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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点头,这才转身出门。
卫刚心里突了一下,问顾卫卿:“刚才这位公子是?”
顾卫卿平静的解释:“他是建宁盛家的三公子盛怀恩,有闲汉跑进来对我言辞辱骂,是他仗义援手,解我于危困。并无不可告人之勾当,你大可不必草木皆兵。”
她说得这么直白,卫刚一窘,随即歉然的道:“是属下失职。”
这么短的时间,她与盛怀恩也谈不成什么事,只是……明日之约是什么约?
顾卫卿道:“我请托盛三公子替我邀请建宁茶商一晤。”随即站起身,临窗而立,指着街上来往的人群,自嘲的道:“看,熙熙攘攘,芸芸众生,可惜与我顾某相交者,凤毛麟角,更别提肯能与之相托身后之事者,越加乏善可陈,这实是我顾某可悲可怜之处。”
从前生怕自己身世被人看出端霓,她与谁交往都偏于淡漠、疏离,彼此间都隔着深沟天堑,无事时不觉得,到了想要求助之时,方发觉独木难支,更是到了有话都无可与人说的地步,怎不叫她自怨自艾?
秋风拂面,顾卫卿广袖飞扬,越见萧瑟。
她却只是轻轻一叹,双手按住窗棂,紧紧抿住唇,眼神黝黑而执着。
卫刚沉默以对。
顾卫卿转过身,道:“走吧。”
待见到季大儒,顾卫卿只是深深一拜,那句“请先生教我”,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
她就是这么个现状,便是季大儒有知天地、通鬼神之智怕也爱莫能助。何况他也只是个凡人,并无权势,以何与贺琮为敌呢?
季大儒年轻时愤世嫉俗,年纪略长,反倒看得比较开,他注目顾卫卿,并未扶她起身,只道:“玉卿,我一生教人无数,可谓桃李遍天下,虽敢自诩一句有识人之明,却不敢说何以教你。只得一句话,望你自己揣摩:这世事一向是祸福与共,相长相生,你把眼光放得长远些,别为眼前利益得失拘泥了。
顾卫卿眼眶一热,低声道:“多谢先生。”
第146章 破釜沉舟
顾卫卿从季先生家里出来,心态平和了许多。
人多浅见,眼前的利益才是利益,她亦落了俗套。
与贺琮周旋了这么久,所图不就是长远之计么?没道理从前百般忍辱,到了今日便生受不得,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与她或许仍然漫长的人生相比,未免微不足道。她何必抱定悲观心态,以为这会是她唯一的孩子?
若最终不免玉石俱焚,她当初委身侍人意义何在?
从来长路难行,但凡目标不明,意志不坚,便少有人能抵达顶峰,她已然别无选择,除了更坚定更有勇气更有希望,没有第二种选择。
顾卫卿回府便叫顾尚备办纸烛,自去郊外拜祭顾竹荪。
她沉默的烧着纸钱,一个字都没说。
委屈自不必言,可即便父亲活着,也未必肯体谅。顾家的茶园必须得有人担,除她之外再无第二个合适人选,不担也得担,担也就担了。
何况这天下谁人没有委屈?能忍受的委屈就算不得委屈。她流过泪,见过血,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委屈,这点儿委屈又算什么?
不舍自然也有,但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舍哪有得?
至于伤痛?人是最擅自我疗伤的动物,随着时间推移,再深再重的伤都会痊愈,再不然,还有遗忘。
没什么能刻骨铭心。
至于歉疚,顾卫卿也淡了,她倾其所有,殚精竭虑,若仍然不能达成父亲的期望,只能说自己才具有限,力有不逮,父亲失望也就只能失望,她只求问心无愧。
目薄西山,落日熔金,有归巢的鸟儿成群结队的从天空掠过,顾卫卿停马仰头看了多时。
回顾府时已经天近黄昏。
她陪顾大太太用晚膳,见她用得七七八八了,这才随口说起她过两天要出远门的事。
顾大太太放下乌木箸,道:“你要去哪儿?去多久?几时回来?”其实她最想问的是,那位王爷肯放人?
