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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歪头想了一想,赛龙舟这事,其实她是没多少兴趣的,可是一想自己重生已这么久了却还一次没有出过门,她便有些静极思动,毕竟道:“好啊,不过你先告诉我,你都是跟谁约了去看龙舟的?”
季竣灏听她问起,不由的叹了口气:“都是虎贲卫的一帮兄弟,我原打算亲自上阵的,他们却不肯,说我不够膀大腰圆,若穿了龙舟服,露出细胳膊细腿,有损虎贲形象!”
荼蘼听得嗤一声笑了起来。京师龙舟赛原是夏日里最热闹有趣的活动,京里各公侯世家通常都会选上几个护院家丁,几家相好的凑一支队,一道参加。不过这些人却都只是些陪衬,参与这项比赛最为积极的却还是几支驻守京城的军队。
京城近畿附近,共有三支卫队,分别是虎贲、龙骧、凤岐。
龙骧、凤岐每军三万人,分别驻守京畿左近,每三月互换防区一次。而虎贲却是皇室禁卫,仅万人,军中校尉以上,大多是功勋子弟,只负责皇城巡查,并不过问其他。因功勋子弟太多,寻常人等也弹压不住,前些年更在京中惹了不少是非出来。
其后,大乾神武将军穆啸因年纪渐长,圣上特许还朝,又见虎贲军实在太过不像话,便请了穆将军统领虎贲。穆啸此人,却是老而弥坚,上任不到三月,便将虎贲军上下人等刮得服服帖帖,个中几个最是顽劣的更是被整治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几年下来,虎贲虽时不时仍会在外头惹些是非,但与前些年比,却已是天上地下了。
不过听说要与虎贲的人一道看龙舟,荼蘼还是有些不以为然:“我才不要跟一帮莽夫一道看龙舟,你们那些人头里,就没几个好东西!”记得从前同他们一道看过一回,结果那些个人,吼叫的声音几乎震聋了她的耳朵不说,眼看龙舟落后,还各个振衣攘臂,满口污言秽语,直恨不能跳下水去,拆了前头那舟,再将自家那舟一路推了拢岸。
季竣灏愕然无语,半日才挠挠头:“那你就是不去了!”他兴兴头头的过来喊妹子一道过去看龙舟,谁料她却不肯,怎不让他郁闷。
看她三哥郁闷,她却又扑哧一笑,翘起小下巴得意道:“我请娘亲陪我同去!”
季竣灏很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伸手泄恨般的捏了一下妹子的小脸蛋,手指捏上去,却觉温软滑腻,终究还是没舍得下重手。
荼蘼揉揉自己的脸蛋,有些不满的在她三哥手上也掐了一记。
兄妹二人打打闹闹,倒也玩得很是开心。
季竣灏在妹子房里坐了一回,倒忽然想起一事来,便笑道:“前几日,我从外院过,不巧看到你的两个先生正坐在一道说话,看那样子,倒挺亲密的!”
荼蘼啊的一声,顿时就睁大了眼。
季竣灏嘿嘿的笑了两声:“我一时好奇,见了明轩后,就问了他几句!”
荼蘼听他提起明轩,顿时来了兴致。
季竣灏口中的这个明轩姓林,武艺稀松平常,却生了一副鬼脑子,生平最好的就是打听人家的闲事。他却还有一手,往往能从一些不经意的蛛丝马迹中,发现隐藏极深的事儿。事实上,这个林明轩也正是她三哥日后的得力臂助,军师幕僚。
“他说什么了?”
