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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里,萧华嫣如何了?”陈太后这回主动问起,莲嬷嬷才敢回了话。自上回她收了银子主动提起萧华嫣之事,没落到好不说,反而惹得陈太后动怒,此后便不敢再提。
“萧华嫣似乎中了萧袭月的毒,孩子,是保不住了。”
“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的庶妹都斗不过,哀家还指望她能做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莲嬷嬷本还想说萧华嫣不知为何突然神智恍惚了,但见陈太后已经不悦,便没再说下去。其实萧华嫣也不是没用,只是奈何她那十五六岁的庶妹实在厉害。萧袭月那双眼睛亮得逼人,她第一眼看见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主儿!
陈太后消了消气,又突然想起什么,朝莲嬷嬷斜了斜眼睛。
“郑国公府的那郑舒窈你可见着了?”
“回太后娘娘,老奴昨儿个去文曲殿见过那位孙小姐了。确然是个精灵剔透的人物,长得的也灵灵秀秀的,处事周全妥当。昨儿个老奴过去时正碰见文曲殿里的两个掌事宫人发生争执,本是火烧火燎宿怨已久的,但是那孙小姐笑呵呵地三言两语就给化解了去!那两人本看对方不惯已久,不想就这么一回就给化干戈为玉帛了。老奴当时见了也是好生叹服,这个郑小姐处事周全考虑妥当,为人思想也中正、规矩,断然不是那心比天高会策反的主儿。”
陈太后一听也来了兴致,要知道莲嬷嬷可是不常夸人的。“哦?真有你说的那般好?”
莲嬷嬷才意识到方才没注意、说得太实诚,恐怕不妥,所以补了一句。“到底好不好奴才也不敢断定,只是从昨儿个她的一番言行中看出,定然不是个蠢的。”
“你亲眼看见那两个掌事宫人化干戈为玉帛了?”
“正是。”
“哼,好个‘化干戈为玉帛’。那,就她了……”
“娘娘选此人定然没错儿。这孙小姐与平津王本就是青梅竹马的旧识,儿时还无意救起过落水的平津王,于他有救命之恩。传言当时平津王还曾许过诺,日后有事他定会帮她、还她这个人情。当时其父郑家大爷为了女儿清誉,免得误传些谣言出来,影响孙小姐择婿,便将此事掩了过去,是以知道的人不多。而且这位孙小姐饱读诗书,自小跟着一位老圣人学经论道,对君臣之礼看得非常之重,断然不会如那萧袭月一般忤逆,怂恿、助长平津王谋反。是以,老奴觉着,这位孙小姐是平津王王妃最佳人选。”
陈太后绵长的“嗯”了一声,伸了伸手,意思便是要抽水烟了。负责掌管水烟的宫女立马便去取了水烟斗来,点上。白雾氤氲,立刻有股草药和果香弥漫开来。
“这郑舒窈年纪多大了?”
“约莫十□□了。”
十□□,还没许人家,放在平京的大户人家里都是老姑娘了。放家里供着都是要被戳脊椎骨的。
“十□□了还没出嫁,看来郑家确然是宠爱这长孙女。是什么原因没出嫁,可打探清楚了?”
“老奴只打听到个大概。仿佛是说这位孙小姐年少时喜欢上了个作画的画师,那会儿平津王本有意求娶,但孙小姐没点头,而后这五六年约莫是真死心了。说起来那画师还真是个清高的,死活不愿入赘,宁愿当个穷书生。”
“竟还有这么一段儿。呵,死心了也好。这世上哪有什么值得追寻的男女情爱,久了还不得腻烦……”
莲嬷嬷将郑舒窈的画像给陈太后看了一回。陈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眉目倒是和萧袭月那丫头片子有几分相似。”
“正是正是,老奴第一眼见了也很惊诧。选郑舒窈定然能让平津王渐渐失了对萧袭月的兴趣,拆了他们二人的勾…当。以免他们二人一条心的,厉害得紧。”
“嗯……”
陈太后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莲嬷嬷以为这对话就此结束之时,陈太后却正色吩咐道:
“你还是派人继续留意萧华嫣,若有人要害,还是先保她一条命。”
莲嬷嬷有些意外,早前以为陈太后已经全然放弃了萧华嫣。
“萧华嫣已经入狱,娘娘还不打算放弃这颗棋子么?”