顾卫卿道:“去镇江,多则半年,少则三五个月,顾尚就留在家吧,我身边有人照应。”
看一眼厅外杵着的门神,顾大太太垂下眼,道:“你自己安排妥当了就好。”没情没趣的拨拉着碗里的米粒,顾大太太又道:“你今天,去看你爹了?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没,就是想着要出远门,归期未定,提前给爹上个坟。”
顾大太太点头:“也是,如今都八月半了,你……你去这么久,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过年。给你爹上个坟,烧些纸钱,也免得你在外头惦记。那这,家里的事?”
“暂时交给苏兄吧,我明日会请建宁府有头有脸的茶商位聚聚,能照应他就照应些。”
顾大太太咬了咬唇道:“到底是一个外人。”
顾卫卿笑笑道:“是啊,可谁让咱们家没人呢。但凡有我个兄弟,也是个助益。”
“你舅舅家的表兄们……”
顾卫卿道:“还需儿子多说吗?但凡他们自己能立得起来,也不至于把茶园交给儿子打理了。我倒有心把制茶手艺交给他们……”
“不成。”顾大太太坚决的道:“给他们找些活计就够了,这制茶的手艺却是顾家祖传,你爹再三强调,绝不能外传。”
顾卫卿缓缓抬头道:“可若顾家始终后继无人呢?”就让这制茶手艺失传么?
顾大太太惊愕的望着顾卫卿:“你?!你这是什么话?”
顾卫卿并不回避,反倒越发坚定的望着顾大太太:“娘以为呢?”
她现在这情况,什么时候有孩子,不一定,生了孩子也不一定就是儿子。贺琮又是个偏执且护短的,谁敢保证他一定会把儿子交给她,让他随了顾姓,只做个卑贱的茶农?
顾大太太胸脯起伏,脸色铁青,手里的乌木箸滑到桌上,发出零乱的碎响:“不,不会的。”
顾卫卿不忍为难母亲,垂眸道:“世事无常,谁说得准?儿子也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我想,不若抱养个孤儿……”
这事儿从未在顾家明面上提过。
顾竹荪是不服气,且顾家兄弟三个,都是女孩儿,没一个男丁,他誓要把顾卫卿培养成顾家继承人,因此绝不肯抱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顾卫卿也是不服气,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女子就做不好男子能做的一切。
磋砣至今,她冷丁提出要抱养个孩子来,顾大太太根本接受不了:“总还有,别的办法,你不是说要借……”
到底没敢说得太明白,顾大太太眼前又是满地的血腥。
顾卫卿低笑一声,道:“母亲可以从现在开始,好好考虑考虑这个问题,如果不能抱养,儿子想……”
“你想什么?”
顾卫卿道:“儿子想把这制茶的秘方卖掉。”
顾大太太骇然站起身,道:“不行,我不同意,你爹也不会同意,你这是得了失心疯了,怎么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你这是背叛祖宗!”
顾卫卿放下碗筷,平静而温和的道:“母亲不必生气,儿子只是随口一说,若母亲坚决不允,儿子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你,你想气死我不成?这种事,也是随口一说就能说的?这顾家的茶园,是从你曾祖手中传下来的,这么多年,你祖父、你爹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差池,到你这儿已经经营得颇为可观,不敢说如日中天,可在这建宁府也有一席之地,放眼整个府县,有谁敢与顾家的茉莉香片抗衡?你不思进取,倒敢说卖就卖?”
顾卫卿起身,踱到顾大太太身后,替她轻捶肩,道:“是儿子不孝。”
“我看你何止是不孝?”顾大太太甩开顾卫卿的手,道:“你分明是耽于儿女私情,一心只顾着你自己的享受,哪里还顾得上家族荣誉和责任?”
顾卫卿手一顿,垂眸片刻,道:“这罪名太重,儿子承担不起,迄今为止,儿子敢大言不惭的说,所作所为皆是出于大局考虑,不敢掺杂一点儿私心。说到底,也不过是想多条退路而已,自然母亲的想法也没错,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何敢轻言自己生死?
