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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朗只回了他一声冷笑。
顾尚想起什么,不由的道:“苏朗,我当你是兄弟,不免要劝你一句,你若不爱听,只当我今天没说,你不是他。”
他是谁,苏朗明白,他脑门青筋直跳,忍住了没跳起来给顾尚一拳,只冷冷的道:“人善被人欺,我不觉得我错了,再说你也不是她。”
顾尚不是顾卫卿,他哪里了解女人的心思?她不就是喜欢强势、强硬、强横的男人吗?这样的男人固然可憎、可恨,可女人都喜欢被征服的感觉,他越强横,她越无力,她才越能在他身上得到安全感。
既然她喜欢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男人,自己又何必装假?
顾尚气得连着说了三个“你”,重重的叹一口气道:“你可真是糊涂。”
有些话没法挑明。
甚至在脆弱又自尊的苏朗面前,顾尚说什么都是错的,都是在戳他肺管子,都是在撕他伤痕,他不爱听是必然的。
可不说,顾尚如骨哽在喉。
他对苏朗说不上有多少好感,毕竟他出身在那呢,和公子根本不是一路人,可公子要用他,顾尚也就出于对公子的信任和忠诚,尽可能的替公子拉笼、安抚苏朗。
但对于苏朗的许多特性和气质,以及为人处事的作风,顾尚十分不赞同。苏朗进府也有些时日了,他一直在努力,不管是出于什么初衷,顾尚愿意拉拔他一把,但他今日忽然面目狰狞,仿佛一只穷凶极恶的狼,这让顾尚十分发怵。
他能感觉到苏朗或许是个很危险的角色,最本能的手段就是将他驱逐出境,以保自己和公子的人身安全。
但毕竟都是人,相处久了,终是有些不忍,如果能够将他从歧路上挽回来,顾尚还是要尽自己最大努力的。
他苦口婆心的道:“到底不是正途,就算公子对此没有微词,你就不怕公子对你……”
苏朗不是贺琮,而且顾尚也不觉得自家公子会喜欢贺琮,同理,苏朗东施效颦,一力想要效仿贺琮,早晚搬石头砸了他自己的脚。
公子对他,从前或许不喜欢,但不厌恶,只怕他学了贺琮的阴狠毒辣之后,公子对他就不只是不喜欢,而是痛恨了。
苏朗还是厌烦的道:“你以为公子手段又如何温良?那王大厨为什么会死?”
顾尚气噎,道:“你知道些什么?或许他本就有身体有恙,事有凑巧,总不能赖到公子身上。”
“呵。”苏朗嘲弄的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如果不是公子吩咐,卫刚敢恃凶劫人?”
“……”顾尚低语:“公子本心并非如此。”
“谁还管本心呢?世人浅薄,看的都是结果,至于前因前情,谁关心?”
顾尚急道:“就算你说得都对,这妇人居心不良,你心怀不愤想要给她们一个教训,可直接报官不就是了?吴知府哪敢接这个案子?接了又如何?他还敢对公子如何?可你这出手伤人,落人把柄,反倒是陷公子于不义。”
苏朗哈哈大笑,笑得顾尚稀里糊涂,以为他是不是疯了。
笑够了,苏朗才道:“看,你是什么心善的好人么?所用手段,只比我更阴毒更卑鄙,我的不过是更直接罢了。”
顾尚简直是没法和他讲理。
苏朗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给公子添麻烦,既如此,我去将人都了结了再投案自首去。”
顾尚急得追着他出去:“苏朗,你就不能听句劝吗?人要是没死,你把银票送还吧,何苦伤人?”
“我伤人?那还不是因为他们先有伤我之意?什么自家男人死得不明不白,你会瞧不出来他们是授人怂恿,故意来找碴的么?你们手段温和,起不到震慑的作用,且看我这把刀如何把他们不安分的手脚如何斩断。”
顾尚追之不及,只能停步放弃,望着他骑马飞驰出府,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156章 栖身之地
顾卫卿带贺琮来见顾竹荪,要比上回自己来轻松得多,就仿佛是,做错事有了共犯,自己所担罪责、内疚、羞愧都少了许多。
要罚一起罚,终于不是孤军奋战了。
将他推到自己身前,不管自己是否会受到更严厉的训斥和责骂,起码心理上是轻松的:看,我做这个决定,不是我自己愿意,而是被他强逼的。
谁让他是主犯呢?
