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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叫我皇姑姑,你我并无血缘之亲,而且我母亲也死于安阳煜之手,本想和墨宫聆音做个交换,我为她恢复容颜,她为我报了母仇,想不到,安阳煜早非当日之小皇子,能力大得超乎我的想像。”
她喃喃地说着,目光越加忧郁。
“你是安阳绮梦!”
云雪裳惊呼出声!沈璃尘的山庄里为她建了小楼,说是为纪念她。
“是。”
安阳绮梦转过身来,缓缓揭下了面纱,一张面孔美得让人挪不开目光,而且,那眉目间,真的依稀有几分云雪裳的影子。
“当年大越为了笼络外帮,让我和亲。和亲公主看上去背了多大的责任啊,我十多几岁就背井离乡,所有的人都那么陌生,受尽了欺负和排斥,在和大妃的一次争斗中,我落败了,被戴上了内奸的罪名,大王赐下了毒酒,要我死。”
她停了停,苦笑起来:
“王国家族命运,总是让我们女人去承担这些。我捧着那杯毒
酒,终是没有喝下去,而是强迫一名婢女替我赴死,然后我制造了一场火灾,逃了出来,怕连累母亲,怕父王降罪,始终没敢回大越。”
说完,她转过身来,看向了安阳煜,不解地问道: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是我?”
“自我攻下墨宫之后,在那里找到了这件东西。”
安阳煜递上了扇子,她接过去,含笑,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原来如此,璃儿,好多年没见了。”
安阳绮梦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茫然伤感的神色。痛恨那个宫庭,在她被大妃陷害的时候,曾经向娘家求援,换来的却是让她自想办法的消息,因为他们怕把事情惹大,又引起两国争端。牺牲她一个,可换来天下安,那些男人都是那样想的。
只有沈璃尘应了大妃的请求,悄悄派了人前去,那时他还未弱冠。去的人只来得及呈上联络的信物……这柄沈璃尘亲手绘下的扇子,大妃的人到了,几人本想强行带她出宫,却被弓箭手围攻,未能成功。
那场大火,让他们都以为她死了。
不过,她也是皇家成长起来的女子,心肠坏起来的时候,不会比谁善良,那个替死的丫头,就是她这辈子的歉疚。
“所以姑姑便用了她的名字,嫁给了现在的太守大人。在当时,太守大人不过是一名边关的小守将,救起姑姑之后,惊于姑姑的美貌,便留下了你,不多久便扶了正,一直到如今。”
安阳煜接过了话,微笑着说道。
“你确实有本事,都查得这样清楚,不过我做这些事,夫君并不知道。”
安阳绮梦的面上泛起几分柔情来,这些年来,太守待她确实很好,而且,自她进了家门,太守便遣散了其她的姬妾,给了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女人应该得到的柔情和关怀。
“皇姑姑,太守也是从一名小守将慢慢升上来的人,他那样精明,如何会不清楚身边人的身份?又如何会不知道你最近在做些什么呢?皇姑姑,他只是疼爱你,不忍心去违背你的意思,你想,如果没有他的暗中协助,你又如何能顺利和墨宫取得联系?他是当官的,自然不好直接用官兵帮你成事,只有借助了江湖势力。只是,这个墨宫也太残忍了,数百姑娘,硬生生被割了面皮,皇姑姑,这个罪孽,你又可曾想过?”
安阳绮梦的脸色苍白了下来,身子微微晃了晃,扶住了桌子,好半天才小声说道:
“这一生,我的罪孽已经不少了,多这些也不多,大不了,我下地狱去偿还。”
“皇姑姑,切莫这样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不是会容颜重生之术吗?你为那些姑娘们重新恢复了相貌就好了。”
云雪裳小声劝慰道。
安阳绮梦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我并不会什么容颜重生,我只是骗那聆音做成这笔交易。”
“那……如果她最后知道你是骗她……她会杀了你的,她那么狠毒!”
云雪裳惊呼起来。
“为母报仇,又何惧生死?”
安阳绮梦看向了安阳煜,拧起了秀眉,语气冷淡下来:
“她已经老了,让她在那里养老不好么?她知道你的身世不错,可是如果她想说,早就说了,何苦要等到你登基?”
“皇姑姑误会了,我并没有杀老太妃。”
安阳煜叹了口气,老太妃不仅知道他的身世,还因为彩羽夫人的缘故,一直以为云雪裳是彩羽夫人的女儿。
说到底,老太妃才是世间最善良的人,她怕轩辕太后和安阳煜知道云雪裳的身份,落得彩羽夫人一样的下场,便让身边的宫女给云雪裳暗示,让她逃出去。
可是,安阳煜却知道,越提醒,越会让人生疑,云雪裳才越危险,而且老太妃在宫里呆了一辈子,老了也应该出去安享晚年,不要再理会宫里那些波澜,所以便想了个办法,让她消失……其实他是送她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休养。
“撒谎,那她缘何而死?”
安阳绮梦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是璃儿。”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进来,房门打开,铁轶推着沈璃尘走了进来。
“璃儿。”
安阳绮梦看着他,惊讶地问道:
“你怎么来了?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我说,老太妃是璃儿令人处死的。”
沈璃尘抬起头来,平静地看向了安阳绮梦。自小,他就特别依赖这个小阿姨。生在那样的家庭,母亲忙于争斗,父兄忙于争战,大家都封闭着心,不肯与对方交付真心,只有这个纯真的小阿姨,每回见到他,都会带着他到处乱跑,到处去玩。
“可是,为什么?”
