唇,她从十二岁上就开始拒绝追求者,经验不可谓不丰富,但面前这个,可不是那些跟她年纪差不多的男学生,或是年纪稍大但仍一派书生气的男大学生们,这个人,只要他想,就能给人以十足的压迫感。
她斟酌着开口:“你大了我五岁:我刚上中学时,你就已经大学毕业了。”奉九把推拒包不屈的说辞再次拿出来,上次看好象挺成功的。
“哦?那又怎么了?”宁诤摘下了手套,顺手往裤兜里一塞,身子向后一靠,慵懒地靠到了亭柱上。
奉九皱眉,有点不喜欢他这副一切了然于心的样子,显得自己落了下风。
“我一直想找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差了五岁,我们在意的事情都不一样了……再说,我一向也是把你当哥哥看的,你……”
“别哥哥妹妹的,你明知道我没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