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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其眸色沉沉地望向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最终也没出言相阻拦。
不过王重久带领的铁骑还没有来得及赶上前; 一道灼目耀眼的剑光已经从那被层层遮蔽处亮起,一下子冲破了层层羽翼,带着一阵乱舞的飞絮; 直上云霄。
驱使着猛禽上前行凶的獨啟族人们纷纷四散退开,露出被原先遮蔽处的一个白发曳地的玄衣男子来。
只见那男子高高跃起,双目紧闭,以一己之力强悍地击退了铺天盖地来犯的猛禽们,护住了身后仅剩的几个残兵弱将。
那道刺目的剑光,正是从这男子的手中发出的。
鹤其死死按住手中被引得颤动不休的潺水,在见到那男子相貌的第一时间,她就脸色大变,一个飞跃上前拦住王重久的马,冲着他怒喝道。
“快走!”
王重久犹自沉浸在那白发男子带来的震撼里回不过神来,听得鹤其那舌尖含着一口内力的怒喝,方才回过头来,指着那白衣男子的方向,结结巴巴道。
“可是,可是,容王殿下还在那里啊。”
那白衣男子跃起后,紧紧护在身后的第一人,恰是裴景容。
鹤其急了,她不知道王重久和裴景容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她知道……
“来不及了!再不走我们都走不了了!”
王重久骂了一句艹,恼火地回道。
“若是容王被留在这里,我们走不走得了又有什么区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鹤其一片好心地提醒他,他不领情便罢了,还反口就是骂娘的话,鹤其也恼了,以她的武功,这时候要走肯定是走得了的,她大可以不管王重久这帮人,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人不是她。
但就让王重久都惊讶的是,鹤其脸上明明已经惊怒恐惧混杂了,但她喘了一口气,竟然没有再与王重久争执,也没有一气之下拍马就走,而是打马一斜,横在了王重久的马前。
这是一个保护着对方的姿势。
王重久神色略微复杂,不过他也知道这并不是个纠缠鹤其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好时候,当务之急是……王重久小腹一沉,提气欲问,却又被另一个人抢了先。
“吾名,卿俦。”
那白发男子面对着裴景容惶惑的眼神,平淡回答道
他说话的时候未必有多提气,但这话轻轻飘飘的,却是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真要说的话,大概是类似同时在每个人的耳边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的感觉。
王重久心下大骇,脸上的表情已经从严阵以待转向了十足十的恭敬。
因为他也已经意识到,面对这个人,在场的剩下所有人加起来都难以与之有一搏之力。
——他们在那白发男子面前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婴孩,若那白发男子想杀他们,他们就只有引颈就戮的份。
所以索性把脸上的戒备之色放下了。
鹤其的手颤个不停,她已经快要无法控制住自己手上的这把潺水剑了。
那股危机感如影随形地笼罩到了在场的所有人身上,一时间,此地万籁俱寂,人兽齐喑,却巧合地反而有了点真正的荒郊野外、半夜三更的场景的意味。
裴景容也被眼前这白发人的煞气震慑,许久才反应过来般,拱手道谢道。
“多谢卿前辈出手相助……”
“你叫什么名字?”卿俦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裴景容压下后半句客套话,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在下裴景容。”
卿俦皱了皱眉,稍微转了转脸,问身旁人道。
“是他么?”
直到这时,众人方才醒觉,原来这白发男子身旁还携有一人同来。
只是那男子眉眼平和,黑发黑眸黑衣,差不多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了,若非卿俦开口相问,恐怕大家都觉不出还有这么个人。
鹤其看到那黑衣男子,脸色更为惨白,潺水哀鸣一声,终于脱手飞出,遥遥向着那人的方向飞了半里,终于去势不及,抱憾坠地。
那黑衣男子若有所觉地往着鹤其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显出几分若有所思来。
不过他也并未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而是提起一盏亮着白色光晕的灯来,对着裴景容照了照,好声好气地问道。
“阁下可是平帝八子,继后嫡子,容王殿下?”
裴景容微微颔首。
那黑衣男子便舒了口气似的,点了点头,对着身旁人道。
“卿城主,这次该不会错了,就是他了。”
卿俦二话不说,抓起景容就走。
剩下的人皆是哗然,王重久脸色大变,直接打马冲了上去,卿俦眉毛都没动一下,只轻轻地一挥袖,王重久已经连人带马重重地飞了出去。
鹤其大惊失色,赶紧就地拔起潺水,剑尖一挑,生生受了人带来的八分冲力,好歹是保住了王重久没有大碍。
卿俦倒是免不了多看了鹤其一眼,轻嗤一声,不屑道。
“幻渊楼的小辈?”
鹤其五体投地地跪倒在卿俦面前,战战兢兢回道。
“幻渊楼三姓之下赵氏女,拜见北艳城主,求城主看在同气连枝的份上,放小辈一条生路。”
幻渊楼?北艳城?!
王重久被重重摔在地上,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摔坏了脑子,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些传说中的宗门现世!
卿俦冷冷地看了鹤其一眼,琢磨了一下,略过她正想走,可惜鹤其还未松完一口气,卿俦的脚步就又停下来了。
这次他是被跟在身后的黑衣人拉住了
黑衣人对着鹤其抚唇一笑,原来清淡的五官都生动了起来,无端流露出几分风姿卓绝的意味。
“你是三姓女里赵家的后人?赵嘉禾是你什么人”
赵鹤其仔仔细细地想了一下,恭敬回道。
“赵嘉禾乃是在下的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
黑衣人本来想数一下到底有几个曾的,最后数到一半便放弃了。
黑衣人将手中那盏灯提高了些,仔仔细细地照了照赵鹤其的眉眼,突然问道。
“碎金兆在你手里?”
