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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医馆后头却有人跨步走了出来,叫道:“小庐,可以吃午饭了!”
荼蘼答应了一声,不觉拿眼瞧了对面的二人一眼。季竣灏却忽然想起甚么似得,说道:“一会子我与冼兄一道吃个便饭,你可想去?”
荼蘼想也不想,冲口道:“好呀!”
冼清秋怔了一下,但季竣灏既说了这话,她自然也不好当着荼蘼的面出言反对,因点头道:“小庐既要去,便一道去也好!”神色却是淡淡的,看不出欢迎的意思。
荼蘼哪里在乎她的想法,她只是好奇,自家三哥是怎么会跟这冼清秋混得这般熟的,如今看起来,竟颇有几分相敬如宾的意思。
相敬如宾?她皱了皱小鼻子,觉得自己真是太过辞不达意了。
49 状元红
49 状元红
荼蘼同医馆中人说明自己的去向,这才与季竣灏、冼清秋一道出门。季竣灏也懒得去太远的地方,便挑了离着秦家医馆不远的五味斋。
这五味斋说起来也算是京城的百年老字号之一了,店面不大,只二层楼,看着简朴却自有风韵,里头的家常饭菜做的极为精致可口,尤为出名的却是这家店的“状元红”。
据说开创这家店的那位掌柜早年娶妻,却是一直无子。直到四十开外,方才寻了一个偏方,次年果得了一个儿子。这掌柜的原是绍兴人,绍兴人素有酿酒的传统,这掌柜得了儿子,自也欣然。他做了多年生意,囊中所积不下千金,又只得这一个儿子,当下千里迢迢赶回家中,亲手酿下百坛美酒埋于自家梨花林中,依俗取名为“状元红”。
这掌柜虽多年经商,心中却实在崇慕读书之人,眼见儿子聪明伶俐,便更生了光宗耀祖之心。他那儿子却也争气,十二进学,十五中举,到了二十一岁那年更是一举登科,金殿之上点为状元。那掌柜的自然欣喜欲狂,状元衣锦还乡,迎妻进门之时,他亲手起出梨花林中“状元红”以飨来客。此酒色作琥珀,透明澄澈,香味又随埋藏日久而愈加馥郁,入口更是醇厚甘鲜,回味无穷。然最为难得的是,这酒却是真真正正的“状元红”。
此酒一出,顿时轰动邻里,同乡之人都拿了酒杯,上门来讨个吉兆。百坛美酒不过数日,已剩了不到一半。那掌柜原就极会做生意,见次情景,便将剩余美酒送至五味斋售卖,京中人等闻说,各觉有趣,纷纷上门求购,五味斋一时名传京师。
那状元既少年得志,又仕途顺畅,在官场之中厮混了十余年,官至侍郎后,因父丧丁忧回家,为父守孝三年。三年之后,他却过惯了闲散生活,从此息了仕宦之心。
他家中原就颇有积蓄,他自己十余年宦海经营,自也是宦囊丰富。
致仕之后,他每年皆会亲手酿制五十坛美酒,皆号为“状元红”。更在五味斋门前亲手写下一副对联:“汲取门前鉴湖水,酿得绍酒万里香”!自此,五味斋生意愈发兴隆无比。
这位状元郎直活到耄耋之年,方才过世,却是个长寿的,这状元红也着实遗下不少。
季竣灏一面走着,一面笑吟吟的讲着,直听得荼蘼赞叹不已,连带着在一旁的冼清秋也听得津津有味。荼蘼一侧眼,瞧见冼清秋面上神情,不觉心中一动,因顽皮笑道:“这酒若当真这般的好,我们何不买上一坛,带回家去给二哥尝尝,让他也得个吉兆!”
季竣灏倒也没有多想,随口道:“其实二哥从前也常会过来五味斋的,这酒想来喝的也不少了,不过这个时候买些带回去让他多喝些,或者还真能沾些喜气!”
冼清秋却只挑了下眉,面上现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荼蘼一直偷眼注意她的表情,见她这般模样,不免又加了一句:“其实以二哥才学,这酒喝与不喝,也无多大分别。嘿嘿,他这回若中了,我可得请他去学酿酒了!”
