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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皇后娘娘,我那抄经用的树叶,是事先熏了硫黄才烤干的,你没见那颜色那般的金黄美丽,宛若金叶子么?而那经书所用的墨,亦是早就加入了丹砂去!可是这本身并无错处,古往今来烘干树叶,许多人都用硫黄;抄经加入丹砂,更是再普通不过。”
“如果皇后娘娘只将那经书稳稳当当供奉在佛前,那它就是一卷再普通不过的《心经》。而如果皇后娘娘将那佛经一叶一叶地烧了——硫黄和丹砂经高温火煅之后会放出什么来,皇后娘娘相信比我更明白!”
“硫黄和丹砂两种气体皆可叫人中毒,神思恍惚便是中毒的体现!这在我用硫黄和丹砂熏蒸治疗那疙瘩的时候,拜娘娘你所赐,我早就亲身体会过了!故此该用多少剂量,会叫人产生什么样的模样,我全都清清楚楚!”
☆、三卷121、哭声(9更)
三卷121、哭声(9更)
婉兮说到这儿,轻轻叹了口气:“说到底,便如这硫黄和丹砂本身一般。它们自身并没有错,用得好了还是良药,可治病救人;可若有心害人,它们便毒若砒霜!端的我给娘娘,不论是当日的佛经,还是今日的饽饽,都在娘娘你自己一心善恶。”
“若你不烧经,你自不会中毒;若你没害人,我今日自也不会用你害人用过的药物来回敬于你!”
婉兮高高扬起下颌。
“主子娘娘,你害我这么多年,我却已是对你仁至义尽!我便是以牙还牙,也并未挑在你怀七阿哥的时候。我送你佛经那会子,七阿哥已经离开你身边儿,送到太妃身边儿去养育了。我曾经再忍耐不住,我却也没挑在你诞育皇子的前后!”
“这些年,我对你一忍再忍,一是念着九爷的情分,二来总归忘不了当年你亲手替我抹药……可是到今日,你我之间的一切,恩恩怨怨,都该结清了。”
皇后张开口,大口大口吸气,可是却一声都发不出来。
婉兮忽然偏首,侧耳听向外面:“……皇后娘娘,你听,外头是谁在哭?”
。
已是亥时,正是一日之中夜色最为深浓的时辰。
可是船行水上,总能听见船桨拍击水面,荡起的水浪砰然。
在这样的水声阵阵中,若远若近当真传来一阵哭声。
婉兮便推开了窗棂,叫外头的声音更清晰地传进来。
那声音初时听着,倒像是戏子那咿咿呀呀的唱念之声,随着夜风水声传来,被撕扯得更细、更哽噎宛转……可是若是侧耳再细细听过去,便能分辨出那声音当中的区别来。
是如戏子一般的尖细和幽咽,但是却不是在吟唱,而是——幽幽怨怨地在哭。
是一个孩子,委委屈屈、孤孤单单地在哭。那哭声渗透进了水汽,便听着更叫人心下酸楚。
那孩子哭着哭着,更是哀婉地呼唤着:“额涅,皇额涅……”
。
皇后狠狠一惊,忽地站起身来。
这世上能被呼唤成“皇额涅”的,只有两人,一是皇太后,二就是皇后。此时的皇太后年事已高,且这一生唯有皇帝一个孩子,故此便不可能是在呼唤皇太后的,只能是呼唤皇后的。
况且皇后刚刚失去了七阿哥,而且成婚二十年来,前后更是一共夭折了三个孩子!
婉兮抬眼静静瞟着皇后,轻声道:“……皇后,那是你的孩子来找你了么?如今正是清明时节,是不是他们知道你来了,故此来看你?”
皇后已是痴了,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窗口去。
窗外夜色深浓如墨,远处岸边垂柳氤氲,仿佛摇动的黑发。
就在那一片幽暗之中,忽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穿了一身红衣,迅速从窗外的加班上跑过!
