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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这个贵妃,便也得顾着人家中宫的颜面去,省得皇后又该不依不饶了。
因此婉兮也早叫玉蕤知会各位,待会儿只需行半蹲礼请安便罢,不必行千秋节正式的大礼去。
众人到齐,按着位份前后站了,以愉妃为首,语琴居次,一同给婉兮行请安礼。
婉兮含笑抬手,“生受姐妹们了。倒叫姐妹们都来跑这一趟,姐妹们的心意,我都收下了。快请起克,便都入座吧。”
众人又是齐声谢过,便也都将自己带来的礼物呈给了玉蝉去。
玉蝉带着官女子们整理成了礼单,这才呈给婉兮。
婉兮含笑一一看过,朝众人颔首,“叫姐妹们破费了,叫我如何过意得去。”
呈进的贺礼,因婉兮怀着孩子,便多是以滋补药品为主;其余还有绸缎布料等,多是取致密却柔软,适合婉兮即将在冬日降生的孩子,裁剪成小衣裳用的。
众人都是含笑点头,唯有忻嫔从进来就一直是低着头。这会子也是刻意转开头去,躲避开婉兮的目光。
语琴都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忻嫔的贺礼,见也是两匹上用的织锦。
织锦本身没错,只是颜色叫语琴有些挑眉。
——那桃红、水绿的织锦,自是唯有女孩儿才穿得出去的。
语琴有些着恼,胎膜盯住忻嫔。却终是顾着婉兮的身子,将话且噙住了不说。
愉妃位次还在语琴之前,这便也看见了。她瞟着语琴,见语琴硬生生忍住了,愉妃反倒轻轻笑了。
“今儿咱们虽说是来给令贵妃贺千秋的,可是令贵妃这会子正怀着皇嗣,那咱们这些当姨娘的,自忍不住将心思都更多放在皇嗣身上去了。便是预备的贺礼,也都是顾着将来皇嗣呢。只是这会子还不好说将来是皇子还是皇女,故此啊咱们的贺礼也都是只求中庸了去。”
“倒是唯有忻嫔的贺礼特别。瞧这桃红水绿的,怕是忻嫔已经预见到什么去了~~”
叫愉妃这一句话,众人还是都朝忻嫔看了过去。忻嫔不得不抬起头来,面对众人的目光来。
忻嫔梗了梗脖子,“今儿是令贵妃的千秋,我便是送礼也是送给令贵妃的。令贵妃尚且什么都没说,愉妃娘娘倒是抢先儿了。”
忻嫔瞟一眼婉兮,“倒不知道愉妃娘娘什么时候儿与令贵妃这般亲密无间,都可叫愉妃娘娘代替令贵妃说话儿了。”
没想到倒是愉妃和忻嫔两个掐起来了,婉兮觉着有趣儿,含笑与语琴对视一眼,却没说话。
婉兮不出声,倒叫人摸不准她是同意愉妃代为发声,还是不同意。这倒叫忻嫔有些意外。
愉妃却笑了,瞟一眼忻嫔,“不过我想忻嫔妹妹这礼送得倒是颇为有理——终究宫里诞育过皇嗣的主位,都是诞有皇子的,唯有忻嫔妹妹只诞育下两位公主,那便自然是忻嫔对生养公主的预兆最为了解不是?”
。
忻嫔不由得紧咬银牙,瞪住愉妃。
就凭她这些年与愉妃的交往,如何不知道愉妃这是做什么呢?
愉妃一是故意挑事儿,见令贵妃不主动说话,她今儿又主动低调回避去,愉妃这便想将她跟令贵妃之间的火给挑起来。
终究那令贵妃是怀着胎呢,倘若动了胎气,自是对愉妃有利;而愉妃又可说,叫令贵妃动了胎气去的,是她!
第二层……也是忻嫔最不愿意承认,却也不能不面对的。
那就是——因为她姐夫安宁的事儿,如今就连出身低微的愉妃也敢看不起她了!
忻嫔今儿不是不想忍耐,可是当着愉妃这般挑事儿,她若忍了,以后是不是谁都敢跳出来这般与她做对?那以后她在这后宫里,难道是要夹起尾巴来做人了不成?