季竣灏笑嘻嘻的瞧瞧屋内,眼见无人,这才悄声道:“他说你这两位先生很有些意思,到哪儿去总都是一对儿的去,而且往往都是女的先去,男的随后就跟了上去……”
荼蘼圆圆的眼儿睁得大大的:“啊……”
季竣灏忙竖起食指做嘘声状,低声又道:“我还听说你那位白先生之所以被遣出宫来,是因为她在侍君前夜,忽得恶疾,缠绵数月之后,非但遍体生疮,更兼体有异味,这样自然也就不能侍君了!”因是在说宫内秘闻,他的声音也便愈发的小。
她暗自耸了耸肩,这所谓的忽得恶疾,多半便是被人下了药。这些事宫里虽不多见,却也颇有些类似情形,倒也不足为奇。不过,她神情古怪的打量了自个的三哥一眼,她这三哥原就有些郎当,不过如今是愈发的过了,在自家妹子跟前大谈侍君前夜,这话若是被她母亲听到,少不得要挨骂,若被她父亲听见,这顿家法怕是怎么也跑不了了。
“呃……”她答应着,为了打探消息,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揭她三哥的疮疤,只好奇问道:“什么叫做体有异味呀?白先生跟我一起时,我可没觉得有异味呀?”
原来白先生是因了这缘由才得出宫的,她到现在才算明白了。
季竣灏漫不经心道:“这个就不好说了,若深究下去,只怕你那白先生吃罪不起!”
荼蘼点点头,这病若是旁人害的,也还罢了,若是自己有意为之,那便是欺君,惹得上怒,便诛灭九族从前也是多有的。她伸手掩住一个哈欠,觉得自己有些累了。
季竣灏见她累了,看看天色,毕竟笑着起身:“不早了,你休息吧!”
她忙伸手扯住他:“三哥,你还没告诉我两位先生的事儿呢?”
季竣灏没法子,只得又坐了回来,简单道:“我听明轩说,京中各家要请金先生的,必要先请白先生,若白先生不去,那金先生也必然不会去的。工部史侍郎家里原是请了这两位先生教养女儿,史侍郎有个儿子,有一日不慎得罪了白先生,白先生一怒,便不肯再待,到底辞了去了。白先生才走,次日金先生也就跟着辞了馆……”
荼蘼听见史侍郎的儿子,不觉撇撇嘴,史侍郎这个儿子,她却是知道的,京里都称他做屎壳螂,这人最是好色不过,想来是见白先生生的好,所以起意调戏。季竣灏毕竟还有些分寸,诸如好色、调戏之类的话,却还不敢在她跟前说,只说不慎得罪了的。
季竣灏继续道:“还有个有趣的,说是城西刘御史家,刘御史的千金跟前原有了教书的先生,独缺个仪礼先生,便单请了白先生。谁料白先生过去教了不到半月,原先那教书先生有天因事告假回家,过集市时却被惊马踏了,足足的躺了三月,刘御史忧心耽误了女儿,到底辞了先前那先生,请了金先生过去……”
荼蘼微惊,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笑道:“怎么却这么巧!”
季竣灏笑嘻嘻道:“可不是!”其实林明轩对他说起这事时,就毫不客气的评价道,此事看着不像巧合,不过个中缘由无非就是男女之情,看看热闹也还罢了,插手去管却不值当。
季竣灏走后,荼蘼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叫了慧纹来给她盥洗。等洗漱完了,她爬上自己的床榻,很快便已睡着了。
对金麟与白素云之间的事儿,她懒得去理,只要他们于她无碍,于她家无害,那也只由得他们去。
11 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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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日子,荼蘼又恢复了一贯的生活,不过为着应承母亲的那首《春晖曲》,每日清晨仍会去金麟那里掩人耳目的学上一阵子琴棋书画。
这些表现,于她而言是掩人耳目,放在金麟眼中却是惊叹不已。他这一生也教过不少学生了,其中不乏天资聪颖,举一反三的,却少有似荼蘼这般懒散却又惊人聪明的。
别人是一点就透,她却是不点也透,让人惊叹不已。
他本不是不通事务的迂夫子,看着这些,心下若说不疑惑,那自是骗人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天下聪明人尽多,因此倒也没有想到那些怪力乱神上去。
