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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轻哼一声,正要反驳,却忽然发现季竣廷正笑吟吟的看着这边。忙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偃旗息鼓的咕噜了一句:“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奠定!”
林培之听得哭笑不得,摇头道:“任性的小丫头!”
荼蘼听了这话,不觉微微恍惚了一刻。任性……那似乎已是上辈子的事儿了,有谁知道,我已收敛了多少。闷闷的叹了口气,她道:“多谢夸奖!”
不过,你压根就没见过我真正任性的模样,她恍惚的想着。
不过……那已是极遥远的从前的事儿了……遥远的我几乎都不愿再去想起……
恍惚之间,她的心中却又忽然记起韩璀来,“不知家中如今怎样了?”她不由轻轻嘀咕了一声。却不知道自己已将这句话说了出口,虽然声音极小。
林培之在旁,听了她这近乎自言自语的一声低喃,却是不由一笑:“想知道你家如今怎样么?”他意有所指的卖着关子。
荼蘼猛然抬头:“你知道?”是了,她几乎忘记了,他在京中广布眼线!
林培之自信的一笑点头:“那是当然!”
“快说。我家里怎样了?”她想也不想的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目光清亮璀璨如黎明时分的启明星。林培之料不到她竟这般惊喜,微怔之后,轻咳一声以示提醒。荼蘼这才意会到自己这刻说话声音略大了一些,已引得旁边众人纷纷投以善意而笑谑的视线。
显然都以为他二人说到忘情处,竟至忘记了压低了声线。
俏脸一下就红了,她瞪了林培之一眼,别过头去,不再理他。遥望远处水天相接处天青云白,与浩淼江水一线相接,两岸青山。一衣带水,江山如诗如画。
耳边响起林培之悠然低沉的声音:“你们走后不到十日,垣驰往拜平侯府,与竣邺兄对坐饮酒。席间亦不知说了些甚么,不过垣驰回府后,却忽然令人将数日前宫中刚刚赐下的八名宫女尽数送往清平侯府,且明言是赠予你大哥的!”
荼蘼猛然一震,愕然抬头:“你说甚么?”她这一声,却比适才声音还更大些,季竣廷终于觉出不对,诧异的往这边走了几步,问道:“怎么了?”
林培之甚是无辜的潇洒耸肩,答道:“荼蘼想知道京城近况,我昨儿恰得了些消息,便告诉她了!”赠送几个婢子,原无甚大不了,荼蘼这般表情,才让他觉得奇怪。
季竣廷疑惑的看了神色大变的荼蘼一眼,隐约觉得能让妹妹如此变色的消息必不寻常,便顺势问道:“是甚么消息,竟将荼蘼惊成这样!”
林培之哈哈一笑,当下面不改色的又说了一遍。季竣廷怔了半日,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此刻他算是明白荼蘼何以这般大惊失色了。她将慧清送到季竣邺身边,原是存着算计之心,不料林垣驰却更狠,荼蘼送一个,他索性大手笔一次便送了八个。
只是这二人一前一后相继作出这事,这种古怪的默契实在让他有些疑惑不解。
季竣灏却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算回过神来,他并不知荼蘼将慧清托付给韩璀是另有打算,因此第一反应便是哈哈大笑:“那大哥屋里如今岂非是热闹非凡了?”他想象着季竣邺屋里的珠围翠绕,粉艳脂香,再想想韩璀的脸色,不觉愈发笑得开怀。
荼蘼与景山潭落水之后,他对韩璀就没给过好脸色,此刻自然是幸灾乐祸。
荼蘼见他模样,不由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三哥,你似乎很羡慕?”
季竣灏欲待辩解,又觉当着林培之的面说出幸灾乐祸之语,未免有些家丑外扬,当下嘿嘿一笑,没有说话。林培之已在旁悠悠笑道:“这种事儿倒何须临渊羡鱼,竣灏若是想要,赶明儿我送你十六个!你若觉得还不够,三十二个也使得!”
季竣灏一听这话,却是不由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他一向自在惯了,自然不想身边弄出一群女人成日里喋喋不休,忙急急摇头道:“罢了罢了,这我可消受不起,培之还是自己留着罢!”话已出口,他才觉得无辜,因无奈的回头看了陆展一眼,摊手道:“陆兄你来为我评评理,我不过是笑了两声,也并没说甚么呀!”