陈太后哼了一声。
“哀家想了想,萧华嫣虽败在萧袭月手里,但也不算是蠢货。资质也不错,丢了确实可惜。她暗地里做的那些谋划也算是高明,只是碰到了个更高明的罢了。”
“太后娘娘就不怕她再败么?”
陈太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有些烦腻。“哀家倒是突然想明白了,萧华嫣败得越惨、栽得越狠,对萧袭月的恨就越深,留她一条命在,总有翻身的机会。”
“可牢里有消息,说她好似疯了。若是个疯子,拿来就是没用了。”
陈太后冷笑了一回,瞥了莲嬷嬷一眼。“莲嬷嬷,你怎地也糊涂了。几十年来宫中装疯卖傻的人并不是没有过,但……你看几个是真疯了的。”
莲嬷嬷惊了一惊。“太后是说,她是装的?”
“管她装的还是真的。这回咱们不需出手,胶东王自会想办法。一颗不听话的棋子何须哀家来操心。最近把萧袭月的动静盯紧了,莫要让她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可有被发现?”
莲嬷嬷脸上略有得意,笑道:“太后娘娘且放心,那细作可是咱们十多年的心血,断然不会有问题的。萧袭月、平津王,还有那府上上百口人,没有一个发现端倪的。咱们要收网时,只需要那么一捏,平津王和萧袭月的命,还不是攥在咱们手里……”
莲嬷嬷脸上的笑,最后化作阴狠的笑容。陈太后闻言心情也畅快了一些,近来秦誉和秦壑召回了平京,她就没有一日是完全高枕无忧的。
“好,让这细作好好潜伏着,万莫要轻举妄动。眼下秦壑势力亦深不可测,哀家若不是需要他们俩互相牵制,如何需要这般耐着性子与他们磨。”
眼下,秦壑、秦誉与她这一派,三股势力相互牵制,暂且和平。一旦某一方崩塌了,另外两方将是一场血战。而今新帝秦琰与她时而也阳奉阴违,她也渐渐发现阿卓依并不是个蠢货,是以她窝里还要防着这两条随时可能咬人的蛇,不宜轻举妄动。只待慢慢磨掉秦誉与秦壑的势力,让他们双方互相狗咬狗,都弱下去,到时候,便是她陈太后的天下!
想回封地去韬光养晦?
呵。
痴心妄想!
**
萧华嫣在天牢里疯疯傻傻了两日,天牢里时常有她惊恐的啜泣声。自牢中的狱卒都换做了胶东王府之人,萧华嫣的日子自然是比前两日好过了一些。
让她好过?
呵!也不问问她萧袭月答应不答应。
秦壑在天牢里的安插这些假狱卒,以为能瞒天过海?未免想得太天真。萧袭月这日晨起,换了厚衣裳,裹了白狐裘披风,出门。怀孕之后吃的东西格外补身子,本是瘦削的身子,一下子丰腴了不少,颇有几分少妇的妖娆妩媚风韵。
“小姐,您近来越发好看了。若您在将军府时也吃胖些,断然不会让华嫣二小姐全然抢去了风头。”冬萱道,扶着萧袭月走出月门,一边叮嘱着小心地上滑。
“风头有什么好抢?出头鸟哪知落得到好的,本宫彼时可没有铜皮铁骨顶刀枪。”
萧袭月说了一句,便没在说了,也没多看一眼冬萱。“香鱼、荷旭,你们虽我出门。冬萱,你留在府上。”
几人答了是。冬萱眼睁睁的看着几人离去,独留了自己,眼睛里暗了一暗。
平津王府门前,萧袭月在剑风以及另外三个高手护卫的护送下,上了马车。赶马车的,是杨霸山。
“娘娘,咱们这去哪儿?”