安阳绮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太妃必须死。”
沈璃尘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懂,她那么疼爱你,而且这些年来,也只有你照顾她。”
安阳绮梦喃喃地问着,目光落到云雪裳身上时又怔住了,好半天才点点头说:
“我明白了,为了她,你倒是什么都舍得。”
沈璃尘也不避讳,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
“是,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
老太妃带了这么多秘密出宫,万一落入别人的手,会有什么结局?尤其是野心勃勃的宣家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姓宣,他要维护自己的家族,也不想云雪裳受到一点伤害,更何况他那时是想娶云雪裳入门的,就要为她扫清一切障碍。
他的血,曾经冷得可以,便是老太妃,一样下得了手。
哪里像今天的他,心里用温柔织起了密密的网,把一颗心化成了春风,想狠,也狠不下来了。
安阳煜是早就心知肚明,云雪裳却是现在才明白过来,那么,这一切都要归咎到她的身上才对。
情绪一下子降到了谷底,为了她,沈璃尘的腿残了,这么多人过得不快乐,她又有何资格去享受幸福的日子?
“里面的人听着,尔等反贼,速速出来就擒,否则本官就要烧了这小楼,让你等灰飞烟灭。”
突然,外面传来了吼声,推开窗户一看,外面不知何时已经转了大批的官兵,弓箭火药高举着,对着这扇小窗虎视耽耽。
“皇姑姑,太守大人来了。”
安阳煜看着那马上之人,已近古稀之年,鬓发已经泛了白,为了爱妻,还是不惜一切代价。
“执着于过往,并不是件好事,皇姑姑,何不和太守大人回家去,过你们的平静日子,就当今天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执着!是,她是执着的!当太守大人辗转打听来母亲大人的消息,世间唯一疼爱她的亲人被安阳煜处死,心里的愤怒烧得她难受极了。虽然,她从未告诉过太守她的身份,可是,一个平常人为何想去知道深宫之中老太妃的消息?太守想必那时候就开始怀疑了,可是他太疼爱她,她既然不愿意明说,他也从来不问,只默默地为她做着这一切。
所以,她的夫君,太守大人也是执着的。自那晚大漠相救,便已经注定了,她只会留在他的身边,他也只会为她付出一切。
而且,在座的各位,又有哪一位不是执着的呢?安阳煜,云雪裳,沈璃尘,都为了心里那份最想守护的感情,执着地闯到了今天。
她苦笑了一声,为了报仇,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子,她们又去找谁报仇呢。
“你们走吧。”
她转过了身,轻轻地挥了挥手。
“皇姑姑,就此别过。”
安阳煜牵起了云雪裳的手,小声说道:
“那些女子,皇姑姑也切勿担心,皇侄自有办法让她们恢复容颜。”
“去吧。”
安阳绮梦轻轻地说道,目光看向了沈璃尘。当年的少年如今已经俊秀得让人不忍挪开目光,想当初,那七岁的小子还常说,长大后必娶公主阿姨为妻,造金屋玉床以奉之。一晃二十余年,少年已成英雄,天下第一美男。
“公主。”
沈璃尘淡然一笑,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轻声说道:
“往事已矣,璃儿无法弥补,只求公主今后过得幸福平静。”
“璃儿。”
她伸手轻抚着沈璃尘的发,叹了口气,说道:
“你也去吧。”
沈璃尘点点头,让铁轶推自己离开。
太守在下面焦急观望着,说实话,他并不敢令人放箭,爱妻还在里面,他哪里敢擅动?何况里面之人个个非比寻常,还有他妻子最重视的璃王在里面,伤到了沈璃尘,对她也无法交待。
正焦灼时,一道翠色身影从那扇小窗一跃而下,他心里一紧,大吼一声,从马上跃起,直扑向了那道身影,稳稳把她接入怀里。
“夫人,可有受伤?”
放她站稳,他焦急地上下打量着她。
安阳绮梦看着面前的夫君,明年就是六十大寿了,自己何不陪他安稳度过这一生,何苦又想着寻死,牵累他为自己担惊受怕呢?
“夫君,你弄这么大的排场干什么?我不过和几个故人聊聊天。”
她轻轻地为他揉着腰,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跃得这么高,不怕闪了腰么?
“聊天?好,好,那要不要请他们去府上一聚?”
太守的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连忙说道。
“不用了,他们都走了。”
她轻轻地摇摇头,扶住了他的手,往回走去。
走了吗?太守扭头看了看那扇窗户,静静的,只有风卷起帘,舞成绽烂的蝶。
惜人,身边的他。
惜时,现在的时光。
惜善,一善之间,
总能救人救已。
出了城,几匹快马往前疾驰着,清脆的声音穿过了风,进了沈璃尘的耳中:
“你为什么要装这么久啊?你明明都好了,为什么不让你公主阿姨放心?”
“这样她才会心疼我,不会杀我啊。”
沈璃尘低低地笑着,本来还想装下去,这样宣家人便不会逼着他去夺天下,可是,笨铁轶露了馅,他只好站起来。
想着当安阳煜的眼睛瞪得像鸡蛋的样子,他就觉得好笑,那厮现在还在吃醋呢!
抬眸看了看前面那人,沈璃尘和云雪裳都大笑了起来。
这家伙,左有轶江月,右有沈璃尘,还是没有摆脱情敌的影子,这一辈子,都得紧张兮兮了吧?怎么办呢,情敌如此强大,而且深情款款。
“雅儿如何了?”
云雪裳看向了天边,那里有一道虹,绚丽夺目。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