贺琮神色十分严肃,顾卫卿当成是郑重,以他堂堂王爷之尊,肯屈身来拜顾竹荪,就算死者为大,对于贺琮来说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事。
当然,贺琮自己对这些世俗礼法不屑一顾占更大成份,顾卫卿也没指望他诚心拜祭就是了。她摆上香烛纸钱,不敢劳动贺琮,自己将纸钱点着了,低声道:“爹,王爷来看你了。”
她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贺琮倒难得的正正衣冠,在顾竹荪墓前深深一揖。
顾卫卿始终没抬头,这会儿倒有了一点儿推卸责任的侥幸,心里默念:非是玉卿不尊爹的承诺,实是罪魁祸首就在跟前,玉卿也无奈。
爹啊,你要是生气,只管把眼前这人看清楚了,记准了,是打是骂是讨公道,只管去跟他讨,不干玉卿的事。
玉卿确实没骨气,可您不是说过吗?人生在世,除死无大事,总不能因为虚妄的东西,玉卿就不顾高堂,不顾家业,生生把个性命抛了?
贺琮心里想的却是:你这老儿,幸亏死得早,不然本王非重重鞭笞你一顿不可。好说你也是个生意人,脑子也不笨,怎么就想出来让你好好一个软娇娇的女儿,非得扮什么男人,接什么顾家家业?
这不是把你闺女往火坑里推吗?若不是遇着本王,她能有什么好结果?
你生前不做好事,死后还想安享清宁?哼。
他打量附近,见错落有致,尽是墓碑,再定盯细看,都是顾家的先人。此处地势颇高,四望眼视野极为开阔,也算得上风水宝地了吧。
总得想个法子,好好镇镇他。
他自己思量什么不提,但见顾卫卿神情惆怅,只垂头烧着纸钱,长睫一眨一眨,竟难得露出娇弱之状,不由得更是愤懑。
遇到那么个爹,生生把她的命给改了,她不思生路,反倒一味的愚孝,真是蠢不可及。他不欲多待,弯腰伸手一扯顾卫卿:“走了。”
顾卫卿低低的应了一声,用脚将未燃尽的纸钱踩灭,这才随他起身。
两人顺着山路往下走,贺琮问她:“你有没有想过给你爹迁个坟?”
顾卫卿不解:为什么要迁?
贺琮道:“这身故长眠之地,都讲究个风水,本王看你爹选的这地址不好。找个风水先生,替你爹挑个好穴位,也能替你转转运。”
顾卫卿心道:我运道确实不怎么样,可那未必是我爹选的地儿不好,那是因为遇上你这个煞神了。
她摇头道:“这不是件小事,草民一人不能做主,若动了我爹的,先祖们怪罪怎么办?若惊动先祖遗骸,这,也太兴师动众了,草民一介布衣,就算转运又能转到哪儿去,还是算了。”
再说她也不信这个。
贺琮哼笑一声,道:“本王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你——”顾卫卿气得脸色菲红:“王爷你别欺人太甚。”
贺琮浓眉一扬,道:“这也叫欺人太甚?”他说着就靠了过来,伸手去捉顾卫卿的手臂,顾卫卿见他神色中满是危险,慌忙躲避。
贺琮嗤笑:“你也不是个笨人,怎么总是犯同一种错误?早早应了本王没什么不好,可你偏不,非得吃亏受够了教训才不得不应承,还真是……”
贱胚子。
顾卫卿气得恨不能弄死他,只能忍气和他讲道理:“王爷您日理万机,多少大事等着您决断,草民这点子家事,实是不敢劳王爷忧心。”
他一个王爷,不爱管国事,不爱管社稷,不爱管百姓,他管他的醉生梦死、吃喝玩乐也就是了,他管她的家事做什么?
他这种人还特别有病,什么事都要管,插手了就不达目的不罢休,他有这闲功夫,做点儿什么不好?