陆展虽从邢二妹口中约略知道一些季府之事,但却只是一鳞半爪,却哪好胡乱插口去管别人的家务事,因哈哈一笑,四两拨千斤的说了一句:“妾婢之事,端看各人心意!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又何须为季大兄白操这一番心!”
这话一出,众人各自点头,均觉有理。季竣廷毕竟道:“陆兄这话说的方是正理!”他一面说着,一面刻意的拿眼看了荼蘼一眼。表示自己对于荼蘼早前做法的不甚赞同。
荼蘼亦自觉方才失态,别过头去,不再开言。心中却是明镜也似,林垣驰对季竣邺与慧清从前之事,也是一清二楚,他之所以忽然插手此事,只怕也是一种表态。
但这种表态除了让她更为烦躁抑郁之外,却并无其他效果。
众人又说笑几句,眼见午时将近,便相偕入了雅间,令小二上菜。
那小二答应着,正欲离去,楼梯口上已传来连串咚咚的脚步声,众人不觉大皱其眉,纷纷抬眼望去,却见一名陆府家丁已旋风般的自楼梯一路疾冲而上,几乎将那名正要下楼的小二撞了个满怀。亏得那小二甚是机灵,见他来势凶猛,便忙往旁一让,犹自被他侧面带了一个趔趄,几乎跌倒在地。
那家丁疾步奔来,也顾不上其他诸人,只喘息不止的向陆展禀道:“大爷,邵娘子使小人来请您速速回去!收生的刘婆子已先一步到了府上了!”
这邵娘子正是陆家内院的管家娘子。
这话一出,陆展已变了脸色,唰的一下便起了身,回身对众人拱手道:“各位……”季竣廷截断他的客气话,匆匆道:“陆兄不必客气,我们这便陪你一同回去!”
陆展也再顾不得其他,忙点了点头,一马当先的往楼下奔去。
………… ……………
荼蘼心惊胆战、坐立不安的在房内团团的走着。他们几人毕竟是外人,自然不好去陆家的内院看陆家大*奶生产的情状,而荼蘼更是黄花闺女,因此一到陆家,那位邵娘子便立在内院门口甚是坚决且丝毫不容商量的请众人先行回房,这其中更包括了荼蘼。
荼蘼回屋后,只是坐如针毡、忧心如焚。
林培之被她转得头都晕了,不禁苦笑的伸出手,硬是将她拉了坐下,无奈道:“不知道的怕还以为孩子他爹是你呢?我瞧着,便是陆兄也不如你这般紧张!”
荼蘼想也不想,脱口道:“那是我干儿子!”
这话一出,屋内三人各自无语。季竣廷好笑摇头道:“你这丫头!安哥儿与轩哥儿还不够闹的,你居然还平白无事的来多这个事!”
林培之一面笑一面拿起茶盏喝茶:“既是我干儿子,我也就不说你甚么了!”
荼蘼并没注意到他这句讨便宜的话,只瞪了他一眼:“甚么你干儿子?”
林培之悠悠一笑,眸中尽是戏谑之意:“你干儿子岂非迟早都会是我干儿子!”
荼蘼这才回过味来,不觉又弄个大红脸,气恼的瞪了他一眼,欲待发作,目光所及,却见两个兄长各自唇角上扬,眸底带笑,不欲被他们看笑话,只得生生忍了,闷头喝茶。
季竣廷毕竟疼她,顿了顿后,为她解窘:“放心,二妹身体一向极好,不会有事的!”
荼蘼点了点头,半晌,却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我想娘了!”
虽然不曾亲见邢二妹现下的形容,但适才在内院外头却隐隐听到院内传来邢二妹竭力压抑着的痛呼之声,让她不由的心中发寒,也由此不能自已的开始想念段夫人。
此话一出,众人各自沉默,半晌,林培之才笑道:“那我们便尽早返回京城罢!”
