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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煜伸手便去接水盆,嘴里柔声说道,他对芬儿说话的时候总是这种语气,一点也不像在云雪裳面前那般飞扬拔扈,肆意顽笑。
“公子夫人对芬儿有救命之恩,芬儿也只能做这些粗活来回报了,公子便成全芬儿吧。”
芬儿扬头,俏生生一笑,云雪裳这才发现,芬儿脸上新抹了集市上买来的脂粉,那浓烈的香,隔着这么远,也冲得她鼻头难受。
可惜了!
她心里微叹了一声,便站起来,往榻边走去。
芬儿见她未拒绝,便快步过来,把水搁在榻边,蹲下,卷袖,就要给云雪裳洗脚。
“伺侯公子便在了,我不习惯外人伺侯。”
云雪裳摇摇头,指了指安阳煜。芬儿的脸上泛起了几分红润,小声说道:
“芬儿不敢。”
“哪里有不敢的,我是为他请的丫头,他是别人伺侯惯了的,在家里时,侍妾也有无数,不过这回只带我出来罢了。”
云雪裳淡淡地说道,合衣倒下,一副不悦的模样,十足吃醋的表现。
芬儿扭头看了看安阳煜,他又拧起了眉,脸色渐黑。
“夫人怕是累了,芬儿先行告退。”
芬儿匆匆退出,关了门,面上露出了几分不解之色,转瞬,这不解又转成了几分得意。转身,快步进了自己的屋,合上门,灭了灯,一切便静下来。
暗处,风轻步而出,鹰一样锐利的目光,将芬儿的表情尽收眼底。
“演够了?”
安阳煜躺下来,从背后抱住了她,小声说道。
“你才演,你还送她胭脂!”
云雪裳没好气地说道,她是特地允许芬儿接近他们,就是想知道,芬儿到底想干什么,可是这臭狐狸,这么入戏,还送东西给别人。
“你说的嘛,要演得真。”
安阳煜好笑地扳过了她的肩,一面轻含着她的耳垂,往她的耳朵里面吹着气,一面小声说道:
“又有好几天没碰着你了,快些。”
“滚。”
云雪裳揪紧了衣领,不肯让他的手探进去。拉扯间,只闻得隔壁的屋子里传来扑嗵一阵响,接着,便是芬儿的尖叫声传了过来。
安阳煜飞速跃起来,飞奔出去,直扑向了芬儿的房间。
扑……
踹开门,只见芬儿倒在地上,长发凌乱,衣衫不整,一见他
进来,便哭着往他的怀里扑了过去:
“公子,他们又来了,他们不肯放过芬儿。”
往后窗看,只见远处,几道黑影正快速跑远。安阳煜轻轻地拍了拍芬儿的背,安慰道:
“不要怕,我让他们过来保护你。”
“谢公子。”
芬儿抽泣着,偎在他的怀里,眸中,狠厉的光芒一闪即逝。
“风,电,你们守在芬儿姑娘这里。”
“可是,夫人那里……”
风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夫人自有我。”
安阳煜扶着芬儿坐下,沉声说道。
“是。”
风和电这才抱拳应声,一前一后,守在了芬儿的屋外。
安阳煜正欲走,芬儿却拉住了他的袖子,抬起一双雾朦胧的眼睛,轻声说道:
“公子,那日……芬儿还是干净的……”
说着,便轻轻地挽起了右臂的袖子,手臂上,果然有一颗艳红。安阳煜怔了一下,接着便温柔地推开了她的手,轻声说道:
“如此甚少,倒让喻某少负疚一些,那日,喻某若不应约,这事情便不会发生,老夫人也不会枉送性命,这个,喻某必是要还你的。”
一个还字,安阳煜说得稍重,那芬儿却自以为得了意,站起来,嘤嘤哭着,又抱住了安阳煜的腰。
啪……
瓷杯碎裂的声音惊了大家一跳,是从云雪裳呆的屋里传出来的。安阳煜连忙推开了芬儿的手,歉疚地说道:
“芬儿姑娘歇着吧,风和电在这里保护你,不要害怕。”
“是。”
芬儿垂首,柔柔地说道,等他的身影进了屋,又迅速抬起脸来,唇角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
那边,云雪裳用脚尖拔了拔碎掉的茶碗碎片,斜起明媚的眼波,丢向了正走进门的安阳煜。
“美人在怀,可舒服?”
“你这杯子碎得……也太妒了些。”
安阳煜低声说着。
“女人此时不妒,还要何时去妒?今儿我睡床,你睡地上吧。”
说着,便往榻上一倒,全然不管安阳煜。安阳煜倒也不争辩,抓过了床上的被子,往地上一丢,盘腿打座开始运气调息。
烛光摇摇间,一夜,便过去了。
清晨的光才透进来,便有细碎轻盈的脚步声在房间外响起来,芬儿刚要敲门,那门却突然间打开了,云雪裳一面挽着及腰的乌发,一面瞟了她一眼,从门里快步出来。
芬儿看向屋里,只见安阳煜卷着被子躺在地上,他晚上打了地铺?眼中快速闪过了抹惊讶之色,便跟在了云雪裳的身后,轻声问道:
“芬儿现在伺侯夫人梳洗吧。”
“芬儿,我依了公子的意,许你进门,可是你现在还是丫头,在我面前,还是称奴婢的好。”
云雪裳寒着脸,一脸不快的模样。
芬儿怔了一下,便点点头,轻声说道:
“是,奴婢知道了。”
“又在胡闹!”
