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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选了个肖似孝贤皇后的、更年轻的富察氏进宫来!
可是这是她心里头的话,便是怎么不满,却当着皇帝的面儿,也不能发作出来。
她只是冷笑,“……皇上叫我去安顿她?哈,我倒一时懵住了,却不知该往哪儿去安顿她了!”
“既然是孝贤皇后的侄孙女儿,那是不是要安排进长春宫啊?只可惜皇上不是说了,长春宫只供孝贤皇后和慧贤、哲悯、淑嘉、纯惠她们的喜容去?”
那拉氏心下忽地一个念头翻着筋斗浮起来,“要不,就将她安顿进储秀宫,可好?”
“终究储秀宫,孝贤皇后也住过;便是今日的储秀宫之主令贵妃,从前也是孝贤皇后位下的女子,这便更可跟这个小富察氏多亲多近啊!”
那拉氏又恨又妒,虽极力克制,却还是几近失态。
皇帝倒是优哉游哉,长眸轻眯,望着这样儿的皇后。
如今他们早已不是少年夫妻,一个是五十又三,一个则也年过四十五了。这般的面面相视,谁还有再看不懂谁的去了么?
故此皇帝听完,便也只是笑笑,“长春宫自不合适,储秀宫也不适合。皇后说得好,这个女孩儿既是出自皇后丹阐,自不该随便放在哪个主位的宫里学规矩,也唯有还是放在中宫才好。”
“朕定了:就叫她跟着皇后你学规矩吧。”
。
绕来绕去,皇上还是将这个富察氏给塞她宫里来了!就摆在她眼皮子底下,就叫她见天儿看着那张肖似孝贤皇后的脸,哈?
那拉氏心下一股子翻涌,眼前迷茫有些发黑。
那勉力撑住,在皇帝面前高高站直,不想叫皇帝看见她被他伤到的模样儿……
“皇上这样的安排,自是有理。谁让我是皇上的正宫皇后呢!可是话又说回来,皇上难道忘了我宫里如今都住了多少人去了么?慎嫔、容嫔不说,还有从前的林贵人……皇上还要再放进一个小富察氏去,皇上又想叫我那宫里还要怎样腾挪?”
“虽说我是皇后,所居的寝宫理应为中宫。可是这中宫毕竟不是从前的坤宁宫了,哪儿有那么多的地方儿去!说到底,我的翊坤宫,跟这东西六宫其他的宫里,除了陈设不同之外,地方儿却是一般大!”
“可是我的宫里偏挤进去那么些人;尤其是容嫔,事儿最多,便连膳房、茶房、库房都要单独给她辟出来,还得搭墙给隔上,容不得猪肉和羊肉、猪油和羊油混合半点子去!那我那宫里,皇上您倒是给掂对掂对,还哪里有空儿,再匀给这位出自孝贤皇后丹阐的新人去了!”
那拉氏这样满腔的怨恼,却只换来皇帝清淡一笑。
“瞧皇后说的,倒像是你镇日都住在宫里似的。咱们也不过是逢年过节,又或是有要紧的庆典之日,才回宫里罢了;一年当中其余的时日,多在圆明园里。秋天更是到热河去了。这般算起来,一年到头儿,在宫里的日子也超不过半年去,你又何苦这般愁苦了?”
那拉氏紧咬牙关,“……饶是如此,我的宫里也好歹是中宫,总不能跟个大集似的,塞那么多人进去!”
皇帝长眸轻挑,“朕的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朕说将这个富察氏放进你宫里去,却没说不先从你宫里挪出人来,腾出地方儿来啊。”
那拉氏眯眼盯住皇帝,“皇上已有了主意?那皇上是打算挪谁?”
皇帝故意不着急说,而是先眨了眨眼。
待得那拉氏已是快要绷不住了,皇帝方唇角勾起,“……朕知道,你心下最为郁结的,是容嫔。你自己方才也说了,容嫔的规矩最多,占用的地方儿最大。那就这么着,朕便将容嫔给挪出来吧。”
那拉氏心下便如一扇紧闭的窗子般,哗啦就敞开了,“皇上已是定了将容嫔给挪出去?太好了!”