荼蘼听了这话,这才忽然想起林培之的母亲妙妃已去世数年了。
她偷眼瞧了林培之一眼,见他面色虽一如往常,眸底深处却似有一些幽黯的光芒。心中一阵后悔,只是话已出口,却又无法收回,只得默默垂头,安静的喝茶。
室内静滞了片刻,毕竟还是林培之先行开口笑道:“荼蘼,也不知你的二姐姐会为你生个干儿子还是干女儿?”
荼蘼见他丢开心思,只一意逗自己开怀,心中不觉大感温暖,因深深凝视他一眼,笑着回应着:“还是生个男孩儿好!”
季竣灏正觉憋闷,闻言便摇头道:“我倒更喜欢女孩!家里有两个小子可闹得慌,我还是比较喜欢荼蘼小时候的模样,乖巧又标致,看着便让人喜欢!”
他所说的两个小子闹得慌,指的正是季竣邺的一对儿子安哥儿与轩哥儿。这两个孩子正处于好动期,段夫人又宠爱得紧,有时便难免闹得季家鸡犬不宁。
季竣廷先前听见荼蘼说生个男孩好,便知她的意思,因瞪了季竣灏一眼:“又胡言乱语,陆兄乃陆家独子,如今又已有了一位千金,老人家想必正盼着孙儿延续香火呢!”
这话一出,季竣灏这才恍然,当即笑道:“原来如此!”他说着,却又忍不住笑道:“说起来,大哥大嫂已得了两个儿子,我们家倒是无需发愁了。日后我若成亲,定要多生几个女儿,且个个都像荼蘼小时那样,那才称了我的心!”
林培之听他句句不离荼蘼,不觉好笑的望了荼蘼一眼。荼蘼心中也觉有些尴尬,因瞪了季竣灏一眼,正要说话,却见外头已有丫头直奔进来,欢欣报喜道:“我家大*奶适才已生了,是个小少爷,大爷可欢喜的不得了……”
言犹未了,外头已响起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鞭炮之声。
荼蘼欣然起身,笑道:“快,快带我过去看看二姐姐和小宝宝!”
55 返京
55 返京
新生的婴儿总是一般的红皮肤。皱脸儿,看着倒像是小老头一般。抱在手上却是格外的柔弱精致,令人不由的打点起十分小心,生恐有个不妥。荼蘼一生也不曾抱过这样的孩子,自然亦是如此,接过邢二妹所生婴孩,稍稍抱了一刻,她便赶紧将孩子还了给一边的乳娘。邢二妹在旁看她这般模样,倒是忍不住轻笑起来。
已有贴身丫鬟为她清理过身子,因此她此刻看起来倒与平日没有太多的差别,只是面色苍白,比之平日更多了一份楚楚之态,姣秀的面容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神色。荼蘼陪她说了一回话,见她疲惫模样,便也不忍多行打扰,辞了出来。
回到小院时,才见林培之与季氏兄弟早已回来了,正坐在大槐树下悠然饮茶。夕阳已将西下,斜斜的金辉落在三人身上,镀出一层金色的光晕。林培之见她入来,便扬眉朝她一笑:“回来了?”
荼蘼下意识的回了一个笑容。走过去坐下:“我已看过孩子了,皱巴巴的,却看不出像谁?”她见到安哥儿时,安哥儿已半岁多了,生得白白胖胖,格外引人,两相比较,便愈觉陆家这个孩子实在并不如何好看。
林培之听得哈哈一笑,道:“小孩儿刚出生,总是皱巴巴的,过些日子,长开了,也便好看了!”这话一出,倒弄得季氏兄妹都是一怔,尽数对他投以诧异的目光。
林培之见众人目光怪异,不觉也有些哭笑不得,忙解释道:“我乳兄前年刚得了儿子,请我去参加洗三,那孩子亦是皱巴巴的,不过百日后,便完全变了模样!”
众人于是哦了一声,季竣灏更是似笑非笑的对他眨了眨眼,弄得林培之全无奈何。荼蘼却叹了口气,道:“只怕我等不到他百日,便要走了!”
众人听了这话倒也并不如何意外,林培之笑笑,问道:“你打算何时离开?”
荼蘼犹豫了片刻。才道:“我忽然想早些回去!”
经了邢二妹产子一事,她忽然便觉有些心软,想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