第147章 何敢言死
顾卫卿一夜乱梦。
她梦见自己躺在**的门板上,身边围着身穿缟素的顾府下人,她想,那就是自己已经死了。
一如臆想中的解脱和平静,她像个旁观者,毫无感情的注视着所有人。
有前来吊唁的人,恍惚都认识,同在建宁府,多多少少都打过交道,可奇怪的是她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只听见他们议论纷纷,不外是“玉公子年纪轻轻,突然暴毙,着实可惜”之类的言辞。
她并无子女,只有一个不知从哪抱来的小男孩跪在她的灵前代为还礼。那孩子不过四五岁,一脸的惶恐和苍白,呆怔怔的,不会哭,只知道磕头。
吊唁的人行了礼便退到院中,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对她的暴毙表示各种怀疑、惋惜和慨叹。
也仅此而已。
没谁敢说一句打抱不平的话,更别提为她仗义申冤。
人群忽然一阵喧嚣,如遇蛇蝎,潮水般迅速分开,神色铁青的贺琮带人闯进来,径直扑到灵前。
顾卫卿在梦中微微瑟缩了下,有些庆幸自己已经暴毙,不必承受他的怒气和怨气。
一直跪着的男孩愣愣的望着贺琮,忽然伸手抱住他的双腿,声嘶力竭的喊:“爹,我要娘,我要娘,你让娘醒醒……”
顾卫卿不忍的闭上眼。这小男孩也太没个眼色了,他怎么敢管这煞星叫爹?
贺琮岂是个好性的?恼怒之下,一脚将他踢开都是轻的,他又瘦又小,受此重创,焉有命在?
可怜见的,这是顾尚打哪儿寻来的替死鬼?
贺琮缓缓低头,顺着他的视线,顾卫卿看清了这小男孩儿的容貌,她不禁暗自赞叹:“顾尚果然是个办事牢靠的,瞧瞧这随便找的孝子,居然和自己有七成像。”
贺琮没恼也没怒,只将这哭喊的男童抱起来,甩给他身后的卫刚,吩咐道:“从哪来的,送回哪去。”
那男童张手张脚的大哭,只嚎啕着道:“爹,你别不要我,我一定乖,一定听话。”
顾卫卿听得好生心酸,贺琮就是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就是他亲儿子这般苦苦哀求,也未见得有多大效果,何况这男童和贺琮没甚关系。
男童被抱走,灵堂里终于安静下来,贺琮一手按住门板,与上面躺着的人面面相对。
顾卫卿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心口扑通扑通的,她很想捂住心口:傻玩意,心跳声这么大,要被他听到的。
那还能有好?他,会不会鞭尸泄愤啊?
贺琮俊脸放大,夸张到扭曲,顾卫卿竟看到他满眼都是狰狞的血红。他手背上青筋虬起,用极大的耐力克制着情绪。
他低沉的开口:“顾卫卿,本王给你一次机会,立刻马上给本王醒过来,本王不追究你所有过失。”
顾卫卿不敢回答,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的贺琮和她不是同一个世界中的人,不管他有多凶,他都奈何不了她,可她还是摒气凝神,选择了沉默。
贺琮一声冷笑,道:“顾卫卿,本王最后说一次,你给本王醒醒。”
门板上的是不折不扣的死人,凭顾卫卿如何暴躁,都一动不动。
顾卫卿更是不吭声,但凡有机会逃离,谁还会再回来?他的承诺都是屁,她才不信他真会既往不咎。
贺琮尖利的仰天长笑。笑声像刀子刮过石板,每一下都渗入骨髓,让人不耐、不忍,恨不能捂住双耳,好逃脱这魔音的荼毒。
贺琮终于停止了笑,他豁然起身,像嗜血修罗一般,道:“顾卫卿,本王给过你机会,可惜你不识时务,别怪本王心狠。来人,把顾家所有人都押过来,当着她的面,本王送他们上路。”
顾卫卿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心里急得火烧火燎,恨不能替死去的自己跳起来。
头一个被押上来的是二叔顾竹傲,贺琮一个示意,就有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