屋里,安阳煜几分无奈几分恼然的声音传出来,芬儿连忙说道:
“不碍的,本应如此,奴婢马上伺侯公子梳洗。”
说着,便快步进了屋,跪下去给安阳煜整理睡皱的锦衣,他一晚上连锦衣都未脱下,看样子,二人是真冷战上了吧。
“我就知你这样的性情,见着美的,便……”
云雪裳气冲冲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安阳煜恼火地打断:
“闹了一夜,还不够么?人是你要留下的,现在你倒找我的麻烦。”
“喻隐,你若无意,怎么会一直对人家念念不忘,我不过是依着你罢了,你这几两心思,别人不知,我还不知么?你前前后后……”
“够了。”
安阳煜是真火了,重重一脚踹在了面前的椅子上,他现在是何等的功力,一脚下去,椅子飞出老远,直接砸到了窗户上,碎裂的一部分穿过了窗户,飞出去,有一支,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云雪裳的额头上,她尖叫了一声,捂着额头,那指缝里渗出了艳红的颜色来。
“你打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云雪裳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就往外跑去。
风和电见了,连忙想追,安阳煜却怒气冲冲地喝斥道:
“不许追,她一向骄纵惯了,让她去清醒一下。”
风停住了脚步,电却沉默地追了出去。
芬儿快步过去,轻轻拉了一下安阳烛的袖子,小声说道:
“公子,都是芬儿的错,芬儿还是走吧。”
“你留下,我看她要如何闹。”
安阳煜扭头,低吼了一句,吓得芬儿连忙松了手,噤了声。
云雪裳一气跑出了老
远,一张脸气得通红,径直跑出了客栈,穿过了弄堂,一直到了大街上。此时,天还甚早,只有少数铺子开了门,她左右看了看,又觉得没地方可去,一时间便委屈着,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夫人,回去吧。”
电跟过来,轻声劝道。
“不回,你回去,别跟着我,我静静。”
云雪裳冷冷地说道。
电还要再劝,云雪裳却发了脾气,一扭腰,就往前冲去,电追了两步,见云雪裳扭头冲他直瞪眼睛,又连连挥手,只好停住了脚步,想等她跑远一点,自己再悄悄跟着,免得她生气。
才到了城门边上,便有一个老妇牵着一个小孩儿,端着一只破烂肮脏的碗向她伸过来,嘴里,轻声说道:
“这位夫人,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云雪裳看了她一眼,满脸的皱纹,一双眼睛浑浊不堪,衣服也破得不像样,那小孩儿不过三四岁的年纪,饿得小脸儿清瘦,肌肤蜡黄的模样,正眼巴巴地瞅着她。她摸向腰间,跑得急,居然忘了带钱袋儿,正要明说时,那小孩子伸手拉住了她的裙子,小声说了句:
“夫人,行行好吧。”
听他声音虚弱可怜,云雪裳不忍让这小孩失望,想了想,便取下了腕上的金镯儿,递给那老妇,小声说道:
“去当几个钱使吧。”
“多谢夫人,菩萨心肠,女菩萨。”
那老妇感激得扑嗵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谢,云雪裳连忙弯腰去扶她,突然,那老妇一挥手,一阵粉雾袭来,云雪裳只觉得眼前一花,人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老妇迅速扶住了她,嘴里轻声唤道:
“夫人怎么了?”
有过路的人,只以为她是头晕,并未理会,只管赶自己的路。到了路边,那老妇才把云雪裳拖到了暗巷之中,脸上露上出了阴暗的笑容来,快速地从背上取下一只大麻袋,把云雪裳塞了进去,往背上一甩,便快步往巷子深处走去,那动作,哪里像个七旬老妇。
待他们走远,电才从后面追上来,往她们消失的巷子口里看了看,然后往城门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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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雪裳不见了!
安阳煜脸色铁青地站在窗口,电回来说,只见她往城门跑过去,可是他追了一路也没有找着她的身影。
“昨儿他来了,是不是他带走了夫人?”
风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
“他是谁?”
芬儿小声问道。
风拧眉,瞪了她一眼,她便不敢再开口。
“去找,还楞着干什么?”
安阳煜转身,怒斥起来: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跑丢?不带夫人回来,拿你们是问。”
风和电连忙抱拳领命,转身出了客栈。
屋里静静的,安阳煜不停地往门外看,似是在盼着云雪裳自己回来。
“公子和夫人感情真好,这是芬儿的错。”
芬儿沏了一杯茶来,小声说道。
“夫人为喻某吃了不少苦,今天不应该向她发脾气。”
安阳煜叹了口气,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坐了下来。
“公子不去找?”
芬儿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
“不去,让她自己好好反省一下也好。”
安阳煜虽然如此说,可是却走到了院子里,不停地来回踱着,一听到脚步声,便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眼中有掩不住的焦急。
“那芬儿出去找吧。”
芬儿轻声说着,低着头匆匆地往外走去。
“你……”
安阳煜本想阻止,可是手抬到空中,又收了回去,点点头,低声说道:
“也好,多个人找也好。”
语气那样关切,掩不住的担忧,芬儿福了福身子,快步往外走去。
小城不大,可真要找出一个人来,也不容易。
太阳渐高了,芬儿还在巷子里穿梭着,不停地找人打听着云雪裳的下落,模样十分焦急。拐过了数道小巷子,芬儿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她快步走到了一间屋檐下,用绣帕擦着脸上的汗水,四向打量着。
这是一道九曲巷,这一带多是这样的建筑,一巷连着数十户人家,墨青色的瓦片在两边的围墙上连绵延伸到目光尽头。
站了好半天,芬儿转身走进了巷子深处,一拐弯,再看时,那里只有微风卷起细尘,不见了她的踪迹。
“主上。”
几道身影从暗处走出来,正是安阳煜和风电二人,风看着暗青色的墙,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