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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瓒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地流了下来。他没有伸手去擦,任凭眼泪如窗外的雨水一般肆意。
曹名扬临死前终于撕掉了他脸上假惺惺的伪装,怒吼着大骂先帝:“有哪个走科举的读书人愿意尚公主的?我家门第不高、无甚资财,可我总还有骨气!凭什么你们皇家人说怎样便怎样?”
“娶了你姐姐,世人看我便如我占了多大便宜一般,可谁人知道同僚背后如何耻笑我?自来公主与勋贵就是好姻缘,凭什么到了先帝这里就要突发奇想,将公主嫁给读书人?我做了什么缺德事便要受这样的羞辱?”
梁瓒这才知道这桩婚事错得有多离谱,男不想娶,女不愿嫁,可为何就这样被生生拧在了一起?
他一脚将曹名扬踹翻在地,用剑尖抵着他的喉咙,一字一顿地说道:“自大周立国以来,从未有一位公主下降后与公婆同住。我父皇不仅专门下旨叫你一家搬入公主府,还特意叮嘱长姐好生侍奉公婆。”
“长姐自嫁给你后,可有不敬过尊长?可有故意托大拿乔?我听说,长姐有孕后还对你父母照常行礼不误,你可知道见公主如见君上,是你父母该给她行礼!她嫁过去不到半年,就忧心子嗣,你家又不是单传,她何至于此?究竟是谁给了她脸色,叫她贵为公主还要如此焦急?”
烛影摇曳,梁瓒看不清曹名扬的脸色,只见他沉默了片刻,才有气无力地说道:“无论怎样,大周亡了之后,她再怎么做也都是错,谁叫她是大周的公主!我不可能为了她搭上全家人的性命!刘广胜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叫我留着这个丧门星做什么?”
梁瓒怒极,一脚狠狠地踩在曹名扬的前胸,痛得他上半身立时弹起,咳嗽连连。
“死前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王爷,你是个好人,必不会造太多杀孽。罪责都是我一个人的,与我父母、亲族无关。是我太想出头,在殿试上先帝面前冒了尖……是我见事太清楚,怕你姐姐连累我全家,不叫家人出去找稳婆,生生憋死了她……”
梁瓒听了这话,怒气直冲入脑,双手紧握剑柄朝曹名扬的脖子劈了过去:“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是长姐的错!”
被踩在地上的曹名扬两眼一翻,血就从被劈开的脖颈里喷涌而出,溅了梁瓒满脸满身都是。那血还带着温度,叫梁瓒生出一股怪异的贴近感。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越来越多的血,直到刺鼻的血腥味弥漫了整间屋子,他才“哐当”一声扔了长剑,全身脱力一般倒在了座椅上。
守在外面的裴敏中听到动静,便推门进来。看到地上的曹名扬,他什么话也没说,出去吩咐两个亲卫进来把尸体抬走,又叫裴戎真打水进来。
裴敏中将水盆里的帕子拧得半干,递给梁瓒:“擦擦吧,你这样子看着……很不好。干了就不好擦了。”
梁瓒机械地用帕子擦着脸,突然间又加快了速度,疯狂地擦着脸和脖子,一盆水很快就变得鲜红。
良久,他才停下了动作,屋里面的血迹也被清理地差不多了。裴敏中问道:“曹家其他人……王爷准备怎么处置?”
梁瓒冷笑道:“他临死前,说我是个好人,必然不会为难他家里人。可长姐的死,难道真与他们无关么?长姐才嫁过去半年没有怀孕,他家就嚷嚷着要给曹名扬纳妾,难道不是他父母的主意么?真不知是何等心肠,何等肺腑!”
裴敏中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杀他家长辈不比杀曹名扬……一来他们年纪大了,二来毕竟曹名扬才是首恶……若杀人太多,杀的又是老弱妇孺,着实有损王爷名声。”
梁瓒猛然回头,瞪着眼怒道:“你也不叫我杀么?”