季竣灏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正该如此!”
荼蘼便仰头去看冼清秋,纯真笑道:“冼哥哥,等你有了儿子,我一定让二哥送你好大一坛子……”她口中说着,手上便划了一个圈,表示那酒坛有这么大。
冼清秋面上一红,有些尴尬的一笑:“如此便多谢了!”她毕竟是女子,提到有了儿子这等的话语,却是难免有些羞赧。
季竣灏这时才隐约的回过味来,当下无可奈何的暗暗瞪了妹子一眼。三人说着话,一路走来,眼前却已到了五味斋前。三人才刚过去,斋内已有小二快步的迎了出来,他却是认得季竣灏的,当下急急上前招呼,问明了人数,殷勤备至的引了三人上了二楼雅间。
这五味斋看着不大,当真进去了,却觉甚是宽敞。
三人进了雅间,各自坐定。季竣灏转头对那小二吩咐道:“菜挑精致拿手的上即可,那酒,却须十足十的状元红,有一些不对,可莫怪我翻脸!”
那小二满面堆笑的应着,转身下去了。不多一会的工夫,便捧了几样精致小菜上来。原来这绍兴原是江南地方,菜肴偏于清淡,以鱼虾河鲜等物为主料,其味香酥绵糯,汁浓味重,形色俱美。这几样小菜却是糯米甜藕、醉河虾、糟青鱼干及一碟清拌笋丝。
那几样小菜盛在清一色的青花荷叶边小瓷盘内,当真赏心悦目至极。季竣灏看看妹子,笑道:“这藕是极好的,不妨尝尝,那醉河虾只略尝尝就是了!”
荼蘼答应着,便拿起筷子,挑了一片吃了。入口细糯,甜而不腻,味道果真极好。冼清秋也举箸尝了,不免点头,虽未出口夸赞,但看神情却颇满意。
三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各自举箸尝了一口,也便放了筷子。此刻先前那小二却又快步的上来了,手中却托了一个不大的陶瓮,那翁细口大肚,上头遍布灰尘,翁身甚至还挂了几根蛛丝,看模样极是陈旧,显然这翁内装的便是那名动京城的“状元红”了。
那小二托了酒瓮递至季竣灏跟前,让他查验封泥,季竣灏随意一扫,点头道:“开罢!”那小二应着,手脚俐落的将酒瓮拿至一边,取了抹布来,三下两下的便将那酒瓮擦得干净光亮,然后举手拍开翁上封泥。那封泥一开,顿时芳香扑鼻,一时浸润心脾。
冼清秋闻香,脱口赞道:“果然好酒!”荼蘼在一边也忍不住的抽了抽小鼻子。
一时那小二将酒烫了,又拿了来,放在了桌上。
季竣灏还不及倒酒,荼蘼已腆颜拿了面前的酒盏递到了他跟前。季竣灏瞪了她一眼:“这酒后劲可足,你若醉了,我可怎么同家里交待!”
荼蘼小嘴儿一翘,却不缩手,只是拿着酒盏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冼清秋在旁看得有趣,不由笑道:“男孩子早几年喝酒也不怕的,况此刻还早,若实在不胜酒力的醉了,便寻个客栈休息一回,也就看不出来了!”
季竣灏想想也有道理,毕竟提壶给她筛了小半盏:“只许这么多!”
荼蘼耸耸肩,有些不以为然的扫了他一眼。
她酒量一向不错,自信便是回到幼时,也不会差到哪儿,只是这话却不好说出来,缩了手,细细的看着杯中美酒。那酒盏原是早年的白瓷,虽非官窑所出,却也极其精美,其胎薄而亮,琥珀色的酒液盛在其内,轻轻一晃之下,当真是流光溢彩。
季竣灏提壶正为冼清秋倒酒,忽而门上一声响,有人已推门进来。三人都是一惊,还不及抬头去看,却听来人叫道:“竣灏,我这一路找得你好苦!”
50 林明轩的狡猾
50 林明轩的狡猾
50林明轩的狡猾
三人同时抬头看去,各个一怔,季竣灏起身笑道:“林三,怎么是你?快坐!”