。
那衣裳,是一个小女孩儿的模样。
散着头发,还未总角。看不清脸,却听得见一路跑,一路似乎甜丝丝地轻笑,却又似乎幽咽地哭泣,那若欢若悲的声音,混入水声里,最后总成一串的哽咽。
“皇额涅,皇额涅……我好想你,你怎么不来看我啊?”
☆、三卷122、母女(10更)
三卷122、母女(10更)
门外,语琴等人都在紧张地等着里头的动静。
果然不出所料,不出片刻,皇后忽然径直冲开了舱门,跌跌撞撞地追着那红衣裳的小女孩儿跑了过去。
下一刻,婉兮也静静地走了出来。她面上已经平静如水,无惊也无悲了。
语琴紧张地上前一把抓住了婉兮的手:“……你可有把握?”
婉兮点头:“小女孩儿是四公主,穿着的正是当年皇后给她夭折了的大公主做的衣裳。四公主小满月的时候,皇后将这衣裳送给四公主,纯贵妃本记恨,却没想到正好用在这一刻。”
皇后在甲板上仓惶地追着小女孩儿的身影。可是船那样大,小女孩儿早就没了踪影,她又喊不出声,便在那夜色里撕心裂肺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裳。
语琴小心问:“……为什么要扮成大公主,而不是七阿哥?”
婉兮点头道:“因为她夭折的三个孩子里,她最亏欠的是她的大公主。她的两个嫡子好歹生前都享够了尊荣和母爱,可是大公主没有。”
“陈贵人与我讲过,她与皇上成婚是在雍正五年七月,她于雍正六年十月生下大公主。这是她第一个孩子,身为人母本该可喜可贺,可是就在大公主降世之前的五个月,也就是雍正六年的五月份,哲悯皇贵妃便抢先生下了皇长子……虽有嫡庶之分,可是公主与皇子终究是不能比的。”
“而且你算啊,大阿哥出声在雍正六年五月,往回推十个月,正是雍正五年七八月的事……”
“那个月份不正好是她与皇上大婚么?!”语琴便都是一捂嘴:“你是说,皇上刚与她大婚,却没有与她如胶似漆,而是让格格哲悯皇贵妃有了孩子。她作为新婚燕尔的嫡福晋,孩子却是怀在侧室之后的!”
婉兮点头:“而且两个孩子生下来,她生出来的只是个公主……”
语琴使劲点头:“这样说来,她怕是会记恨自己的孩子的,埋怨她生下来不是个皇子?”
婉兮抬起眼来,望住语琴:“她那会子唯一的找补,只能是尽快生下一个嫡子来。她的肚子也争气,雍正八年六月,便生下端慧皇太子永琏来。算算日子,她坐下这个胎来,应当是雍正七年五六月的事……那会子大公主刚刚半岁。”
“她有了第二个孩子,整日拼命念经拜佛,希冀生出来是个皇子,故此那时候便已顾不上自己的女儿……结果大公主在乾隆七年十二月,也就是她怀了端慧皇太子半年之后便夭折了。”
语琴都不由得倒退两步。
“她都来不及悼念那孩子,便沉浸在接下来获得嫡子的快乐中了吧?”
婉兮点头:“故此,她心下最亏欠的不是两个嫡子,而是那大公主。”
。
甲板之上,皇后还在发疯一样地跑着。她耳边除了哗哗的水声,便是那小女孩儿委屈的哭泣:“皇额涅,皇额涅……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呀。”
已是到了亥时(晚11点左右),两层的楼船,甲板上更深露重,皇后神思恍惚地跑着,哭着。
婉兮轻叹一声,抬手打开了食盒最底层。一群蜜蜂轰然飞出,朝着皇后便兜头飞去。
皇后猝不及防,惊慌后退,踩着旗鞋的脚下一滑,整个人边从二层甲板上,直坠入河中——
☆、三卷123、不死(1更)
三卷123、不死(1更)
皇后在水中载沉载浮。
满人多不擅水,故此皇后的头顶数次沉入水面,喝了几大口水。可是因为她落水的位置就在舟侧,故此她还在拼命伸手去抓船舷。
这一刻皇后生死皆有可能。
婉兮回眸叫驻春:“去禀告皇上,说皇后主子落水!”