裴敏中泰然答道:“非是我不叫王爷杀,只是比起取他们的性命来说,我觉得王爷的好名声更重要。若您一心要为端敏公主讨个公道,总也该想想,这是否是公主真心想要的公道?”
“与其滥开杀戒,不如王爷早日光复京城,为公主建坟立祠,叫她离了曹家,百年后也有后人供奉香火。”
屋外雨声隆隆,屋内却落针可闻。梁瓒踱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良久,他才轻轻地说道:“送走吧。”
裴敏中领命而去,留下梁瓒一个人站在窗下。
从小听了那么多鬼故事,真正到了自己亲手杀过人,又独自留在屋里,梁瓒内心反倒十分平静。
他不知道自己是累了,还是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包袱,现在脑中一片清明。他想起小时候,明明长姐只比自己大半个时辰,却时时处处照顾自己、让着自己。
母妃死后,自己钻了牛角尖,非要给太后、皇后使绊子,也是长姐耐心劝慰,晓之以理,不然自己哪里还能把命留到今日?
他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为早逝的母妃、早慧的长姐。这两个女人给了自己关怀、体贴,却都早早殒命,享受不到今时今日自己能给她们带来的荣光。
也罢,梁瓒长叹一声。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好好走下去。母妃长姐生前活得憋屈,死后总要给她们一份至高无上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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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亲迎
等天微微亮时,宵禁解除,梁瓒便裹着一件披风骑马回到了东园。
杨云舒见他一身狼狈,也没多问,便叫丫鬟下去烧水给梁瓒沐浴。
待一切准备妥当,杨云舒帮梁瓒宽衣进了浴桶,自己在浴桶边上垫了块厚厚的帕子,叫梁瓒枕在上面。
一双素手轻轻地理散梁瓒的束发,发根处有些粘腻,手上却已沾了不少血块。杨云舒依旧什么也没说,只舀了温水细细地冲着梁瓒的头发。
待头发都冲湿了,她伸手抓起一把已经剪碎了的新鲜木槿叶子,在梁瓒的发间轻轻地揉搓起来。
梁瓒闭着眼睛,几乎要沉沉睡去,可心里又觉得过意不去,不知道此事该如何向杨云舒开口。
他正犹豫着,杨云舒倒先轻笑道:“这个洗头发的法子还是我跟新来一个婆子学的,她说江南这边的人用这个木槿叶子倒是比皂荚还多。说是洗得干净,还有股清香,没有皂荚那股子怪味。我用了两次果然觉得好,王爷要是喜欢,以后咱们净房里都换了这个。”
梁瓒笑道:“闻着是挺香的,你喜欢,咱们就换。”
杨云舒见头发揉得差不多了,就拿起水瓢开始慢慢地冲上面的沫子。
“薛公子平时看着那么神叨叨的一个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为着娶荔娘进门,他都来找我好几回了!这回是他的新宅子收拾好了,叫我跟宣惠过去帮他看看。我说你等新娘子进门,叫她收拾不就完了!您猜他说什么?”
梁瓒笑道:“必是不想劳累新娘子的话。”
杨云舒笑道:“他说,这新宅子是他送给荔娘的,哪有叫收礼的人自己再费心的?”
梁瓒轻笑道:“倒也有几分歪理。”
杨云舒手脚勤快,不多会儿头发就洗干净了。她起身道:“臣妾先出去看着那小冤家吃饭,您要是要人伺候,我叫两个丫鬟过来。”
梁瓒从浴桶里伸出手来,拉着她问道:“你……就不好奇我昨夜做了什么?”
杨云舒微微一笑,说道:“若王爷想告诉我,自己便说了,哪里有我追着您问的道理?”