进来那人穿一身湖青色锦缎夹袍,身材瘦削,肌肤柔白,容貌秀若处子,却是林明轩。
林明轩瞪他一眼,也不客气,跨步过来,便在空着一面的桌边坐下。目光落在荼蘼身上,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这个,不是那日见过一回的你的那个甚么堂弟?”
荼蘼一听这话,心中便有些不快,不觉翘了翘下巴,一副不屑搭理的模样。
季竣灏忙打圆场道:“是季庐!”
林明轩一拍脑袋,笑道:“是了,就是季庐!近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遇到一堆狗屁倒灶的事儿,一时竟忘记了你的名字,小庐可莫要生我的气!”他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先时瞧见荼蘼年纪还小,说话便有些不经意,其后见她反应,便很快调整了态度。
不管如何,打狗也要看主人,即便眼前这人只是季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自己也不好太不给面子。更何况,季竣灏显然还是很在意这个小堂弟的。
荼蘼面色稍缓,她其实倒并不太在意林明轩的态度,只是上回见面,这群人已将自己视若无物,这次若再不给他们些颜色,下回只怕更要藐视自己,日后反不好相处。
林明轩见她神色略略缓和,忙趁热打铁道:“这回是我不好,下回了再不会了,来,我前儿得了一个有趣的玩意,今儿送你权作赔罪可好?”他一面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只做工甚是精巧的如意形鎏金银质镶宝九连环来递了过去。
荼蘼瞄了一眼,见那连环做的精致,心中不觉也有几分喜爱。她原也不想太过得罪林明轩,因伸手接过那九连环,又仰头对了林明轩甜甜一笑:“多谢林大哥!”
她这不经意的一笑,却险些晃花了林明轩的眼。他先前见着这季庐,心中还曾有些诧异,觉得季家一门人才均极出众,怎么竟会有这般一个相貌平平的亲戚。此刻见这季庐一笑,眼儿弯弯如月,一口糯米小牙雪白,右面嘴角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一张小脸光华陡现,竟令人不忍移开视线。怔了好一会,林明轩才讶然叫道:“竣灏,你这个堂弟笑起来时,怎么竟与你的宝贝妹妹一个模样,小脸活像会放光一样!”
这话一出,季氏兄妹都是一怔,荼蘼忙低了头,装作兴致勃勃的去玩她的九连环,只是不开声。季竣灏嘿嘿的笑了两声,岔开话题道:“对了,你这一路找我作甚?”
饶是林明轩素来机巧,却也想不到季家居然肯将视若珍宝的爱女扮作男子模样送到医馆学医,被季竣灏一个打岔,便将先前的话头丢在了一边:“咳,我还能有甚么事儿,不就是前些日子的那件事儿么?”
他这话一出,季竣灏倒是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起来。他与林明轩是老朋友了,对他的情况自然也都了解得很。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林明轩遇到的最让他郁闷的事儿,莫过于他家逼他娶妻一事。说起来,林明轩今年便是一十八岁了,京中世家子弟娶亲都早,他这个年纪尚未娶妻,其实已算是晚的了,虽然他自己是绝不会这么以为的。
林明轩没好气的瞪了季竣灏一眼:“你少幸灾乐祸,你如今上头还有个二哥在,等你二哥娶了亲,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这般逍遥不能?”
季竣灏嘿嘿一笑,倒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荼蘼抬头看了看二人,林明轩已将话说的这般明白,她若还听不懂,上辈子也就算是白活了,不过此事既与她无干,她自也乐得在一边看看热闹。
冼清秋则皱了皱眉道:“原来林兄也遇上了这事了么?”
话音才落,唰唰唰三道视线同时的落在了她的身上。林明轩此刻还并不知道冼清秋便是熙国公府的玉郡主,只以为她是国公府的小世子,此刻便信口问道:“怎么,冼兄也遇到此事了么?”他其实是有些诧异的,因为冼清秋今年才不过一十六岁罢了。
冼清秋忽然被众人盯着,不觉有些不自在,动了动身子,淡淡的嗯了一声。
林明轩想了想,诧异道:“却是哪家的小姐,我怎么竟没听说过?”他自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