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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轻手轻脚地撩开帐子,想好好看看女儿,却发现宣惠睁着一双眼睛裹在被子里。“你这孩子,躺下这么久了怎么一直没睡?睁着两只眼睛可把我唬了一跳!”
宣惠坐了起来,贤妃连忙找了件衣服给她披上,埋怨道:“热身子从被窝里出来,你这是自己找着要生病啊!”
宣惠看着贤妃关怀自己的模样,心里酸酸的,她低低地问道:“母妃,若是三大营抵挡不住……咱们会怎么样?”
贤妃一阵默然,殿内虽然没有点灯,却有月光透进来,洒在地上一片银白。半晌,她才幽幽地说道:“皇家的女人本就没有什么自己做主的时候,听天由命吧!”
宣惠固执地拉着贤妃的手,问道:“到那时,我们都要死,对吗?在贼人进宫之前,都得死,是吗?”
贤妃看着女儿单薄地肩膀在微微地颤抖,心里一阵酸痛:“你别胡思乱想,到了什么时候都有母妃陪着你,你不用怕。快好好睡吧!”
宣惠看着贤妃,红着眼睛说道:“母妃,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我不想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我来到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能就这样死了!”
贤妃极力掩饰的情绪在这一刻崩溃了,她的眼泪一颗一颗地从眼眶中涌出,滑过脸庞,滴落在宣惠的头发上、锦被上。“不会的,姝儿你不要怕,这些都不会发生的。你好好睡,睡一觉就过去了。我的乖女儿,你怎么命这样苦啊!”
宣惠大哭起来:“母妃,你听我说,我真的不能死!我得去帮三哥,我得去江南!要不然大周就真的断绝了!”
贤妃听着宣惠这疯疯癫癫的话语,字字刺在她的心上。“我的好孩子,别怕,你三哥在徐州好好的。等日后你和裴世子成了亲,自然会去江南的。别哭别哭,今晚母妃陪你睡,好不好?就像你小时候那样,搂着你,给你唱歌,拍着你睡,好不好?”
宣惠点了点头,却仍是撕心裂肺地哭着。她内心有太多的情绪无处发泄,她觉得自己没本事,因着自己瞎搅和,白玠死了,承恩公世子也死了。每当她想到此事,心中的负疚感就成倍地放大,压在她的心上喘不过气来。
最让人沮丧的是她出手做了这一切,大周竟还是无可挽回地走向了覆灭。那种只能向命运妥协的压迫着她,让她变得狂躁,想要发泄。在母亲的怀中痛哭一场,通常能够治疗很多伤痛。而此时此刻,贤妃温暖的怀抱让宣惠对这一切更加恋恋不舍,从而更难以抉择。
次日一早,元和帝让兵部发出八百里加急公文,要求田登文率领二十万辽东军回京协防,同时下令彻查京师三大营空饷案。下午京城便传出三大营总营提督傅恩在家中自裁的消息。
空饷案人数之多,在大周百年历史上都属罕见。而傅恩虽然官拜正三品,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有这个胆子去贪这样多的钱。元和帝心里很清楚幕后主使必然是承恩公,可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他尚不愿意也无力对这个在朝堂上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的舅舅下手。
元和帝雷厉风行,把三大营坐营官以上的官职全部撤换,任命兵部尚书兼任三大营提督,其余职位依次递补,空缺者由元和帝点名继任者。因此次一次性出现这许多空缺,就连西平侯徐思齐这个草包侯爷也得了个四品的坐营官。
在这个节骨眼上三大营出了问题,而田登文即使在收到公文就立即集结军队启程的情况下,半个月内能够赶到京城就已经是老天爷保佑了。皇宫内外,京城士庶都变得人心惶惶。每日出去采买的太监回来,都会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城中的景象。有本事外逃的人家都开始打点财物,天津码头近日前往南方的船只一票难求。
可奇怪的是,何南、北直隶再没传来过关于西北叛军的消息,元和帝暗暗祈祷,希望叛军决定在开封府盘踞下来,给大周一个喘息的机会。所有人也都盼望着煞神刘广胜能够停下杀戮的脚步,在田登文回来之前,不要到达京城。
然而,刘广胜像是猜透了他们的心思,又像是知道了元和帝给辽东军下的旨意,在某个深秋的傍晚,京城阴霾了许久的天空,罕见地响起了炸雷,刘广胜带着七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到了京城的青色城墙下。
京城守卫战就此打响。
刘广胜望着远远的京城,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表情。他也是读圣贤书长大,曾经最大的理想便是进士及第,梦想有朝一日能够金殿传胪,领受鹿鸣宴。
屡试不第的痛苦让他沉淀了许多,而这次西北大灾与钦差命案则给了他一次施展才学的机会。回望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队,他也曾在午夜梦回时觉得这一切都是虚幻。可如今,他真真切切地看着梦中的京城就在眼前,也许自己也能称祖称宗,开创万世基业。
对权力的渴望最容易随着能力的提升而扩张,刘广胜也是如此。从最开始只是想讨要一个公道,到后来攻城掠地做一方豪杰,再到如今那压也压不住的对于紫禁城那把龙椅的渴望。
没有等到田登文,却等到了率领大兵压城的刘广胜,元和帝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他恨不得每隔一刻就要太监去打听城门的动静,无论听到刘广胜做了什么,都会在他脸上的表情里再添加几分忧惧。
首日、次日攻城,刘广胜一无所获。他并没有指望一击之下就能拿下京城,然而照这样的速度,他几乎没有可能在田登文到达京城前就占领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刘广胜派人偷偷潜往京城与当初他已收买好的内应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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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国破
掌灯时分,西平侯府的后门出现了一个中等身材、商贩打扮的男人。他用手轻轻叩击了几下门板,便有人开了门将他迎了进去。那人关门前还伸出头来四处张望了一下,见甬巷内别无他人,这才放心地关上了门。
徐思齐与来人面对面坐在书房的内室,似是因为在做亏心事,怕见光,屋内的灯都是昏暗的。
“在下陈炎,是平王的贴身护卫之一。王爷听说侯爷您把守的乃是外城右安门,欣喜非常,便派在下前来,送份首功给侯爷。”来人沉稳地坐在椅子上,不疾不徐地说着。
徐思齐有些惴惴不安,问道:“平王?”
