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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琴听得迷惘:“婉兮,你这说的是……?”
婉兮摇摇头:“不说别的,就说凤格和娴妃对咱们的那些糟践,便已够了。”
那一回若没有陆姐姐,娴妃一口痰便会吐在她手背上。是陆姐姐替她受了那个屈辱去。
语琴便也垂首轻叹,伸出手去握住婉兮的手:“你虽说也有怕,可是你心内总有一种明亮胆色,叫我心下艳羡。婉兮,我真想探知,你那明亮胆色终究来自何处。我相信人心内必定要有一重坚定的倚仗,才能生起这样明亮的胆色来。”
语琴的话叫婉兮也停住,定定凝着语琴出神。
是啊……这虽是人心难见的宫里,而她不过是一个命不由己的奴才,可是她为什么什么都不怕?
心内便轰然一热,她连忙别开头去。
“咳咳,那倚仗不过是我想出宫的念头罢了。只要将来出宫去,这宫里的万事就全都毫无意义,我在宫中自然便都什么都不放在心里去罢了。”
语琴轻叹一声,也是点头:“也是,我却已没有了你这样的胆色。我总归要在这后宫里头谋生,四顾无援,惯常只能忍耐罢了。唯有期待皇上的垂怜,默默忍耐,待得来日位分可晋升些,方能得享如你今日一般的痛快。”
婉兮歪头细想,便也点头:“依姐姐的性子和现今情形,若能暂且忍得一时,卧薪尝胆,未尝不可。”
。
凤格暂时不敢再欺凌语琴,婉兮专心在皇后宫里伺弄着两只鸟儿。
“对不起呀,是我累你们受惊了。我便炒些瓜子仁儿,多加些油,炒得香香的犒劳你们可好?”
外头忽传来太监的动静:“圣上在万壑松风,传御鸟作伴。”
☆、272、拍马(5更)
272、拍马(5更)
婉兮提着鸟笼子,被个脸生的太监给带到“万壑松风”去。
婉兮忖着这个太监应当是这热河行宫里的太监,便待得进门前先向那太监行了一礼:“有劳谙达引路。”
那太监登时笑了:“姑娘,咱家姓张,名玉。”
婉兮心下一愕,忙道:“给张谙达请安。”心底下却是忍不住嘀咕……张玉?怎么皇上跟前的太监都叫“玉”啊?
李玉、高玉、张玉……皇上不会分不清楚么?
她一边上那山石垒成的台阶儿,心下一边暗自嘀咕:这名儿究竟是太监们自己取的,还是干脆都是那位爷给统一赐下的呢?
若说就算不是皇上统一赐下的,那也一定是太监们自己揣测着皇上的性子给自己个儿取的。这不,这名取完了,的确是有机会到御前伺候了。一个名儿变成了一个造化。
这位爷啊,爱玉成痴,诚不虚也。
。
“万壑松风”是建在湖边小山上的一处院落,背山面水,绿树成荫。院子内亭台都是小巧雅致、层次丰富,像一幅宋画里疏雅的模样。
婉兮目光扫过楹联,见上头写:“云卷千峰色,泉和万籁吟”。果然相得。
“上来。”
头顶上传来皇帝声音,婉兮挽住衣摆,拾阶抬头望去,只见山石顶上有一座小亭,皇帝正坐在亭中望着她微笑。
婉兮便连忙垂下头去,压着面上的热意,提稳了鸟笼子,尽量迈着从容淡定的步子走上去。
亭子里并无其他人在,李玉等人都候在亭子外头。
婉兮刚俯身请安,他人已走过来。
“哟,总算来了,想死爷了。”
他说着,看似是从她手里接过鸟笼去,是对着那一对鸟儿说的;可是拎过鸟笼之际,他的手则自自然然从她掌心滑过,顺势拉了她一把,没叫她蹲下去。
婉兮这颗心跳得越发乱了,连忙小心收拾,嘴上还是稳稳妥妥地请了句安。
皇帝自顾看鸟儿,左看右看着说:“哟,这鸟儿是谁给养成这样儿了呀?这毛怎么还缺了?是不是有人胆敢欺负你们?叫爷逮着,定不轻饶!”