梁瓒松了手,靠在浴桶壁上,慢慢地说道:“我们在镇江府碰见了曹名扬。我昨夜杀了他……放了他的家人。”
杨云舒默然片刻,说道:“杀得好,放得也好。”
梁瓒盯着她,问道:“你不怕我吗?终究……人是我亲手杀的。”
杨云舒莞尔一笑:“怎会?王爷做的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为何要怕?大公主泉下有知,也必会感谢王爷还了她一个公道。”
梁瓒颓然地说道:“也许吧……可长姐总是心慈,我也不知她喜不喜……”须臾,他又正色道:“无论怎样,此生我命里的三个女人,母妃和长姐都已经去了,我总要做些什么,才算对得起她们!”
杨云舒低垂了眼睑,抿唇笑道:“这第三人,还好好在致爽斋住着,倒是不用劳烦王爷做什么。”
梁瓒猛然站起身来,慌得杨云舒连忙拿沐巾擦他身上的水,嘴里抱怨道:“身上还带着水就这么出来,该先擦了上身再慢慢出来啊!不然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梁瓒长开双臂,任由她擦着,嘴里笑道:“你方才是不是在吃醋,想着这三人里头都没有你?”
杨云舒笑道:“哪有!这三人都是王爷的至亲,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梁瓒笑道:“真是个笨的,那第三人我说的就是你!宣惠这个小丫头片子,每每见了裴九就什么都忘了,我还记着她作甚?”
杨云舒心里觉得欢喜,嘴上却笑道:“这话若是叫宣惠听见了,只怕是要不依!”
梁瓒擦干身体,穿上绫绸里衣,笑道:“她依不依,我可管不着!你快去吃饭,我这会儿乏了先去睡,睡罢再吃。”
*
又过了月余,薛元翰成亲的日子就到了。十月十八这一日,薛元翰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在裴敏中的陪伴下,前往扬州迎娶钱荔娘。
往钱府的路上,裴敏中笑道:“你这一路上一直咧着嘴,跟个傻子一样!可见是真喜欢钱家小姐了。”
薛元翰回身给了他一拳,笑道:“你才跟傻子一样!叫你来是让你好好学着点儿,省得你到时候慌里慌张的,叫宣惠骂你。我好心好意的,你还不领情!”
裴敏中想到半年后就要迎娶宣惠,心里十分欣喜,就没再还嘴。他回头问身旁跟着的人:“方才过了府衙,这钱府快到了吧?”
那人恭敬地回道:“回世子的话,咱们过了这府衙西街,再往前走五条街,拐三个弯,就到了。”
裴敏中笑道:“合着还远着呢!”
薛元翰骑在马上,蓦地想起和靖来。
他偏过头,去看她家宅子的那个巷口,影影绰绰的似是有人在门口找货郎买东西,还踮着脚往这边看。
是她那个爱说爱笑的丫鬟吧?连下人都那样活泼,她如今过得应该着实不错。
自己今日从金陵过来迎娶钱荔娘,整个扬州城都知道,她也应该知道,却也没出来看看……自己于她,是无关紧要的人了吧?
薛元翰心中顿时涌上来一股别扭的情绪。自己鲜衣怒马,身后是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满眼望去净是红艳艳的一片。原是自己年少时无数次想过的情景。只不过那时,自己要去的地方,是皇宫。
忽然一阵鞭炮声响起,薛元翰被吓了一跳。裴敏中在旁边踢他,压低了声音催道:“你想什么呢!到你岳父家门口了,还不下马!”
薛元翰这才惊觉,钱府已经到了。他从从容容地下了马,钱府诸人见金尊玉贵的姑爷来了,还带着成国公世子,都一个个喜笑颜开,哪里还顾得上拦门,叫薛元翰顺顺当当地进来了。
等他来到钱府厅堂,钱家女眷送了一身大红的钱荔娘出来,两双眼睛相视,薛元翰暗笑自己庸人自扰,眼前有如此娇妻,旁人是陌路人便是陌路人吧!风动荼蘼架说我终于恢复双更了……不敢求表扬,只求不要抛弃我……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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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