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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挺得住么?是不是太辛苦了?”
协和八年制的“宝塔尖”式培养制度,注定了学习生活的残酷,淘汰率惊人;巧稚扛过了淘汰率最高的第一年,到现在已经进入了医本科也就是基础科的第一年,可以说是成功了一大半。
巧稚的发式早改了华伦王子式,人更显娇媚清新,她往一向亲密的嫂子身上一靠,顺着话头撒着娇,“辛苦啊,辛苦极了,要死了哼唧……”
“那你还继续读?要不咱……”奉九一听当了真,急了,那还不如重新选所大学呢。
“可我喜欢啊,真喜欢。”巧稚嘿嘿一笑,又搂了搂奉九,往她怀里挤了挤。
奉九怀里的芽芽被姑姑挤住了,以为是跟她玩儿,赶紧也挤过来,巧稚唱着自己瞎编的童谣:“挤,挤,挤香油儿,挤出来的香油不给老母鸡,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管他三七二十一……”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姑侄俩在奉九这个战场上你争我夺,弄得尊贵的宁夫人一身昂贵的云霞绸旗袍起满了褶皱。
奉九不以为意,一边努力维持着平衡,一边高兴地说:“那就好。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到后来,奉九趁着芽芽赖在她怀里直喘气,抓紧间隙又问巧稚:“你哥哥春节时还操心你的婚姻大事呢……那位很帅的男同学叫霍凯行吧,怎么样了?”
巧稚闻言一呆,微微低了头,一向直爽的她面带羞赧,奉九一看有门儿。
奉九笑着搂住她的肩膀,“你啊,就别矜持了,我看那个男孩子不错,我再托人打听打听他的品性,要是差不多……”
“嫂子!”巧稚急了,赶紧让奉九打住,“我还有四年才毕业,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
奉九自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的婚,所以对于同学间产生感情总有一种小小不言的向往,她一看巧稚羞得满面通红,不禁哑然失笑,“怪我怪我,是我思虑不周了。你们要是有了默契,自然最好。”
巧稚没接茬儿,看着已经自己蹦到地上,跟花花草草玩得不亦乐乎的芽芽,半晌儿才细着嗓音说:“上次我们学校组织大家去西山玩儿,中午在山涧里休息,那儿流淌着一道小溪,我正坐在溪边看书,忽然顺着水飘过来一艘小红纸船;捞起来一看,船帆上写着‘同业同志,共生共死’,那个家伙,正在上游冲着我笑……”
有共同的职业,共同的志向,这样的恋情很靠谱,这表白很罗曼蒂克,奉九本来就直觉霍凯行不错,老母亲般满意地点点头,又打趣道:“小妮子,春心动矣。”
巧稚忍着羞涩,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哪对夫妻,整天腻腻歪歪地不自觉,碍了人的眼还不自知呢。”
自宁铮与奉九成婚以来,两人越来越甜蜜,这也是有目共睹的,更是让宁家人喜闻乐见的。他们那些自以为没人关注的小亲昵、小情趣,其实早就落进了别人的眼,就好像上次参加那场声势浩大的海滩婚礼时一样。
巧稚作为宁铮一奶同胞的亲妹妹,跟大姐首芳一样,对此极为欣慰的同时,又替哥哥觉得庆幸——幸好哥哥遇到了嫂子,要不照着他以前那做派,妥妥一浪荡子,时至今日,只怕小老婆也早塞满了几个院子了。
奉九的嘴巴惊成了一个圆圈儿——啊哟,好么小丫头片子居然还敢打趣起嫂子来了,胆量见长啊。奉九决定摆摆“长嫂如母”的款儿,跳起来就挠巧稚的痒;巧稚很不幸跟奉九一样也是满身痒痒肉,失了先机,被咯吱得咭咭而笑;正在一旁撅着小胖屁掐草掐野花的芽芽一看还有这热闹可凑,赶紧扑上来助纣为虐。
巧稚腹背受敌,处于劣势,但输人不输阵,嘴巴上还不忘揭奉九的短儿:“好嫂子,看在几年前我们大冷天儿去喇嘛庙照相,白挨冻照废一大胶卷的份儿上,饶了我吧。”
这个理由嘛,还可以接受,奉九做过不着调的事里,这个也是相当过分的了,一提起来就胆气不足,讪不搭地住了手,把正跟着揩油的小坏蛋也按住了,不免又笑成一团。
姑嫂聊得开心,一看到了饭点儿,又一起去协和著名的营养餐厅用了餐;奉九随后让巧稚赶紧回去准备上下节课,请会儿假就得了,别再上楼看哥哥了,以后再看吧。
等巧稚的身影消失在与教学楼连接的小西门外,奉九才想起来,好像把宁铮晾得时间长了些,他是不是已经醒了?