婉兮便一闭眼,只得又蹲下去:“奴才该死。”
皇帝轻笑一声,耸肩回头望来:“这话儿怎么说?是主动领罚来了么,嗯?”
婉兮咬住嘴唇。
他搁下鸟笼走过去,蹲下,抬起她下颌来:“……可是你怎忘了,爷给你的罚,就没什么你敢受的。”
他眯眼紧紧凝视她娇俏容颜:“既不敢受……怎么还故意来撩着爷,嗯?你说你这心思,究竟是叫爷如何消受?”
婉兮只觉心下如小虫啃咬,又麻又痒,又隐隐心痛,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他哼了一声,缠住她的视线:“你那伶牙俐齿哪里去了?怎连爷一个问都答不出来?”
婉兮赶紧垂下头去:“万岁圣明。”
“嗤!”他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把:“行行行,千破万破,马屁不破。”
婉兮便也忍不住莞尔:“万岁爷就是圣明嘛~”
他抓她起来:“既然知道爷圣明,还敢这么糟践爷的鸟儿?”
☆、273、撒火(6更)
273、撒火(6更)
“奴才哪儿有~~”婉兮瞄着那两只鸟儿眨眼:“你们说是不是?”
那两个鸟儿不甚配合地瞟了瞟她,意兴阑珊的样子。
皇帝便“哼”了一声。
婉兮只得垂首,“好吧,是奴才不小心把笼子给掉地上了,它们闪躲不及,摔掉了几根羽毛。”
“不过主子放心,奴才必定给它们多多喂好吃的。那羽毛定然很快就长出来了!”
皇帝便更是扬眉:“看样子,你定是喂了它们不少‘好吃的’呀?”
婉兮瞪着皇帝,心道这:这有什么错儿么?
皇帝又笑又恼,扬声吩咐:“李玉,传‘养生处’管鹦鹉的来!”
皇帝将鸟笼子交出去,少顷人带到了,就在外头查看那鸟。
皇帝在亭子内盯着婉兮:“……从京里出来,到这边安顿下,这一路上爷每日召见蒙古各旗王公;进后宫也只是去给皇太后请安,没去见你。你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可与那一对鸟儿一般,受了委屈去?”
。
这一路上的颠簸,这些日子来心里莫名的愁绪,叫他这么句话一问,竟然就都烟消云散了。
婉兮卷着衣角,心下暗自骂自己:真没出息!
可是语声还是不自觉地放柔:“爷安心,奴才好着呢,嘛事儿都没有。”
“其实鸟儿也还好,只是一路上折腾着,有些激愣罢了。”
她眸光转向别处去:“实则若是爷心疼那两只鸟儿,就该将它们留在宫里安生着。何苦叫它们跟着这么车马颠簸?它们本就是不习惯这样的,是爷叫它们遭罪了。”
皇帝只能摇头大笑:“敢情说来说去,这罪魁祸首还是爷自己个儿了?!”
婉兮颊边梨涡浅浅一现:“奴才可么那么说,爷别冤枉好人~”
眼前她这自然的娇态而不自知,皇帝不觉心下一荡,已是狠狠捏住了她的手。
“你个小妮子!倒是爷错了,谁说你的伶牙俐齿没了?瞧这把爷给挤对的!”
婉兮垂下头去,盯着他的手。
“反正……是爷太大意,便叫鸟儿们难为。”
皇帝便眯起眼来:“哎哟,看来这心里是窝着对爷的火气呢?来来来,跟爷好好掰扯掰扯,究竟是怎了?”
婉兮憋了这些日子,反正也憋不住了:“爷既然不放心奴才照看这鸟儿,又何必当初非要送进皇后主子宫里去?扁毛的畜生没有眼色,它们见过谁就不怕谁……总归,长春宫里的人迟早都得知道奴才原本是见过这两只鸟儿的!”
