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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币徽蟾O窣之声响起,想来是他起身欲走了。
“站住!”先帝哪里能让他这样说走就走,“将这锅子装一装,给这位郎君带回去。尊夫人喝了,也能暖暖身子。”
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韩谨才终于说道:“谢过……郎君。”
折腾了一阵,那边终于长久地没了动静,想来是韩谨与先帝都离去了。我这才看了看一桌子快要冷掉的菜,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凌波。
“好在这锅子鱼是带了小炭盆的,冷不掉。”凌波扬了扬唇角,笑容倒是无懈可击,但一见便知不是发自真心的,却不知她究竟在想什么。不过既然她不说什么,又是在外间,那我也就不问了。
我夹了一片鱼给她,道:“嗯,快些吃吧,也是时候回去了。”
也不知她吃着这乳酿鱼怎样,反正在我尝起来,真真是,索然无味。
第18章 贵妃红(上)
神熙三年,天气格外冷。
往年的酿月1早该雪停了,花木也该复苏。但那年不然,都到月中了,大雪依旧纷纷扬扬下个不休。寒冷的时气使得许多人都染了风寒,姨夫大病一场,师父也不大好,腿上旧伤反复发作几乎下不来床,凌波与娉婷也是轮流卧病,整座长安城里仿佛四处都飘荡着药味。
皇长子楚辖自十八开始发热,太医院用尽许多法子也不见好转,生生高烧了四五日,到底在二月廿四夭折。
想来到底是第一个儿子,不管先帝是否寄予厚望,但还是疼爱的。皇长子夭折后,先帝下旨辍朝三日,长安百姓三日不许婚娶,有官有爵的人家一月不许嫁娶,非整寿不许大办。而复朝那一日,我是真真切切地看到先帝满面憔悴,颌上多了不少青茬。
先帝尚且如此,表姐更不知怎样。我一时不忍去探望她,因为不知道见她之后究竟说什么才能安慰她。探望姨夫姨母两次,姨母伤心得添了许多白发,姨夫倒是淡淡的,不过眉宇间难掩失望之色。
右翊卫统领薛绩之母乃是卢家旁支的女儿,自己又尚了清河长公主,素日与我也有些交情。他与
我说前些日子清河长公主入宫去探望皇后,情形很是不好。皇后苍白消瘦得厉害,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说话时神情恍惚,声气微弱,带着哭腔。
但马上先帝与我就没多余的心思去关注皇后了。
因为天气寒冷风雪连天,关外的牛羊冻死不少,草也长不起来,突厥人活不下去,便于三月大举兴兵叩我边关,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实在令人发指。
于是我连忙向先帝请缨北上,势要给突厥人以颜色。
起初先帝也并未把突厥人放在眼里,没准备派太多人马,见我主动请战,便不假思索地准了。只是他还让我带上楚煊一道,说是突厥一路南下即将抵达范阳一代,楚煊身为安平郡王,理应去前线坐镇。临行前,先帝又将楚煊擢升为宁王,为此次主帅,要我好生辅佐他。
我与楚煊是有袍泽之谊,换句话讲就是我与他是在军中相识相交的,可这并不表示,楚煊就适合做武将。众臣皆知他尚文,坊间还偶能看见他的书画作。他之所以能在军中认识我,只因先帝做皇子与他相争时便有些军功在身,他恐自己不及,自请道军中历练。当时我跟着师父出征,他便来了我们军中,因为没有哪里会比安国公坐镇的队伍更安全。不过来了军中他也不会上阵,只是负责军中的钱粮,毕竟处理庶务是做惯了的。
楚煊并不会打仗,先帝却封他做了主帅。我手下的兵我最清楚,一个个都傲气得很,只服那些有能耐的人,别的就算是天皇老子都不放在眼里。我可以下令让他们好好听话,但本来楚煊也不会下令,底下人也只会口服心不服。我倒不是觉得如此便不能打胜仗,只是兵将之间如此别扭……先帝倒真是惯会想法子让他难受啊。
一想到此我就有些头疼,好不容易摆脱一下朝便拉着我痛尘此战关键许胜不许败的姨夫,我快步往安国公府走去,准备好生去问问师父。
刚走到府院外,却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笛声,不有让我有些惊讶。
师父作为武将,这府里的下人多半也比文官府上要豪放些,这整座府里会吹笛的也只有娉婷一人了。
虽然娉婷脾气骄纵些,但师父还是对她严加管教的,从小便请了名师教导。娉婷亦不擅长诗文书画,棋下得尚可,却精通音律,不论是金石还是丝竹,她都会一些,最擅长的却是那能把人眼都看晕的五十弦箜篌。
只是今日这断断续续、气息不足甚至有些走调的笛声,怎么听也有失水准啊。
我快步进府,准备去后院一探究竟之时,后头又传出一阵流畅婉转的笛声,细细一听,却是《折柳》。这才是娉婷素日的风采,也不知先前的是怎么了。
我走到后院,又听道那断断续续的笛声响起,一扭头便见了几人坐在廊下,而吹笛的人却是凌波。
“噗”的一声,凌波又吹破一个音,不由得有些懊恼,“真是好难!”
她旁边坐着的是娉婷。娉婷手里亦握着一支玉笛,笑道:“已经很好了,我最初学的时候,课时小半月都吹不响的。”
“怎么,凌波要学笛子?”我出声问道。
廊下的几人这才发现我,丫鬟仆妇赶着问好。等一阵乱过了,凌波才道:“是啊,在家也没别的事,学点东西打发时间。阿姊说笛子不难,我却总也学不好。”
我看向娉婷,“学哪支曲子不好,怎么挑了这么一首学?”