忻嫔便一声冷笑,瞟住愉妃去,“愉妃娘娘说的也是,终究愉妃娘娘只诞育了五阿哥永琪这一个孩子。想来但凡诞育了皇嗣的内廷主位们,都不止一个孩子,唯有愉妃娘娘就这一个儿呢。”
“说起来啊,倘若愉妃娘娘也能多一个公主去,那愉妃娘娘这会子怕早已晋位贵妃,与令贵妃并尊去了吧?”
忻嫔说着故意抬手捂住了嘴,“哎哟,我这话说得好像太晚了。明年愉妃娘娘就五十岁了,按着内廷的惯例,愉妃娘娘的绿头牌便该被撤下,愉妃娘娘便不该再侍寝去了啊!那愉妃娘娘还怎么可能再生公主出来呀?”
。
愉妃尴尬得满面通红,恨恨道,“原本潜邸里的老人儿,又不止我一个,谁不是都已经到了这个年岁去!便是我明年便要撤下绿头牌,可是这是宫里一向的规矩,便是今日还年轻些的,谁将来还没有这一天去?”
忻嫔抿嘴一笑,“我今年才二十六岁,距离五十岁还有二十多年。哎哟,还有那么长远啊……”
婉兮听够了愉妃和忻嫔互相的撕咬。
今儿终归是婉兮自己的千秋生辰,便是乐得听两句热闹,却也没得放纵愉妃和忻嫔两个在她面前这么争来吵去的。
婉兮这便收了微笑,端然坐直,抬眸望住两人。
“愉妃说得有理,可是却未免是误会了忻嫔去。忻嫔今儿来送礼,虽说这桃红、水绿的料子,不合适给皇子穿;不过今儿终究是我的生辰,忻嫔的礼也是送给我的,那我想来,忻嫔这桃红、水绿,便是送给我穿用的。”
忻嫔听得颇有些意外,想不到婉兮还能出言回护于她,这便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头罢了。
婉兮笑着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可是说实在的,这桃红、水绿虽说原本是我喜欢的颜色,却着实不是我这个年纪的人穿用的了。要是如忻嫔这般,比我年轻了十年的穿,倒还合宜。”
婉兮朝向忻嫔,红颊一笑,“可是忻嫔妹妹却偏给我送了这颜色来,姐妹们瞧瞧,她可是使劲儿朝我点头,这便没假了……那我想,忻嫔妹妹必定是心下觉着,我其实与她还是一样地年轻。我与她中间隔着的十年,就跟没有一样儿!”
“哎哟,这叫我怎么敢当呢?”婉兮缓缓收起一半的笑容来,高高坐直,下颌傲然轻扬,“我记着忻嫔妹妹这些年来每当与我闹意气的时候儿,总是要指出我比她‘老了’十岁去呢……那今儿的这份心意,岂不是来与我自毁前言,外兼赔礼认错来了?”
婉兮说着眸子紧紧盯住忻嫔。
“忻嫔妹妹既如此有心,那我这个当姐姐的又如何还能计较?忻嫔妹妹,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而我也原谅你了。”
。
忻嫔一口气梗住,抬眸瞪住婉兮,已是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若否认,那么前边儿婉兮替她说的那两句话便站不住脚了;可她若是承认了……那岂不成了跟婉兮来服软?
忻嫔心下犹豫不决,可是婉兮却没打算等她自己犹豫完。
婉兮只轻轻一笑,“忻嫔妹妹送来的这织锦,我瞧着是上用的料子。那想必是该出自江南三织造……而忻嫔妹妹的姐夫安宁本是苏州织造,那这料子怕就是忻嫔从前从安宁那得的吧?”
一听安宁,中人都是心照不宣地垂首轻笑。
婉兮轻叹了声儿,“哎哟,我又失言了。安宁此时已经不是苏州织造了……”婉兮皱眉掂量了下儿,“那这织锦,可是否也要算在安宁的家资里,是应被朝廷查封,赔补那一万多两短缺银两的去?”
“那我这礼若收着,岂不是不好?”
婉兮说着抬眸望向玉蝉。
玉蝉心领神会,忙转身去将忻嫔的贺礼给拣了出来,上前递回给了忻嫔。
婉兮含笑点头,“忻嫔妹妹的心意,我收下了。可是这礼,便不必了。忻嫔妹妹若有心,便将这两匹料子交还内务府,好歹算是替你姐夫赔补些儿吧。”
“虽说这两匹衣料与一万多两的短缺银两相比,不过是杯水车薪。可好歹能赔补一两是一两,忻嫔妹妹你说呢?”