在宫里那日,皇后说的那几句话,如今还梗在她心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叫她不知怎生排遣。
皇帝听懂了,不由得晃着她的小手,淡淡一笑:“……爷听命白了。只是爷要告诉你,爷不是鲁莽,爷是不想再藏着了。”
婉兮心下便又是一个翻涌,故意道:“爷说什么?反正奴才可听不懂了。”
他又加力狠捏她一下:“又装傻!”
婉兮垂下头去:“……爷霸道。凡事怎能都由爷一人说了算,叫奴才半点预备都没有?爷哪里知道,奴才的处境又多为难?!”
☆、274、耍横(7更)
274、耍横(7更)
他含笑耐心听完,拍了她小手一记。
“爷对你霸道,哪里是这一日两日的事?谁叫你还装作摸不透爷的性子?!”
婉兮一股脑将心底憋着的话都给吼出来,见他还是这样耐心的模样,她心下反倒有些颤颤。
她垂下头去:“奴才方才说错话了……爷本就该是圣心独断的,奴才刚最后一句话撤回来就是。”
她却还是嘟着嘴,他垂眸去望她。
“……总归,心里还是记恨爷呢。爷明白,那两只鸟送去之后,你心里必定忐忑;可是你以为即便缺了这两只鸟儿,皇后就不知晓了么?”
皇帝轻叹口气,拍了拍婉兮的手:“实则从你进宫选看那天,爷便将选看的规矩改了几回,这是从来都没有的事。以皇后明眼,便什么都现了端倪。”
“更何况那日为了替你选个合适的去处,爷亲口对皇后说过‘这个人是朕要留的’。于是这哑谜,原本从一开始便只是障眼法罢了。”
。
这些话,原本对于婉兮来说,就是头一回听见。
她惊得愣在原地半晌。
原来皇后其实早就知道了是么?
皇后盯着她的眼珠儿:“皇后与爷多年的相处,爷的心思想瞒她,却也不易。爷知晓你曾有些不自在,故此想着再瞒些日子,抛下几个迷局引皇后去猜;可是事到如今,依我看倒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不然你我三个都是装聋作哑而已,许多话反倒不便说得明白。爷担心,你反倒会受了牵累。”
婉兮一颗心跳得又慌又乱:“可是总归……我还没拿定主意!如今这么着,爷倒要我如何自处?”
皇帝淡淡抬眸:“若当真不知如何自处,就到爷的养心殿来。”
她如何还听不明白,脸又轰然地热,急忙别开了头去。
皇帝盯着她的侧脸,缓缓笑开:“爷就是霸道,爷就是不准备叫你离开。爷设计你的法子还多着,就不信你还能全都化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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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李玉来报,说“养生处”的人已是将鸟儿的情形查明白了。
可是李玉具体说明之前,却先拿眼睛瞟了婉兮一眼。
皇帝便唇角微微上扬:“想来是个有趣的缘故。你便说吧。”
李玉躬身也陪着笑:“他们回话说……这对御鸟,实则是给喂了太多油性大的,结果给吃滑肠了……”
皇帝一声轻笑,指尖一弹桌面:“朕就知道!”他转头促狭地盯着婉兮:“又是滑肠,哈?快说,你究竟都给喂什么了?怎么那鸟儿还跟人犯了同样的毛病了呢?”
婉兮听得也是一愣,紧跟着已是窘得恨不得钻地缝儿了去了。
“……我就是想给它们吃点好的,故此多用了些油去炒瓜子仁儿。谁料想,就给喂坏了~”
皇帝无奈地摇头:“你呀,你呀!”
婉兮一想到那两个鸟儿遭的罪,心里也是难受,急忙深蹲在地:“奴才当真是该死。求皇上将那鸟儿带回去吧,别再叫奴才给糟践坏了!”
他佯怒,伸脚轻轻踹了她膝头一下儿。
“朕的御鸟既已给了你,岂有再收回来的理?朕给了你的,一向都不许你还回来!”
☆、275、情意(8更)
275、情意(8更)
婉兮没辙,赶紧从李玉手上接过鸟笼子来,小声哄它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