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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军要摧毁这样的地方势力。纯凭武力自然不行,不过不依靠武力,也绝然不行。
于是在皖北等地,内卫淮军着实拿捕杀掉了不少地方官绅,连带着,也摧毁了不少豪强宗族势力,就是为这些人张目支持地儒生,也被拿捕杀掉了不少。
李鸿章的话说的隐晦。^^不过意思也还明白。
张乐行等人在地方上豪横惯了。况且这几年来一直是领着大量兵马,何等威风豪气。一归了家。散去部曲,自己也非得安份守已,不再如同当年那般。不然,淮军内卫必定要管,而内卫一插手,事情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如果他一味说好话,甚至诱骗张乐行等人,却也不是不可,只是他对内卫也无好感,而且李家原本也是皖北望族,与张乐行之间就不免得有点香火情义。所以,只能暗中点一下,对方是否明白,却也不必去管。
张乐行果然是明白的。对李鸿章的善意,他自然也领悟得到。于是拱一拱手,笑道:“这样咱就清楚了,左右就是要让咱们全部散伙,回乡当老百姓去,安份守已,是吧?”
“是的。老乐你明白就好。”
李鸿章也拱手还礼,极诚挚的又说道:“老乐听我的劝,不管别人怎样,你还是带着你地麾下回皖北吧。淮军不要你们卖命效力,捻子多半只是为一口饭吃,现在的皖北只要安生做活,一口饭食是肯定有的。而且,官府也不如以前,尽可放
他所说的一切,张乐行也是清楚,于是极是承情,索性也放一句痛快话,拱手道:“承情之至,荃公请放心,不论旁人怎么说,我的红旗是一定回皖北了。”
有张乐行这一句话,李鸿章自觉不虚此行,于是也郑重还礼,再一次叮嘱道:“我在此耽搁不得了,实话同老乐你讲,还有两镇的主力淮军就要开来,如果不决断,大军就会当真动手,到时候,就算有少量捻军走脱,也不过是流匪,多费几年事罢了。老乐为了跟随你的皖北汉子们想想,一定要有所决断。”
张乐行默然不语,深知李鸿章所言是实,于是带着自己的亲随返回,自去与其余地捻首商量。
这一天两军没有接战,中军镇四处撒开侦骑,也并没有发现捻子有大股拔营起寨逃走地迹象。军报回来,李鸿章稍稍放心。这一次几乎是张华轩亲自委托他把这件事办妥,而捻子的事情一了,北方除了外蒙有些麻烦外,几乎算可以没有战事了。
这一天倒是好天气,天空蔚蓝,轻风徐徐,盛夏时节难得有此清凉感觉,全军上下,除了斥候外都择阴凉处歇息,李鸿章却是心乱地紧,虽然不曾失态自己去看捻军的情形,不过手下的亲卫骑兵们,却被他一直派遣出去,去打探捻子的情形如何。
如果捻子拔营起寨,这一次他的任务便是失败了。只能由得郑安远先追击,咬住捻子,然后通知一天后就赶到的主力大军加快脚步,反正捻子内老弱甚多,精壮要护住妇孺一时也走不脱,等主力赶来,一起穷追猛打,杀得多少是多少罢了。
不过这样一来,心里是实在的不甘愿。
这一次打一下,拉一下,捻子确实已经被打服了。如果这样的情形捻子还不降,那么就当真没有办法了。
当然,最蠢的结果就是捻子不降也不走,原地挺着。
想到这里,李鸿章面露悲凉之色。如果是这样,那么,这近二十万人的皖北人要多半都死在这里了。
捻子虽然不能说是祸乱一方,不过在三河尖这里也肯定不会受地方的欢迎。二十万人人吃马嚼,军纪就算好也必须得扰民。军纪不好,那更不必说了。
等淮军主力一来,捻子自然是被杀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到时候早就憋足了一口气的四周百姓绝不会对败逃的捻子客气,而紧邻三河尖的湖北那边,早就有不少本地的团练武装枕戈以待,只要捻子逃窜鄂北,迎接他们的也将是大刀长矛。
二十万捻子能剩下多少,李鸿章很怀疑。
