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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竣灏颔首:“罢了,你交待的事儿,三哥哪次不曾替你办妥!便是你没交待的,但凡三哥晓得,又有哪次没有放在心上!”
荼蘼听得一笑,朝季竣廷挤了挤眼,顽皮道:“我倒不记得,我何时将清秋交待给你了?”
这话一出,季竣灏脸上顿时便有些挂不住。季竣廷在一边听着,也不由的笑了出来。季竣灏尴尬的瞪了荼蘼一眼,没好气道:“你这丫头,自己的事儿都还忙不来,却还盯着我!”他原是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却见荼蘼面色微僵,不觉心生后悔,忍不住拿眼去看季竣廷。
季竣廷咳了一声,笑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且说些其他的罢!”
这话却是正中二人下怀,荼蘼当即就势调侃道:“好呀,那我们便说说飞霜好了!”这话一出,三人互视一眼,都是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之后,气氛顿然便松了下来。
三人不再说起这些,反各自说起这些年来各自所遇的一些事情,说到高兴处,不觉各自大笑,欢愉不尽。这一席话,直说到三更时分,方才各自散了。
次日晚间,季竣廷果在西湖畔的望仙楼上宴请林培之、冼清秋等人,众人会面,绝口不提荼蘼,表面看来,这一顿送别宴倒也吃得宾主尽欢。只是季竣廷暗中观察林培之,总觉他神色之间隐隐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淡漠,再无往日的那种使人如坐春风的气质风采。
次日午时,林培之也便投桃报李的请了季竣廷。众人喝过送别酒后,林培之便与季竣灏、冼清秋三人登舟南下,打算先往苏州,拜会过季煊夫妇,再从苏州一路往京城。
陆记绸缎铺内,安姐有些诧异的看了心神不宁的荼蘼一眼,轻轻推了她一把:“妩儿?”
今儿早间,荼蘼早早拉了她往绸缎铺来。午饭也只是令人到一边的酒楼之中叫了几个精致菜肴,便在绸缎铺内的雅间草草用了。用过了饭,伙计收拾了碗碟,送了茶水进来。安姐取过茶盏喝了一口,抬头时,瞧见荼蘼正斜靠在椅背上静静发怔,故有此问。
算算时间,他们已该登舟去了,京城之中,又该有怎样的漩涡急流在等着他们呢?荼蘼想着,不由的心神恍惚,被她这一推,这才惊觉过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怎么了?”
安姐看她一眼,笑问道:“你今儿脸色可不大好!怎么,舍不得他走?”
荼蘼被她一语点中心事,面上不觉飞红一片,欲待分辨,又恐越抹越黑,只得闭口不言。
安姐见她不语,不由一笑,道:“说起来,季家老爷与夫人都极喜欢你,便是季二爷对你亦是不同。你若真对他有意,倒也不是全无可能!”
荼蘼一听这话,不由瞠目结舌。到了这刻儿,她才意识到,安姐压根儿就没见过林培之,她见的,只是季竣灏而已。又是一个误解了的人,她无奈的想着,心中却也轻松了许多。因斜乜了安姐一眼:“你也莫要总是说我,只想想你自己罢!”
安姐闻言,不觉微微一叹,摇头道:“我还有甚么可说的,只是过一日是一日了!”
荼蘼一笑:“瞧你说的,其实你如今也还不大,依我看,还是再寻个合心合意的人是正经!”
这话一出,安姐倒愣在那里。在她想来,陆妩儿虽算不上名门闺秀,但毕竟也是个未曾出嫁的黄花闺女,怎么却会如此理所当然的说起这个来。深深看了荼蘼一眼,她问道:“妩儿,这话,可是大爷、大*奶让你对我说的?”对于荼蘼突如其来的话,似乎也只能如此解释了。
她口中的大爷与大*奶指的却是陆展与邢二妹。她嫁入陆家旁支,过门不过一月,丈夫便已身故。陆展与邢二妹亲往吊唁,她才得以与邢二妹相识。邢二妹对她颇为同情,一直以来,都颇为照顾,这些年,话里话外,更有劝她再嫁之意,故此此刻,她才有此问。
荼蘼淡淡一笑,拍拍她的手:“二姐姐是有同我提过,不过就算她不说,我也觉你这般守着,实是可惜了!”