“阿兄这可冤枉我了,并非是我一定要挑这首,而是《折柳》比较简单,适合作入门用。难道有什么问题么?”娉婷一脸不服。
我看了她俩一眼,轻轻叹气,“没什么不好……倒是很应景了。”
“应什么景?”
“今日至尊颁旨,命我北上迎击突厥,是为副帅;另为安平郡王加亲王衔,封号‘宁’,封地冀北,为主帅,三日后出征。”
娉婷一下子变了颜色,急道:“这怎么可能?六郎不懂带兵打仗,至尊还让他当主帅……”凌波虽没有说话,也是一脸担忧。
我无奈地摊手,“此事说来太麻烦,一时半会说不明白,我一会再讲。师父今日怎样?”
“今日精神还不错。已经吃过药了,现在书房。”凌波淡淡地道。
“我先去找过师父再来。若是一会宁王来,娉婷你先拖住他,有的话,不方便让他听见。”
娉婷抿了抿樱唇,还是道:“你放心去吧,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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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坐在书房里,却是在擦拭自己曾经的佩剑。到底是宝剑,许久不曾用了,也不见生出半点锈迹。
“师父,今日感觉身子如何?”
他见我进去,才收了剑,叹道:“老了,也成废物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师父说哪里话?师父分明正直壮年,说什么老不老的?今年秋猎,弟子还想再看您百步穿杨的风采呢。”
“就你会说话哄我。”师父笑骂,“怎么是秋猎?那么长的时间,你这小猴崽要往哪里去?”
我默了默,“不瞒师父,前几日弟子自请北上迎击突厥,三日后便要出征了。”
师父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现在朝里的武将,老的如定国公、靖远侯、镇北侯,都跟我的境况差不多,病痛缠身,别说打仗,连马都骑不稳当。年轻一辈的,也就你还顶得住事,该请。”
“只是师父……至尊下旨,命宁王为主帅……”我见师父一脸以后,有解释道:“至尊说安平郡王封地在冀,而突厥马上就要闯到冀北,他理应坐镇前线,便封为宁王,统帅三军。”
“简直胡闹!”师父闻言低斥。
我无奈地道:“圣旨已下,百官都听着,亦有反对的,但都没用了。”
师父仍旧有些生气,“帝位都已稳固了,朝里还有崔家有待收拾,成日里怎么就琢磨着折腾兄弟?打仗岂是儿戏?”
“有弟子在……”
“你说了又不算,在有何用?”师父白了我一眼。
我小心翼翼地道:“不会吧?此仗一看便是许胜不许败,宁王既然不会打仗,多少也会听我几句。”
师父抬手便在我头上敲了一记,“做军师的有几个又是会打仗的?”
“所以才会有纸上谈兵之说啊。”我揉着额头,“都这么大了,做什么老是敲头啊?”
师父冷哼一声,倒也没再动手,只是耐心地道:“若宁王只是个普通军师便罢了,出了馊主意你大可不听,可他是主帅,又是亲王,你敢驳他吗?依照你的牛脾气,只怕不光是驳,只怕一急起来还会与他吵吧?你还是在长安待久了的,那些军中莽汉更会如此。你且让宁王怎么想?从前他就最忌讳别人瞧不上他,目下这般处境,只怕更甚。再说其他朝臣又会怎么看?说你霍徵木屋尊尚自由散漫狂妄自大不听调遣?说你想要造反?”
“没那么严重吧?我又不是第一次当副将,从前不也好好的吗?”我小声地嘟囔。
“从前你的主帅是不知兵事的文人?”看师父那神情,恨不能给我一巴掌,“突厥人多难对付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这时候还闹这样的事,范阳不想要了么?”
“那依师父之见……弟子该如何?”
师父想了想,叹道:“难!”
我却是不服,“如何难?”
“你呀,最好这几日多去拜拜菩萨,祈祷那位宁王在对战突厥人之时没有任何想法,或是想出的法子都是妙招吧。”
我忍不住道:“师父,宁王是固执了些,但不至听不进任何话吧?弟子好生与他商讨,陈清利害,他也能听进去吧?毕竟这仗不胜,先帝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
师父恨铁不成钢地瞪我一眼,怒道:“我看你见着谁一点点大的毛病都能觉着比天还大,怎么对宁王就看不见?他那是固执了些么?”
仔细回忆了片刻从前与宁王打交道的点滴,我有些疑惑,“是啊。”
看师父的神色,似乎是又想敲我,我连忙躲远了些。师父才恨恨地道:“我问你,当时先帝如何宠爱宁王你没看到吗?你的好姨丈放着堂堂太子不帮,怎么就一定要去帮一个不得势的皇子?你以为一国太子还真是说废就废的?你姨丈构陷太子的计策也并不怎么高明,不过是看准了先帝本有此意才奏效。我不许一娘与他过从甚密,并不是怕至尊会怪罪,只是此人真的并非良人。”
从前师父并未与我说起过这些事,第一次听到未免有些惊讶,“先帝……本有废太子之意?宁王究竟怎么了?”
“宁王乃是先皇后的嫡子,立为太子是因名正言顺。先帝从前对宁王管教倒也算严厉,所以宁王协助理政之时才会时有佳绩。只是先帝宠他宠得也有些过分,他自己身份又高,才会养成骄矜自傲的性子。宁王聪明,还知道掩饰自己的本性不叫旁人知道,所以外人看他倒是个谦逊能干的,唯有极少的时候,才会表现出目中无人、刚愎自用的一面。”
“当真?”我当时职位低,极少有机会与太子接触,与楚煊有些深交便是在军中。可我那时分明觉得此人脾气温和为人谦逊,一点都没有太子的架子的。难道……是因为我与他没什么利益纠葛,所以他才懒得与我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