等她颇有点不好意思地带着芽芽回到病房,宁铮可不是已经醒了,正用着清淡宜人的午餐,毕竟协和拥有当前全国最好的营养师。
他似笑非笑地倒是没说什么——怎么也不能说哥哥倒跟妹妹争上太太的宠不是?再说看着穿了一身绣着大朵蓝色绣球花的莲灰色云霞绸的奉九,和可爱到不得了的胖闺女,心里已是如春水般,温暖舒润了。
第85章前奏
奉九和芽芽又呆了没多一会儿,宁铮就轰她们赶快回去。
奉九看看他现在的确没什么大碍,就打算把芽芽先送回去,自己晚上再过来。不过,她没跟宁铮说就是了。
回去后,奉九见到了吴妈,心里不禁一阵安稳;接着又在电话里挨个地告诉宁铖一家子、奉灵和鸿司,安心读书、过日子,反正宁铮病情已稳定,他们现在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这边不缺人手,而两位大学生则是马上进入考期,等放假了,再来不迟。
宁铮身体好转得很快,两天后奉九就可以不用戴口罩地贴身照顾他了。虽然明知道协和的病号餐还是不错的,但她还是向先期到达北平的吴大夫咨询了一下,做了些清淡的滋补汤,又变着花样做粥给宁铮吃。
在有关食疗养生方面,奉九还是信老祖宗的话——在古代能活到八十五的大诗人陆游曾有首诗,主要意思就是“食粥致神仙”——
吃粥,可解脏腑燥渴、畅脾胃、生津液,据说大诗人到了晚年顿顿喝粥。宁铮太年轻倒用不着,但现阶段内脏虚软,亟需将养,所以多吃粥未尝不可。
她按着吴大夫给开的食疗方子,亲自下厨,接连几天,来回做了猪肝粥、南瓜小米粥、鱼片粥、山药百合莲子粥、瑶柱海鲜粥……
有时快到饭点儿在府里忙不开,就会让听差先送去,但自己肯定是一天至少去两次的;芽芽也是两三天就带过去一次。
宁铮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甜到心里:太太的粥,哪里是稀松平常的协和病号饭能相提并论的——香甜柔腻,就像奉九的人一样。
老话讲“病去如抽丝”,光是想着这粥是谁做的,这抽丝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芽芽隔天在太仆寺公馆外小树林的空地上,发现了很多叫不上来名字的野花,五颜六色的非常清新,她薅了十几朵,跑到奉九身边献宝,含糊不清地比划着要给爹爹;奉九听了很高兴,找了一根蓝色丝带扎成漂亮的花束。
等她们一进病房,一路上小心翼翼捧着花的芽芽就跑过去把花束塞到父亲怀里。
宁铮差点老泪纵横——东北人都爱说“闺女是贴身小棉袄”,看看芽芽,这才多大,就知道跟父亲贴心了。
就这么天天忙碌着,奉九也渐渐地适应了在北平的生活。
她小时候就来过北平,对这座城市很偏爱,向来喜欢这座城市的大气、沉稳、包容,欣赏其六百年帝都沉淀下来的厚重文化。
过几日到了端午,奉九因着肠热病人吃不得黏食,也没有以往那种认真准备的心思,只想着家里厨娘们少做些罢了。
当然她也没忘吩咐着在两处府邸的各扇门上,挂了药香浓郁的艾蒿,正门贴了朱砂钟馗像,两侧摆上了菖蒲和艾蒿盆景;还亲手给芽芽搓了五彩丝线,系在她的小胖手腕、胖脚踝上,脖子上挂了一个做成老虎和葫芦形状的驱邪小荷包,也就是了。
异乡人要入乡随俗,奉九听府里仆役中的老北平人说,立夏后喝点中药茵陈苗泡制的茵陈酒,“清热、祛湿”,而现在都快夏至了,她马上派人到据说是做茵陈酒最好的同仁堂药铺,买了十斤绿茵陈,按着一人二两的人头发了下去,让在此处和寓所里当差的大家伙儿都喝一喝,强身健体。