一想到第一次独立办差就失败,李鸿章就郁闷的不行。整个下午,他都在军帐里来回的徘徊,叹息,到了傍晚间,伙夫们送来的饭食他几乎一口也吃不下去。
入黑之后,前方侦察的斥候发觉捻子大营内有异动,李鸿章差点沉不住气,当场就要失态。好在,他多年的养气功夫使得他沉稳下来,只是下令继续监视,如果发现捻子确实有要逃走的迹象,那么,就请郑安远出动中军镇追击。
与患得患失的李鸿章相比,张之洞就要轻松许多。这一天几乎是在完全无事的况态之内度过。他阅读了很多塘报,感觉对新朝的很多政治措施摸到了一点脉门。
军制可以说是几个两元化的结果。
首先,是野战部队与地方镇守部队之分。野战军四处征战,并不特定驻守在某一处,而是经常调动,甚至会驻扎在山沟里,这一切,只会保持野战部队的精锐程度与吃苦耐劳的精神和体力,毫无疑问,淮军的野战部队将会在完全的制度下保障下,始终如现在这般能征善战。
地方上,则在雄城要隘设立内镇军,专责保护地方。而地方也有资助及与内镇军队合作的义务,军镇子弟,也以本弟良家子弟品性与体格都出众的青年担当,在优厚的待遇及一定的服役年限之下,这些出自本土的青年子弟会以最饱满的热诚来保护地方,这一点,是与中国以往的任何一种军事制度都绝然不同的。
然后,便是总体制度上的多元化。军令部与军法、后勤、军情、总参等各部职责不全,而且又完全平行,可以说,是保障了军队内的体系足以把军队管理的井井有条而不致于混乱,又不必忌惮任何人在军队中揽权。
这制度当真是妙极了,年轻的张之洞借着烛火研读着淮军与政府中的种种架构条例,激赏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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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分权
政治的多元化,也是呈现出端倪来。对地方的控制,特别是张华轩改了府州县一级异地做官这一条,特别是妙极。
本地人做本地的亲民官,在以前历朝有个坏处,坏在宗族把持,那简直就可以把地方变成独立王国。
新朝就绝无这种问题,淮军已经把地方势力摧毁的干干净净。不会再有所谓的士绅出来干涉地方政务了。
历朝历代,无不是靠地方势力与朝廷共治天下,异地为官的,要么捞钱,想做实事的,就得与地方势力妥协合作。而官员到了地方,言语不通,人生地疏,光是了解地方情形就要很久,三年一考,优异升迁,中平转调,最下者留任或解职。所以,官员都不愿生事,因为朝廷考绩,最优等的就是四个字:地方安静。
怎么安静?没匪盗,没洪水没旱灾,诉讼也少,这就是所谓地方安静了。明季时,地方上连水利也不修,清朝略好一些,不过左右也是百姓无事不要生非为要旨。一切发明进步,一切思想进步,则自然无从谈起,更不要谈发展地方了。
所以清朝的所谓盛世,不过就是邀天之福,康乾年间大量引进玉米番薯等外来作物,高产保得人丁滋盛,人能吃饱自然没有起义,也就是所谓盛世了。而乾隆中期之后,人口超过两亿,清廷又全无办法,一味等死而已。人口越多,吃不饱的流民就越多,则起义就越多。而地方官员与中央的盘苛加税也就越多,则恶性循环不已。
改革官制之后,根据张之洞的判断。大帅的最终决定,将是以一省的布政使直接管县,而不是由以前地州府代管。这样,一方面增加了县一级的地方自治,一方面,却又加强了省一级对县治的直管,减免中间环节,节省经费与官员数量。根据张之洞的理解,以后的州府一级,就等于是大一点的县城。只管自己,不需要一府管十余县。
这样做的好处显然,而弊端就是害怕政令不达。这种管理的办法在清朝是无法想象的。省一级的机构非得庞大到不可承受为止。而在新朝,就绝无这种问题。人浮于世,甚至是官员不理事,凡事交给幕客师爷打理地事,在新朝机构健全的前提下则绝无可能。而随着道路与邮传的越发完善,甚至可想而知的是电报在各级官府之间架设完毕。省级的布政使与县级之间的政令沟通将会何等的方便!