安姐了然笑笑:“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事,原是要看缘分的!”
荼蘼想想,也不由颔首称是。二人喝着茶,说了一回话,正欲出去的当儿,却听外头传来一阵喧嚣之声,旋即一名伙计匆匆过来禀道:“外头有位夫人执意要见东家!”
荼蘼闻言,不觉一怔:“夫人?甚么夫人?”在她印象之中,似乎并不认识甚么夫人。
40 杜豫之
40 杜豫之
荼蘼抬眼看着走进门来的皖平公主,不禁微微苦笑起来。她万万没料到,来的人竟是皖平。她立起身来,对皖平客气的作了个手势:“请坐!”
一边的安姐曾在码头之时见过皖平一面,这刻再见,自是识出了她的身份,不由怔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觉浑身不自在。她出身普通人家,这些年虽也见了些世面,但在面对真正的金枝玉叶、皇室贵胄之时,却还是由不得有些紧张局促。
皖平对荼蘼一笑,自如道:“我恰好路过,想到清秋说起你的绸缎铺子在此,便来看看!”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在荼蘼所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安姐有些慌乱的轻咳了一声,道:“外头还有些事儿,我去看看!”荼蘼听她声音都有些发颤,心中也知强留她在此,也只是徒然令她难受,便点头允了。安姐见状,忙快步出去了。
皖平见她去了,不由挑了下眉,斜瞥了荼蘼一眼:“她似乎很怕我?”
荼蘼淡淡道:“公主乃金枝玉叶、皇室贵胄,寻常百姓见了,难免有些心怯!”
皖平轻“哦”一声,似笑非笑的瞧她一眼:“那么,陆妩儿,你呢,你算是寻常百姓么?”
荼蘼默然,她是侯门千金出身,及笄之时嫁入皇室,历经风雨,又一度贵为皇后,母仪天下,算是天下女子之中最尊最贵之人。也正因此,她才能淡然无畏的面对贵为公主的皖平。只是这些话,却是无论如何没法子说出来的。她正想着,那边已有人送了一壶香茗来。
荼蘼挥手示意那伙计退下,自己亲自提壶,为皖平斟了一杯,借势避开这个问题。
皖平见她如此,不由一笑:“陆妩儿,我知道你的身份不简单,否则也不敢这么对我说话!”她说着,眉目之间,不觉现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且举起茶盅喝了一口茶。
荼蘼无意跟她绕着这个话题多说,只稍稍的勾了一下唇角:“殿下今儿来此,不会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的罢!”她的语气虽称淡然,却隐藏着几分不耐。
皖平一笑摇头:“当然不是!我来,只是因为我对你感到好奇,所以路经此地,就忍不住想进来看看!”事实上,今儿林培之的送别宴,林垣驰并没去,她却因为冼清秋的缘故亲自去了。林培之等人登舟去后,她独自一人回府,忽而想起荼蘼,便特意绕路过来了。
荼蘼听闻此言,也只有苦笑:“妩儿只是一介平民,其实并无值得殿下关注之处!”
皖平深深看了她一眼,闲闲道:“陆妩儿,那日我从玉狮胡同回去后,曾去见了我四哥,并问起那张曲谱。你可知道,我四哥的反应是甚么?”
荼蘼对林垣驰的反应根本毫无兴趣,听了这话,也只淡淡“哦”了一声,并无追问之意。
皖平等了一刻,见她全无反应,不觉大感颓唐,无奈的摇了摇头,毕竟还是忍不住道:“四哥听了我的质问,竟然神色不变,非但如此,他还令我为他磨墨,然后提起狼毫,当场便将那曲谱又抄了一份给我,弄得我莫名其妙。我问他何以如此,他竟答曰此一时,彼一时也!”