陈炎得意地说道:“看来侯爷还不知道,刘将军顺应天意人心,已在开封府称王,尊号‘平’,取天下太平之意。”
“明日该如何做,平王可有旨意?”徐思齐皱眉道。
“今夜就会有先锋军潜藏在右安门附近,明日一早,只要侯爷找个借口开了城门,这攻下京城的首功就非您莫属了!”
徐思齐踌躇道:“可这借口……开城门可不是小事,现在非常时期……”
陈炎不悦道:“侯爷家中也是武职出身,岂不知这首功是什么意思?他日平王事成,一个公爵那是手到擒来,便是封赏个异姓王也未可知。若换了别人,早已是欢天喜地,为何侯爷倒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若您有什么隐忧,不妨说出来,在下也好帮您参详参详。”
徐思齐喝了口茶,稳了稳心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当初在天桥茶馆,因缘际会碰到了刘广胜安插在京城的眼线钱安明。来往之下,徐思齐只觉得与他越来越投机,甚至在钱安明表露身份后,他也并没有要将他送往官府的想法。
后来钱安明百般劝说让他投靠刘广胜,他也确实心动了。自从在秋狩上自己因为裴敏中大大地丢了一回脸面,连皇帝都记住了,他便对任何官职实差断了念想。可徐思齐毕竟只有二十岁,心中未尝没有做着大展宏图、位极人臣的美梦,要他如此年轻就心止如水地当着一个没有实权的侯爷,他也非常地不甘心。
若投靠了刘广胜,立下这不世之功,日后便是新朝的开国元勋、辅国重臣,光是想上一想,就让他激动不已。还有宣惠公主,那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如果大周亡国了,她便是比奴婢也不如的身份。虽然到那时自己不能娶她做正妻,但从刘广胜手里将她要出来,纳入房中还是做得到的。
心念及此,徐思齐终于下定了决心,将通敌叛国、背弃忠义的问题全都抛诸脑后。陈炎见徐思齐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便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了微笑。
同样是在这个夜里,承干宫宣惠的寝殿里灯也未熄。
宣惠将自己多年来得的珠宝赏赐都倒在床上,把金瓜子、金叶子、单颗的宝石挑出来,带着沅湘和采薇两个连夜将这些东西缝进裤腰和贴里的小衣里。
沅湘两手麻利地做着针线,采薇在一旁一边打着下手,一边问宣惠:“公主,宫里是不是住不得了?咱们是不是要出宫去?”
宣惠借着灯影,正算着主仆三人能带多少而不至于太明显,随口答道:“这几日京城危急,我也是未雨绸缪。无论何时,身上有钱总是好的。这些天你们俩不要乱跑,一定贴身跟着我,不论我去哪里都跟着。”
两人齐齐答了声“是”。
西北叛军攻城的第三日到来了。徐思齐一早便到了右安门,来替换守了一夜的奉恩将军孙旭。他刚到便大声宣布:“三大营总营提督有令,今日他要从右安门出城迎战叛军。大军说话就到,咱们现在马上就得把门打开。”
说罢他挥手示意让守门的兵勇开城门。孙旭刚要上马,听到这话急忙跑了过来,问道:“侯爷这话是从何说起?京城内将士本就不足,哪里还能出门迎战?我不信提督大人会有这样的安排!”
徐思齐变了脸色,怒道:“你是不信我说的话吗?你不过一个小小奉恩将军,有什么资格质疑我?”他转头向城门旁的士兵吼道:“十万火急的事情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出了事自然有我顶着!你们怕什么!”
孙旭急道:“西平侯!你这样做实在太可疑了!就算是提督要出城决战,等大军过来了再开门也不迟!你这样着急打开城门是不是要引狼入室?”
陈炎扮成徐思齐的护卫跟在他身旁,见孙旭这样说,知道此人留不得了,便上前道:“还请将军让开!如果贻误了军情,你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孙旭“哗啦”一声把佩剑抽了出来,指着徐思齐道:“除非提督大人亲到,否则我不会让你打开城门的!”
说时迟那时快,陈炎一个跨步上前,手起刀落,孙旭的人头就落了地。
那头颅滴溜溜地滚到徐思齐的脚下,把他吓得面如金纸,一声也发不出来。陈炎面露不屑的表情,擦了擦刀上的血,替徐思齐说道:“这位阵前不听军令,已被军法处置。你们若是不想如他一般,就老老实实地听侯爷的命令!”
守门的将士见出了人命,再不敢多耽搁,马上开始转动机关,拉动城门的链子。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右安门就洞开了。门外的叛军连忙报与驻扎在城外二十里处的刘广胜,先锋军便先行占领了右安门。在该门把守的大周士兵死的死、逃的逃,只留下徐思齐一人还在对着孙旭的尸身发呆。
正阳门城楼上的守军见京城西南角的情形不对,连忙派人去打探,这才知道叛军已经进了城。城楼上的士兵就慌了神,当下就有近一半人逃下城楼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