宁铮还在病房里,一听奉九说起,乐了,告诉她,他的好友梅先生最爱去陕西巷恩承居里要碗素炒豌豆苗,再配上这同仁堂的绿茵陈来享用。名人嘛,很快就吃出了名堂——因着两样东西都绿意沉沉,所以恩承居也顺势推出了夏日招牌套餐,起名“翡翠双绝”,听起来就遍体生凉,端上来更是见之忘俗,一时间生意大好。
奉九回家也如法照做了,然后发现,清炒豌豆苗倒是清香宜口,可这茵陈酒,还是算了,毕竟是高度白酒加了至少一斤的冰糖,喝酒不行的奉九实在喝不来。
不过,宁铮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怎么太太和闺女都明显见瘦了,难道是水土不服?好么,一个北平这是要把他们一家三口都撂倒么?
她们俩的精神头看着可都还不错,虽然有时芽芽觑着娘亲的表情颇有些哀怨,难道是个性强烈的“两个女儿”又发生了战争?
宁铮很是乖觉,芽芽在跟前儿他可没敢问——那小丫头精得很,如果是父亲主动询问,只怕就得顺势搏同情装可怜——反正总有奉九自己来的时候。
奉九今天的确是独自前来,正给宁铮擦身。
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的,奉九也很习惯了,不过,她还是不会掀开被子给他大擦特擦,有点遮掩,更自在点儿。
宁铮没为难她,奉九绝大多数时候,还是那么羞怯,他最知道了。
他瘦了很多,原本不长的头发在病中长长了,也没有理发,看起来更显憔悴,脸看起来倒更像个少年,瘦成了一条,原本壮硕的胸肌因为近两个月没时间好好运动,也变得没那么厚实了。
不过,爱逗弄奉九的秉性那可是一点也没变,“所以我们俩这是一起变平了么?”奉九刚把毛巾放回温水盆,宁铮忽然伸手摸了摸奉九说了句。
“……”奉九瞪了他一眼——都这当口了,还不忘关心这个,“也算是同进同退、有难同当了。”随即轻描淡写地说。
“这可是关乎到我们爷俩的福利。”宁铮厚颜无耻地说,还不忘扯上芽芽。
奉九一听,刚想发飙,忽然嫣然一笑,笑得宁铮眼前一片光芒,正心神迷醉着,就听着眼前的美少妇傲慢地说,“那只怕是要让您失望了——你闺女的福利算是没了。”
啊?!这是给断奶了么?
“……那芽芽,不得哭个好歹的啊?”宁铮这回可是发自内心地担忧了,连太太的便宜都顾不上占了。
“……还好,不都得有这么一关么。”奉九尽量轻松地说。“再说了,这样也有好处啊,这样我就能申请去燕大读硕士了。”
这也是奉九临时想到的——现在给芽芽断奶,虽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却是最恰当的时机;世界上的任何事,都是有得有失。
奉九说得云淡风轻,宁铮作为一个男人更是想不到,女人回奶还会遭罪——尤其奉九这种奶水足的——他还以为跟自来水龙头似的,关上就没了。
的确,大部分女人回奶都很容易,但像奉九这种奶水太好的,历程却是相当艰难:毕竟自古以来,需要下奶的才是常态,硬往回憋的并不多见。
吴大夫给奉九开了熟麦芽加山楂煎服的方子,从这之后整整两个星期,奉九足足喝了吴妈炒了三十斤的麦芽煮水,汹涌的奶水才算彻底没了。至于胸部硬成了石头连连敷白矾软化,不可避免地发了几回到了天亮才退去的高烧,这都是不足为宁铮道的。
但宁铮出院后,最是心疼奉九的吴妈还是私下里找机会告诉了他:吴妈是个心思通透的,在她看来,姑娘是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