贺琮三两下就将顾卫卿困住,扣在自己怀里,盯着她潋滟红唇,就有些着魔。
卫刚等人本来就远远的坠着,见他这模样,更是自动自发的走得老远。
顾卫卿脸色血红,推拒着他道:“王爷,天色不早……”
“噓,你既知道本王要做什么,何苦打岔?你说要是当着你爹的面……”
顾卫卿伸手就把他的嘴捂上了,眼睛里满是仇恨。他要真敢,她今天非捅死他不可。
贺琮也就是随口说说,拿下她的手,道:“你也太不禁逗了。走吧,本王也饿了。”
他稍微一松爪子,顾卫卿就有劫后余生之庆幸,等到贺琮再提到“本王觉得青龙山就不错,回头寻个黄道吉日,将你爹的坟迁过去吧”,顾卫卿只敢说一句:“既是风水宝地,自然该王爷独享。”
被贺琮一句话就噎了回来:“你放心,不管将来本王葬到哪儿,身边都会给你留一块栖身之地。”
顾卫卿只觉前路漆黑,没有一点儿希望,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摔的这。
她真恨不得就赖在这儿,再也不往前走了。
特么的他连她的死路都算上了,有病没病啊?
到底没敢生犟,只强笑道:“王爷厚德,草民,草民一家,都莫齿难忘。”我家八辈祖宗都谢谢您啊。
行了,他爱迁他就迁吧,爱迁谁迁谁吧,不是她不孝,是她实在和这浑人没法分辩。活人不得安宁,先人还想安宁?
顾卫卿很怀疑他到这儿是来做什么的?敢情就为了看看自己老爹身故后的栖息之地,好以此为借口替他挪个地儿啊?
她有多天真,还以为他是来忏悔来的。他这人就不是人,哪有什么感情?也不知道他父皇、母妃当年是怎么亏待他着,所以给他造成巨大的创伤,以至于长到现在,人都长歪了,心也长黑了,做人做事全然不循常理啊。
第157章 路遇不平
苏朗在酒楼喝闷酒,听着外头打马扬鞭,马蹄声疾,不及细看,立时就有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又是玉公子……他最近可真是大出风头啊,啧啧,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世间几时能见神明?偏偏让这样的人活得好,还真是不公平……”
苏朗起身,靠近窗户,果然贺琮与顾卫卿并驾齐驱,在卫刚诸人的前呼后拥中疾驰而过。
她旁若无人,迅疾如风,他则隔岸观火,只能望她背影,连衣衫一角都抓握不住。
长街只余扬尘,顾卫卿一行人早已不见踪迹,苏朗折身走到说话那人跟前,一拍桌子,震得盘碗哗啦直响,冷凝着眉毛道:“你想要什么公平?玉公子是什么样的人?碍着你了?是杀你全家还是淹死了你的小崽子了?”
那人三十左右岁,衣裳簇新,油光粉面,可见生活富足,他被苏朗吓了一跳,待听完他的话,更是气得浑身发颤:“你,你是谁啊,怎么说话呢?”
“你说呢?只许你满嘴的污言秽语,倒不许我仗义执言了?玉公子碍着你什么了,你倒是说啊。”
旁边的陪客认得苏朗,一扯那男人的袖子,起身陪笑道:“苏九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老陈多喝了几杯,满嘴胡沁,您别跟他计较。”
建宁府的人不认识苏朗得多,但都知道蔡老大,自从顾卫卿成了贺琮男宠,而苏朗很是为顾卫卿出过几回头,知道苏朗的人越发多了起来,都知道他是流氓起家,光棍一个,是以没人敢惹他。
那叫老陈的听说“苏九爷”三个字,倒是上下打量了苏朗一回,颇为悻悻的闭了嘴。好汉不吃眼前亏,这苏朗眼睛凶得要吃人,可别为这把小命丢了,哪怕挨顿打呢,那也是无妄之灾。
苏朗却只是一声冷笑,逼问着叫老陈的男人:“你怎么说?”
醉酒不过是个托词,在座的人都知道,有怕事的早就蔫蔫的溜了。老陈梗着脖子道:“我就是随口一说……怎么,这也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