此一时,彼一时也!这算是个甚么答复,皖平拧着眉,满面皆是不满之色。
荼蘼笑笑,却只是静静喝茶,并不言语。皖平看着她,忽然便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无从下手的感觉,这种感觉那天她在林垣驰身上也曾感受到。
“陆妩儿,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跟我四哥一样,都能给我一种压迫感!”她忍不住抱怨。
荼蘼忽而听了这话,不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对皖平,她一直都极不喜欢。可是今儿,她却忽然觉得,其实皖平这人也并不如自己印象中的那么糟糕,只不过自己从前一直不曾发现而已:“你跟你四哥关系很好么?”她问,她依稀记得,从前皖平与林垣驰的关系很是一般。
皖平微微偏首,把玩着手中的青花缠枝牡丹纹茶盅,慢慢道:“我从前其实不太喜欢四哥,总觉得他这人不爱说话,似乎总有心事,一副阴阴郁郁的样子……一直到几年前的一个黄昏,我路过御花园,听到有人**,那箫吹的可真是好,我忍不住走过去。却看到四哥坐在一树白花下头,静静的**……”她说到这里,声音不由的顿了一顿,语气也愈发的低了下去。
荼蘼抬头看她一眼,她其实能想象到皖平所描叙的那一幕场景。
“后来,四哥对我说,那种花,名叫荼蘼!那首曲子,名叫《花开》!”过了许久,皖平才轻声的接着说下去。
荼蘼微微颔首,却忍不住叹了口气。《荼蘼花开》,荼蘼既已不复存在于这个世上,那么这世上,自然只剩下了《花开》。既如此,那么这首曲子,也便再没有必要流传下去。
皖平举杯,将杯中将冷的残茶一口饮尽,放下茶盅,她认真的看了荼蘼一眼,有些疑惑道:“陆妩儿,说真的,我有时真觉得奇怪,我怎么就愿意将这些事儿告诉你呢?”
荼蘼一笑,立起身来:“殿下已待了好些时候,也该走了!”
皖平柳眉一扬,问道:“你这是在下逐客令?”她虽是反问,语气之中却无多少怒意。
荼蘼闻言,不由为之莞尔:“若殿下执意这般认为,我自也只能承认!”
皖平带笑的看了她一眼:“陆妩儿,你虽其貌不扬,却很有趣,难怪我四哥会喜欢你!罢了,我是该走了,改日有空,我再去玉狮胡同寻你说话!”
荼蘼颔首客气了一句:“殿下若肯屈尊,寒舍自是蓬荜生辉!”
送走了皖平公主,荼蘼走到绸缎铺的柜台前,冲正翻看账簿的安姐一笑:“安姐?”
安姐之所以装出一副认真看账簿的模样,正是为了要掩饰自己的震撼之情,却不料被荼蘼一下揭穿。苦笑抬头看了荼蘼一眼,她道:“妩儿,我真是愈来愈看不透你了!”
荼蘼闻言,不由为之哑然失笑,但她也没有多说的意思,只抬手指指医馆方向:“我过去医馆那边看看,你将这里的事儿办完了,便过去寻我,我们一道回去!”
见安姐点了头,她便举步入了雅间,依旧从那道暗门过去医馆。
这间医馆,里头把脉,外头抓药。因荼蘼早有开一家医馆的意思,故此各类药材早早便运了来,又经了这几日的整理,更是已见雏形。荼蘼过去时,恰见着几名伙计正在拣选、碾磨药材,木煜则立在一边看着。听见里头有动静,便抬头看来,却恰与荼蘼瞧了个对眼。
“小姐!”他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恭谨的行了一礼。几名伙计见状,也纷纷放下手中事务,各自行礼。荼蘼对众人摆了摆手,却向木煜道:“木煜,你来一下!”言毕转身回了雅间。
木煜一言未发,只是举步跟了入内。
荼蘼在雅室内坐下,指指自己对面:“请坐!”待木煜坐下后,她才开口道:“你的身份,我已尽知,今儿请你来,只想问一句,你可愿回到你原本待的地方?”
木煜神色不变,只淡淡问道:“小姐可是不愿木煜再继续待在你身边了?”
荼蘼有些无奈的勾了下唇角:“这事儿,怕是并无我置喙的余地罢?木煜,你也不必多想,这几年,你委实帮了我许多,而我今儿之所以问你这个,只是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