至若白素云,她原就是从宫里出来的,在那种地方待得久了,行事自也更为小心谨慎,该说与不该说之间的分寸拿捏得更是恰到好处。何况她与金麟关系确也不一般,二人相处之时偶尔提起这个小弟子,都是一笑,各觉省心。偶然季煊问起女儿学业,二人也都极力夸赞。
季煊听两个先生如此夸赞,心中还不深信,便与公务之外,另抽了空携了段夫人来看女儿的学业情况。及至亲眼见了女儿一笔娟秀非凡的小字与琴技,不由惊喜莫名。
荼蘼趁势提出要父母一道陪了去看龙舟,季煊自然满口的应了。
六月六,通常都是一年之中最为暑热的一天,亦是祭祀河神,祈求丰年的日子。
大乾京城玉京城内有一条长河,因此河环绕玉京城池,恰似玉带围腰,便为之命名为玉带河。六月六日的赛龙舟,便正是在这条河上。
这一年的六月六,天气略有些阴,风从玉带河上来,带来丝丝凉气与淡淡馨香的水汽,扑在面上,令人精神为之一振。论起来,却比往年的烈日炎炎更为得趣。
那龙舟赛赛程却是自京城玉狮胡同起,到飞燕胡同止。玉带河原是环形,这两条胡同间的河流较为平直,若在终点搭了高台,远远望去,依稀可见处的情景。除高台外,更有那好热闹的贵胄子弟早已备好了马匹,打算跟了那龙舟一路从追到终点。
荼蘼坐在自家搭好的高台上,兴致勃勃的四下张望,身边是季煊与段夫人。这台上原本搭了遮挡阳光的凉棚,不过今儿并无一丝太阳,倒是生生做了无用功。
她忽然睁大了眼,无语的看着前方那个对她猛挥手的人——她三哥季竣灏。
季竣灏今儿出来的早,也并没跟她们一道,因此直到此时她才见到他穿的衣裳。那是一身正红紧身武士装,披一件长斗篷,颜色本已扎眼之极,他那手上却偏牵了一头白马,看着更是醒目到刺眼。那马一身纯白,通体无一丝杂毛,若在平日看时,定是神骏无比。只是此刻,荼蘼冷汗涔涔的看着那马身上背的那只不伦不类的巨鼓与鞍袋中插着的高高飞扬的虎贲军旗,心中只有一个冲动,那便是别过头去,装作不认识她三哥。
季煊此刻也见到了人堆中的三子,当下沉脸皱眉道:“这个老三,真是愈来愈不像话!”
其实季竣灏生得俊美,非但皮肤白皙且兼身形修长,穿一身红衣武士服,愈发显得猿臂蜂腰、俊俏风流。只是季煊一见他那匹马,便知他必是打算跟了龙舟一路狂奔,且要在马上击鼓助威、摇旗呐喊的。这对他来说,实在有些看不过眼。
段夫人见状抿嘴温婉一笑,却开解道:“罢了,他如今在虎贲里头,有些事,总是要随大流的!”她一面说着,便抬手指了一指。父女二人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各自无语。
原来人群中,除了季竣灏外,另还有一些虎贲军中少年,这些少年无一例外的穿红衣,骑白马,马上横架巨鼓,鞍袋之中斜插军旗、鼓槌。荼蘼看了一圈,忽然见了一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因扯了扯母亲的衣袖,低声道:“娘,你看那边!”
段夫人与季煊不约而同的应声看去,又都各自无语。原来距季竣灏十步远的地方,正有人垂头丧气的立在那里,红衣白马,面黑如碳,却是穆啸老将军的爱子穆远清。
饶是段夫人涵养素好,见此情景也不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这穆远清,却是穆啸老将军的幼子,四十岁上才得的,一家人爱逾性命。穆远清其实生的也不错,只是皮肤甚黑,他也深知扬长避短,平日里从不肯穿艳色衣衫,所以看着也还罢了。今儿忽然穿了一身艳红,身后却还配了白马,这两样颜色与他一搭,便愈发觉得他皮肤深黑,看着着实扎眼,也不由得段夫人不笑。
季煊忍了一下,却最终没忍住,正要发笑,目光却忽然定住了,旋即起身作揖,客气又不失亲密的招呼道:“有些日子不见,穆老兄倒是愈发精神了!”
荼蘼应声看去,却见有人正站在一边,与她父亲说话。那人头发虽已微微花白,然国字脸上眉眼分明立体,深邃如刀砍斧削,纵是满面笑容也还是掩不去那股肃杀与威严。
不用多想,她便知道这人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