忻嫔坐在当场,一张脸红了白、白了又青,却叫婉兮将话说得滴水不漏,叫她无从反驳。
愉妃听得终是愉快了起来,不由得轻轻拍手,“忻嫔要是舍不得将料子还给内务府,倒也不妨自己留着用去。终究安宁已死,家产也抄查了,以后便再没有这样的料子进给忻嫔来~”
忻嫔冷冷咬牙,抬眸狠狠瞪一眼愉妃,“……你又得意什么?”
愉妃轻叹一声儿,“忻嫔妹妹说得有趣儿,我又有什么好得意的?这次查办了安宁的是两江总督尹继善大人、江苏巡抚陈宏谋大人,以及淑嘉皇贵妃的兄弟金辉……这几位大臣办事得力,是他们得意才对,又与我何干?”
婉兮抬眸望了愉妃一眼,也是含笑道,“愉妃是皇上潜邸老人儿,在内廷的阅历自是深厚,断不是我等能比的。我自是觉着,愉妃所言甚是。”
。
众人散去,忻嫔的背影都带着怒火与决绝去。
玉蕤望向窗外,不由得轻笑,“……就差尥蹶子了。”
语琴没骑过驴马,婉兮却是从小骑过小青驴儿的,听了玉蕤的做比,也是扑哧儿笑出声来。。
“倒是形象。”
语琴却是轻声道,“……你今儿倒是捧了愉妃。”
婉兮点头,“三个心上人啊,慎贵人已经得了教训去;此时正是忻嫔在台上唱念做打,那就暂且还没轮到愉妃呢。既然她们两个爱斗,我便乐得顺水推舟,再添一把柴去罢了。”
玉蝉走过来,向婉兮摊手,“主子瞧,忻嫔就那么气哼哼地走了,倒将这料子又扔下了。奴才是不是应该追上去还给她去?又或者,等晚上再去她寝宫,掷还给她去?”
婉兮凝视那两匹如孤儿一般的衣料,垂首想了想,却摇头,“人心叵测,可是这料子本身并没有错,又何苦如没娘的孩子一般,被推来扔去?”
“忻嫔既然没带走,那就留着吧。这两个颜色也好,的确是我喜欢的。”
语琴便也点头,“可不是么?这桃红,倒是与你最爱的海棠红十分相似;而这水绿,从你当年进宫挑选的第一天,身上便是这个颜色。”
说起来年轻时候儿的回忆,语琴也是忍不住唏嘘,“……你当年啊,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儿,可当真是时常穿着这水绿颜色的袍子、坎肩儿去呢。那叫一个清新窈窕,果如水畔蔓草,清扬婉兮。”
婉兮垂首轻笑,“终是已经过了那新鲜水灵的颜色去。不过这料子我留着,便是能看看也好。”
。
九月十一日,皇帝奉皇太后自避暑山庄回銮。
听说这个消息,婉兮心下也是忍不住雀跃。
皇上这一走才两个月,就已是急着要回来了。那她临盆之前这两个月,便更可放下心来了。
婉兮这便急招胡世杰来,交代胡世杰传旨宫殿监,提前打扫拾掇九洲清晏、思永斋等两处寝宫,准备接驾。
胡世杰却神神秘秘地笑,朝婉兮轻声道,“……令主子可还记着,奴才那日来送皇上千秋恩赏的时候儿,曾问过贵妃主子可否耐车马之劳?”
婉兮点头,“自然记得。你难道是说,皇上待得回京就要回宫去,这便不用打扫九洲清晏和思永斋等处寝宫去了?”
胡世杰却是含笑摇头,跪奏道,“是皇上随那恩赏一并留下口谕给奴才,叫奴才听着信儿,只要皇上已经从避暑山庄回銮,便要提前奏请贵妃主子,移驾至南石槽行宫……”
婉兮也是意外,“皇上叫我赴南石槽行宫?”
胡世杰忍着笑,使劲儿点头,“奴才这便知会内务府,奴才等一同为令主子预备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