皇帝轻哼一声儿,“终究咱们俩刚刚议了,将今年新进宫来的那个妮莎也放到容嫔位下去,这便更住不下了,挪出去倒是时候儿了。”
那拉氏都不用想便笑道,“那正好儿永寿宫空着呢!我记着永寿宫修缮所费银两的清单是去年十一月二十七就呈进了,那就是说最迟到去年年底,永寿宫已是修缮好了。空着也是空着,自可指给容嫔住去!”
虽说令贵妃此时已经挪进了储秀宫去,储秀宫的意义要比永寿宫更重,可是那拉氏一想到永寿宫里曾经的种种越制,那些龙形影壁啊,那些玻璃的明窗啊,况且还是距离养心殿最近的啊!故此这会子一想到终于有旁人搬进永寿宫去,她心下便总觉着有些痛快。
皇帝却淡淡垂眸,“谁说永寿宫没人住啊?令贵妃虽然挪进储秀宫去了,可是啾啾还在永寿宫里住着呢。啾啾留恋永寿宫,且晚上怕黑,也怕换屋子,唯有依旧住在永寿宫里,才能叫她心安。”
虽说婉兮与容嫔之间早已心照不宣,是将啾啾托付给容嫔抚养去了。可是因为容嫔还随那拉氏居住,且也因为容嫔身为回部的关系,皇帝始终没有明确下旨令容嫔正式抚养啾啾去。故此啾啾依旧还住在永寿宫里。
那拉氏扬了扬眉,“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皇子们满了五岁,进了学之后,便不能再随生母居住,得挪进阿哥所去;公主们也一样儿。九公主这一晃儿也快满五生日了,按着规矩,七月过完生辰,就也该挪进所儿里去了,那这永寿宫自然便又空出来了。”
皇帝扬声一笑,“公主也该挪进所儿里去,不假。只是从前公主们都是放在兆祥所里养育……可是如今永琪一家子在兆祥所里住着呢,你这忽然说要挪动,又要将永琪给挪到哪儿去?”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那拉氏心下又是暗火又燃。
这个永琪,便连大婚之后,皇上还不叫分府出宫去,依旧还留在宫里住着!——这样儿,便总叫人担心,皇上依旧还是属意永琪的。永琪一日不出宫分府,那永琪对永璂的威胁,便一天都不能化解了去!
那拉氏便缓缓垂首,“……永琪也都二十多岁的人了,皇上便是再不放心,永琪也都是自己当了阿玛了。皇上还是早些安排永琪出宫分府去的好。等永琪搬出去了,兆祥所又可空下来,自然又再可以叫公主们挪进去了。”
皇帝“哈”地一笑,“倒也不急。永琪这会子刚又得了个闺女,这会子他一家子自挪动不得。”
皇帝说着起身走过来,拍了拍那拉氏的手臂,“皇后先前说的有理,永寿宫里虽然有啾啾住着,可是却还没有内廷主位。那就叫容嫔挪进去吧。”
皇帝长眸微微一闪,“只不过,这永寿宫,朕却不是赐给容嫔住的。只是叫容嫔挪进去,也方便协助照看啾啾,也省得她一个女孩儿家住那么大的院子,便更怕黑了去。还是热闹点儿好!”
皇帝这么打一拳,揉一下儿的,此时那拉氏心下早已分不清楚她是该欢喜,还是该惆怅。
不过她也不傻,她总归还是听得出来,皇上这是跟她咬字眼儿、破闷儿呢。
皇上啊,不是不同意她之前的话,皇上是可以将容嫔挪进永寿宫里住着的。皇上只是——不愿意正式将永寿宫赐给容嫔去罢了!
皇上想要的是:这永寿宫从令贵妃搬出去后,即便再可住人,却再也没有一宫之主。
那拉氏抬眸凝注皇帝,轻轻一哂,“皇上是不想叫那永寿宫里的匾额,‘令仪淑德’四字易主吧!虽说令贵妃已经挪出去了,可是皇上在乾隆六年便一已下旨,人可以挪动,牌匾却千秋万代都不可动!那永寿宫,便永永远远头顶上都只悬着一个‘令’字,永远不改!”