赵鹤其仔细地想了想说谎的成本,遂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黑衣人忍不住笑了,抬眼去看身旁的卿俦。
卿俦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征求道。
“一并带走?”
黑衣人摸了摸唇角,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倒不必,不过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同样的,前人挖坑后人埋平嘛。”
“三姓本就是同宗,赵姑娘又得了碎金兆,洛阳城里那些黄粱指和冥观生作出来的幺蛾子,合该她去摆平嘛。”
赵鹤其听了,脸色骤变,声嘶力竭地吼道。
“她不是!她不是真正的黄粱指!她只是个卑劣的冒牌货,她甚至不是三姓之后!”
黑衣人好声好气地与赵鹤其打着商量道。
“我们当然知道她不是三姓后人嘛,她要是三姓后人就轮不到我们这些世外客出手了,三姓加身的诅咒都有她受的。”
“这不正是她不是三姓女,却窃取了黄粱指,还顺手牵羊偷走了寄魂绳,意图搅乱这大庄的阴阳气运,我们才不得不出手的嘛。”
黑衣人提灯照了照卿俦抓着的裴景容,向赵鹤其表示他们也是很辛苦的,还是出来做了事情的。
赵鹤其的脸都黑了,人在愤怒的时候大概连胆量都会长,她这时候也顾不上惧怕了,恼火地回道。
“引者大人既然也知道那人窃取了黄粱指,还不受三姓之诅咒,更兼之身怀幻渊楼四宝之一的寄魂绳。”
“而在下除了一个时灵时不灵、时而有用时而用不了的碎金兆外,什么都没有。”
“恐怕大人的一片看重是要白白托付了,我却是并帮不上你们什么忙的!”
黑衣人,也就是许由,倒是并未因赵鹤其的这般态度便有什么不悦之态。
他只是长袖一挥,在场的除了许由、卿俦、赵鹤其与一个不在状态的裴景容外,剩下人的脸上俱都显示出一片昏昏沉沉的迷茫之态。
许由老神在在地给赵鹤其指示道。
“你们幻渊楼不是有四个宝贝嘛,丢了一个,你可以找另外三个帮忙嘛。”
“你身为三姓之后,名正言顺的碎金兆继承人,清理起门户来,不是要比其他人都名正言顺得多啊!”
“而且你手里这把剑,乃是重云宫流落在外的宗门密宝之一,潺水。”
“你看它对我的引魂灯反应这么大,你拿着它,找到你们宗门剩下的三个宝贝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么。”
“小姑娘,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想当年,颍川王妃以半承之身熬过三灾四苦,助得颍川王荣登大宝,三姓得以封正,才有你们赵家这几百年里在三姓四宗里的崇高地位啊。”
赵鹤其心想我可去你的吧,对于你们这帮子老妖怪来说,百年光阴不过是弹指而过罢了,何必说的这么惺惺作态。
更何况,那位颍川王妃最后的下场可不咋地。
而且赵家也就真的只剩下一个“崇高”的空壳子了。
欺负她们赵家每次都是随便找个“有缘人”,像去晦气一样地将碎金兆传出去,就以为她连自家的族谱宗史都不读了?
虽然赵鹤其当时本来也确实没打算好好读那册子,刚继承了碎金兆的那段日子,她更是日日夜夜都想把赵家祖坟扒了、尸体烧了、骨灰踩了。
但后来迫于生计,还是机缘巧合之下把那册子好好地研读了一二。
但也正是因为好好了解过了,没有不知者无畏的那点子孤勇,知道弄死自己对于卿俦和许由来说跟碾死一只蚂蚁差不太多,于是乎意气是一时的,畏惧是长久的。
故而赵鹤其就眼睁睁地看着许由在潺水剑上轻轻抚了一下,然后剑光大盛。许由便笑眯眯地将那剑递给她,许诺这剑会帮她找到其余三宝。
赵鹤其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老老实实地收下前辈们的这份“恩赐”。
真是谢谢你们帮助我清理门户了,好像我真的有多么想清理门户一样。
不过卿俦和许由必然是不会听到赵鹤其的腹诽了,或者说,他们就是知道也懒得在乎。
而赵鹤其郁闷之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那些在卿俦和许由临走前同样被震晕的獨啟族人全部原地绑到了一起,然后不辞辛劳地“叫”醒了王重久及他带来的人,带着满满的俘虏回了山海关。
只除了一人,被带走的裴景容。
于是王重久醒来后,只能和赵鹤其相对枯坐苦笑,抓来了再多的俘虏有什么用,容王殿下都
给弄丢了,赔什么都赔不起啊!
王重久醒后,不是没对鹤其生过疑惑,可惜他每次对那夜之事稍微旁侧敲击一下,鹤其的一个反问就足以彻底制止他继续刨根问底的好奇。
每每那时,鹤其都会冷冷地反过来问王重久道。
“王小将军似乎对獨啟族人的出现毫不吃惊?”
“那夜的契丹人为何会那么恰好在狭道处设伏?”
“王小将军真的是第一次走那处捷径么?”
“或者说,你第一次知道那条小道是被谁告诉的、你特意放着它存在又是打算做什么?”
“如果这些都不能说,我也不勉强,只一个问题将军须得立刻就告诉我……”
“容王殿下那一晚,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座荒山上呢?”
裴景容那晚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要解释这个问题,必然得扯上獨啟族,继而得说起那封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