那驻春呆住,用手拼命捂着喉咙。
婉兮轻哼一声,叫玉壶:“给她灌水。”
那驻春不解其意,还不肯喝。婉兮凝住驻春的眼睛:“……那不是毒药,只是半夏。你们也说粉甜可口,不过是用半夏磨粉加入饽饽罢了。毒性极微,只叫你们喉咙暂时麻痹,发不出声罢了。是你们自己心里有鬼,这才当真当作毒药!多喝些水,便也代谢干净,伤不到你去!”
驻春闻听这才捧过瓦罐大口灌水,不多时果然已经可以出声。
驻春这才急急忙忙下了“翔螭舟”,坐如意小舟朝皇太后的御舟去了。
这会子皇后在水中因也喝下大口河水,这会子嗓子也开了,不由得在水中高喊:“救我——”
这一刻,语琴、纯贵妃和小柏氏皆紧张起来。
这翔螭舟甲板之上只有她们,可是终究底层还有船工在。
婉兮静静笼袖而立:“吩咐船工伸长篙给她。”
“令妹妹!”纯贵妃便急了,抱着四公主上前盯住婉兮:“她若活下来,必定不放过你我!”
婉兮点头:“所以最终她死还是活,全看天意和皇上!”
婉兮伸手轻轻握住四公主那只“佛手”,轻轻摇了摇:“她虽害你成了这样,可是令姨娘却不想叫你也背上这个罪名去。那根长篙,令姨娘是为了四公主递出去的。”
这会子下头已经乱了起来,船工纷纷低呼着“皇后落水了”,伸长篙去救。
少时后头护卫的侍卫船也已靠上来,随后皇帝也已来到。
皇后自己顽强地抓着长篙爬上翔螭舟来,她跌坐在底层甲板上,高高仰头看那二层甲板上的婉兮,虽已因灌满了水说不出话来,却还是满眼的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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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先上二层甲板来,几位后宫都赶紧施礼。
纯贵妃忙抢先说:“妾身等是来给皇后主子请安。因是夜晚了,四公主吵着不愿意离开妾身,故此妾身才不得不带了四公主同来。四公主上了这大船来便调皮,也怪妾身自己不小心,一把没抱住四公主,故此四公主便沿着甲板跑开了。”
“皇后是看见了四公主,从船舱中追着四公主跑过去,结果甲板上更深露重,这才滑落水中。”
皇帝目光从纯贵妃转向婉兮,走过来伸手握住婉兮的手,便也弯腰向下喊:“四公主调皮,在船上乱跑。皇后是不放心四公主这才追出来,旗鞋滑,这才坠落水中。”
皇帝一言,此事已然定性。
下头船工、侍卫都俱感动。原来皇后是为了救四公主……果然是国母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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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被抬进船舱,婉兮等人也要跟着近前,却被皇帝拦住:“已是子夜,四公主惊吓了,也累了。你们都回去,此处之事,都交给朕。”
婉兮福身,却高高仰头望住皇帝。
皇帝轻轻捏她的手:“你放心。”
☆、三卷124、弥留(2更)
三卷124、弥留(2更)
皇后被送入船舱,已呈弥留之态。
皇帝亲自摘下帐钩,将床帐落下,遮住她,更遮住她那双眼。
唯有她那水淋淋的手,从床帐缝儿里伸出来。
皇帝这才安然坐下,握住她那只手。
一世夫妻,最终这一刻,虽然两手相握,却是隔了床帐。
这一幕叫这一对帝后如何不想起曾经的汉武帝与李夫人。最后一面,却是不复相见。
皇帝轻轻拍皇后的手:“朕告诉所有人,你是为了救护四公主,这才失足滑落。船工和侍卫定然都会称颂你国母慈心。百姓也会知道你刚失去自己的孩子,却还能为了救别人的孩子,而豁出自己的性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