萧袭月嘴角勾起一丝儿冷笑,说了两个字。
“天牢。”
☆、第118章
严寒的冬日,天牢牢房屋顶挂满了冰凌子,如同冰窖。
萧袭月才下了马车,打算往里走,立刻被看门的差兵拦住——
“来者何人?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
荷旭怒声:“狗奴才,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家娘娘是谁!”
萧袭月本就有千岁乡君的头衔,更别说而今还是与平津王关系密切,对付个小差兵是绰绰有余。萧袭月披着带帽的白狐裘披风,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了一半鼻子和精巧的唇、下巴。但这小差兵却看都没看萧袭月一眼,毫不留情道:
“小的只认圣旨、不认人!没有圣旨谁也不能进去!”
帽檐下的樱唇轻启。“你要圣旨?”
“对!圣旨。”
“那……你找阎王爷讨去吧。”萧袭月话音刚落,身旁的剑风手起刀落,小差兵捂着脖子那一道血痕,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倒在地上。
天牢的差兵分配职责任务时都是成双的,这人却是独自一人,且态度强硬、狐假虎威,当是秦壑换进来的人。左右是爪牙,少一个省一分心。
荷旭不料萧袭月那软绵绵的话一落,便是夺命,心下对萧袭月又越发敬畏起来,想起曾经在她身边当细作的日子,脖子上还有股凉飕飕的感觉。
步入牢房中,两旁在各处站岗的差兵都直挺挺的站着,眼睛却瞟着他们,戒备,敌视。直觉……气氛与上次前来的情况有些不同。
萧袭月顿了一顿,盖着帽檐的头微微侧了侧,似看了看旁边立着的离她最近的一差兵。
静寂中,似有刀刃轻抽的铁器摩擦声。那差兵全身戒备,那刀,似乎一触即发……
萧袭月终究是没有做什么,略过了差兵,继续往里头萧华嫣那间牢房走着。
就在夹道两旁的“差兵”放下戒心以为蒙混过关了的时候,只听那看不清面目的女子轻轻地吐出一个字,轻如九天上落下的一片薄雪——
“杀。”
“哗啦”数声拔刀之声,紧接着便是刀剑破空之声,最后以人的闷哼和身子倒地的沉闷噗通声,结了束。一切,只发生在顷刻之间。
二十多个差兵,全数是秦壑安插的人!不过,萧袭月明里就带了剑风一干四个高手,暗里,还跟着十数个杀手!不然,她如何会这般淡定。
一番厮杀很平静,仿佛下的一场雪,只有些许的簌簌声,处理干净后,什么也没剩了。
萧袭月的脚步在那间烧着炭火炉子的牢房门口停下来。炭火炉子里那一点点铁红的火星子,渺小得自身难保,哪里还能给人传去半点温热。
整个牢房寒气肆虐。
萧华嫣缩在牢房里的小木板床上,轻轻发着抖,不知是被冷的,还是潜意识里在害怕什么。
“开门。”
“是,娘娘。”
铁链窸窸窣窣的一阵响,牢门“嘎啦”一声打开。银白色的靴子不染片尘,行了几步,在萧华嫣面前停了下来。
萧袭月摘下披风的斗篷帽子,露出黑发映衬下的细白瓜子脸。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珠子,含了让人敬畏的冷意,美丽而冰冷如同这寒冬。
“萧华嫣,你,可还记得我!”萧袭月对萧华嫣问了一句。秦壑若回想起前世,第一个要找的,定然是萧华嫣,是以,她定然知道!
萧华嫣蓬乱的头发遮住的脸,闻言身子抖了一下,抬起头来透过乱发的缝隙看清了来人,似受了惊吓,连连摇头往后躲。她一身都是泥污,尽管每日都有人帮她换衣裳梳洗,但是大多时候她是哪里有泥就往哪里躲,甚至捡地上的石子儿吃!完全就是个疯子的行为。
“我不认识你、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
萧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