皇帝倒是长眉轻展,拍了那拉氏的肩膀道,“……皇后啊,乾隆六年那会子,你能想到有朝一日令贵妃会挪出永寿宫,却是搬进了储秀宫去么,嗯?”
那拉氏霍地抬眸。
皇上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若是回到乾隆六年,彼时的魏婉兮还是刚刚进封不久。虽说初封既是贵人,且在贵人位分上只待了一个月就晋位为嫔……可是她也绝不会想到魏婉兮有挪出永寿宫,搬进储秀宫的一天!
一个辛者库出身的汉姓女,在大清的历史上,从来就没有过超过妃位去的!而储秀宫则是贵妃宫,最初更是皇后宫啊!
。
天儿是一天一天的热起来了,因今春少雨,便连一向以花木葳蕤、水汽丰沛得到皇家青睐的圆明园,也呈现出一派干渴的模样儿来。
便连晚间,巡夜的侍卫、护军们都要额外多喊一回“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去。
婉兮也格外嘱咐了自己宫里的灯火上的妈妈里,每晚必须要确保灯火都熄灭了,再用水打一遍,才可歇下。
皇帝自吩咐了又要再行祈雨之礼,永琪便也跟着一起忙碌起来。
他这日进宫,将祈雨诸事已是安排妥当,正要问皇帝的示下。却不巧,皇帝去了畅春园给皇太后请安,没在九洲清晏。
永琪转头出来。
头顶的太阳像是一团火,这九洲清晏本是在后湖边儿上,可是却因为今春少雨,地上便也如一片焦土一般。一片明晃晃的白光,没遮没拦地朝着永琪的眼睛便拍来,永琪忙闭眼去躲避。
这样的干燥,便连九洲清晏里伺候的侍卫、太监等,也都躲到廊檐下去了,没人在这大日头地下站着。
今年便早早儿地将往年六月间才搭起的苇子凉棚,都提前便预备出来了,就等皇上再次祈雨的典礼一过,倘若还不见透雨,这便要在九洲清晏殿的前檐也先支起苇子凉棚来挡挡太阳了。
永琪从那堆好的苇子凉棚边走过,忽见一道袅袅的轻烟恍惚正从那苇子凉棚堆里隐约升起。
因那烟太弱,阳光又太盛,白色的轻烟被白炽的阳光给遮掩住,一时反倒没人瞧出来。
永琪便微微一怔,左右看看,一众太监和侍卫都躲到廊下去避太阳了,这苇子堆旁并无人看管。
永琪立住,也没声张,只抬脚朝那轻烟处踩了几脚,将那轻烟踩灭便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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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自己所儿里的路上,永琪有些出神。
跟在旁边伺候的哈哈珠子太监三德小心瞟着,不由得轻声嘀咕,“……方九洲清晏里险些走水,阿哥爷怎不言语?倘若当真酿成祸事,阿哥爷今天这事儿若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可怎么好啊?”
永琪回神,盯了三德一眼。
三德是他从小就伺候在身边儿的哈哈珠子太监之一,另外还有三人,分别名为四书、五礼、六艺。
这是他的抱负,也是他对自己的自满之处。
三德者,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
永琪眯眼盯着三德,思绪转过“三德”之意,缓缓道,“……柔克。”
三德的才学还不到这个地步,便只能道,“阿哥爷说什么?以柔克刚?”
永琪轻轻一笑,神采飞扬起来,仿佛心中已是有了什么主意。
永琪走出大宫门,这便飞身上马。三德在后头一个劲儿地喊,“阿哥爷千万慢点儿,仔细又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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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一路策马扬鞭,意气风发回到兆祥所里,跳下马来,将马鞭丢给三德,自己先兴冲冲进了门。
从去年秋狝回来,已是有日子没敢这么畅快地骑马了。
腿疼,在马上一用劲儿就莫名其妙地疼。
而大清的皇子,无论出入,都是不准坐轿的,只能骑马。他便十分苦于上马。
幸好今年胡氏给他生下了闺女,且因胡氏是未足月就临盆的,闺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