当然。张之洞认为这种地方政治改革没有中央改革那般容易。
在张华轩的身边聚集了大量地人才,分门别类区分使用。有善长经济之学地,有善长文墨的,有懂财务税赋的,也有政治长才或军事长才的,这些人才。是他这几年来辛苦自全国搜罗而来,而绝非一日之功。所以在内阁建立之前,各部门其实已经可以正常运作,内阁一成立,事事顺手,阎敬铭统领政务多年,威望足够,所以中央改制。没有任何的困难。
地方上就稍嫌困难一些。人才难得,到得现在,张之洞才明白张华轩为什么要投入那么多钱在求是学堂上了。
以张之洞看来,要改革地方制度。非得达到几个必要的条件。第一,便是道路桥梁之设施完善。第二,便是通迅之快捷。第三,便是最重要一条,便是人才储备地充足。
改革地方制度与中央配合。还得需要大量的事务型人才与地方领导型的人才。前者刚毕业的学子锻炼一下就可以了。而后者,却需要常时间的考察与培养。
乐观的估计。是在二十年之后,在大多数省份可以建立起良好的高效而廉洁的地方政府架构,完成省级与县级之间地良好的政令沟通。
而现在的地方主政者,当以修养民生,兴修水利,戏农兴桑改良农业技术,培养地方人才为重中之重。
这一切,张华轩无一例外的在例行发布的公报中指出来了。
大帅善文字。倒不是说张华轩的八股写的好,写八股,他连破题都做不到,敬谢不敏。张华轩强就强在白话公文上了。
没有废话,没有当时文言杂白话的那种半生不熟地尴尬。张华轩得天独厚,这一方面是无数大师奋斗后地结果,他的白话公文水平是完全超越时代地产物,令得时人佩服不已,学习却又学习不来。
自白话文运动后,古代书面汉语与口语的结合何其困难,历数十年方才有所成就,张华轩也就是站在后人的肩头罢了……
他很善于利用这一点。写给下属的公文都是公开由邮传送到各处,官员将领们看得,士兵们也看得,百姓们自然也看得。
除了少数涉及到军事情报或是贸易机密的文书,张华轩的公文无不写的翔实而有趣,论点建立在论据之上,这一点他从未违背。深入浅出,把道理说通透了才放手。可以说,这几年来淮安的官员与淮军的将领,学习的最佳途径就是看大帅写的文书。
这算是淮军文武两个系统的大幸之事,也是张华轩非常辛苦才坚持了下来。毕竟,清帝的明发上谕可是很多军机大臣、章京、大学士们分门别类的草拟,然后能过明发或廷寄颁布给天下人观阅,而他的文字,却是每行每字都得自己来,格外辛苦。
这个年头,想找个能写好白话文的替手,根本就绝无可能。
曾国藩常有言,办大事以找替手为第一,遗憾的是,张华轩这种事的替手,怕是二三十年之后才有可能出现了。
年轻的张之洞在接近凌晨的时候仍然孜孜不倦的研读着他崇拜和仰慕的大帅所撰写的各类公文,他在其中找寻着最简单直接又有效的治国之道。
对大帅任何一点提到地方政务的指示,说明,甚至是假想,张之洞都仔细研究,一个字也不肯放过。
当不知道距离军营多远处的农家村舍传来第一声鸡叫时,张之洞才带着迷茫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