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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可奈何,忽地扬起手来,作势要打她手板。
婉兮下意识闭了眼准备受着,皇帝的手掌挟着风落下来,却在她掌上一寸处停住。
接着只听得他哼了一声:“也难得你皇后主子竟肯亲手替你上药,也同样难得你如此真心感念,那就算了,我便不难为你了。总归你皇后主子手边的药,也不比我的差,能治好你的伤才是要紧。”
婉兮忙一蹲身:“奴才谢主子!”
本想抽回手来,规规矩矩行个礼,可是手却还是被他攥着,他没肯松开。
婉兮心下那股子惊恐便又来了,她小心向后想抽开手:“主子,疼……”
他哼了一声,却是直接掀开了她的衣袖!
婉兮躲闪不及,手臂上那条伤疤还是呈现在了他眼前。婉兮紧张得又是一闭眼。
皇帝面上便是滑过一片阴云:“初看当日,闻听敬事房太监奏请,说秀女里尚有手臂有疤者,我便知道是你!彼时我便不解,此时看来果然是我担心的那般!”
婉兮这一次已是紧张得不敢睁开眼。
他却发了狠,故意在她掌心上掐了一把,可是他的声音却先颤了:“……若用了我留给你的药膏子,你如何还能做下这样的疤!看你此时情形,分明从我走后就再没用那药膏子。你说,为什么不用?!”
婉兮闭着眼小心侧开头,“回四爷的话,不不是我不用,是我给整、整丢了。”
“还胡说!”
皇帝陡然伸臂,一用力便将婉兮抱到了膝上。
☆、85、不舍
85、不舍
婉兮惊得宛如小兔儿浑身颤抖,却又不敢挣扎,全然不知如何是好。
他手臂火炭样紧紧勾着她的腰,一双点漆般的眸子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你这才是明明白白的欺君大罪!”
“不过我才不信你给整丢了,那药膏子即便是现时也一定还在你身上!若你非要嘴硬,我便亲手来找……”
他灼烫目光故意滑过她周身:“我毫不介意,亲手来寻。”
。
婉兮哪里承受过这个,登时浑身火里云里,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自然不敢叫他亲自伸手来找。那情境便是想一想,浑身都要被焚尽了。
她只能小心吸着气,垂首认罪:“四爷饶命!奴才,奴才是……忘了用了。”
“还说嘴!”他便在她肋下掐了一把。
婉兮再不敢说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力平复下什么,这才放柔了目光垂眸来看她。
“你不用,不是你整丢了,也不是你忘了用——你个傻丫头,你其实是,舍不得用。”
婉兮心下轰然一声,仰起头来看向他,视野已是悄然模糊。
这个男人不愧是统御这万里江山的帝王,什么都瞒不过他。
他便也迎上她的视线,目光更黑更浓:“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我原定只在那边逗留一天,当晚便该火速返京。于是我手边只临时装了那么一个小瓶儿,以备万一罢了。我走的时候,手边也只有那么点儿,你若认真按着时辰用了,那点药膏子用不过三日便没了。”
“你自是明白那药膏子的量,可是你却不知道与我什么时候还能重逢,甚至不确定你我是否还有缘重逢,所以你便拼着手臂落上疤,也舍不得将药膏子都用了。”
婉兮已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沉沉叹气,将她拢进怀里:“所以我就说你傻,只知用情却不求回报。我这些年在宫里,什么样儿的聪明女子都见过,却是第一次瞧见你那样为了给我们治伤,竟然连自己的手臂都能豁出去的傻丫头!”
“可是也唯因你傻,所以我才偏偏对你念念难忘。当听说你进宫来,想借以逃走的把戏还偏偏就是摔傻了,我便心下更是欢喜不已——你的傻啊,非但没把我给拦住,反倒叫我更是放不下你。你越是傻,却越是中我的心意。”
婉兮定定垂泪,缓缓伸手从衣襟里掏出那温润如玉的小白瓷瓶,塞进他掌心里。
瓷器带着她的体温,一点点浸润了他的心。
他将她抱紧,下颌抵在她发顶上:“我已给了你的东西,便已是你的,不准你还回来。”
婉兮不敢说话,悄然吸吸鼻子,又用指尖儿从他指头缝儿里将小瓷瓶给抠回来。
他便笑了,请拍她一记:“偷东西的小耗子!”
两人在彼此的怀抱里,渐渐平静下来。他却又捉起她的手臂,掀开了衣袖去……便再度落下了唇。
如第一回一样,柔柔浅浅含住她的伤疤。
可是那一回还是有清理伤口的效用,而此时旧伤早已成疤,那唇落下来,便已——别添了一种况味。
婉兮不由目眩神秘,只能攀住他的手臂,在他怀里唇下,悄然嘶喘。
☆、86、夜宴
86、夜宴
李玉亲自将婉兮送出养心殿北墙西门如意门,刘福也早在如意门外夹道里候着。
婉兮明白,这是皇帝安排得妥帖。
她由长春宫出来便是跟着刘福走的,回去也由刘福送回去,方不引人生疑。
婉兮先向刘福一礼:“有劳谙达。”
刘福是宫里老人儿,自是明白姑娘从养心殿里再出来,身份已是不同,便连忙深躬下去:“老奴实不敢当,姑娘请吧。”
沿着长长的宫墙夹道,从养心殿经启祥宫,便是长春宫,不多时便到了。婉兮在长春宫前与刘福拜别,却也已知,这一次离开了长春宫再回来,她的命运又已改变。
进去向献春核销了时辰,这才缓缓走回后罩房。
一开门便被人蒙住了眼睛。
那熟悉的气息和体温萦绕在鼻息之间,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却也只能悄然阖上眼帘,深吸口气说:“念春,别闹了。”
眼上的手松脱开,身后的人绕到眼前来垂眸看她:“怎了?在御膳房发生了何事?”
是傅恒。
婉兮努力笑笑,却是避开了傅恒的注视:“没事。”
傅恒小心打量着,压住关切,不再开口问。只伸手攥了她手腕,上上下下看她,待得确定她身上没有什么伤,这才缓下来静然一笑:“没事就好。”
他拉着她到炕边去,指着针线笸箩:“我的荷包呢?我早了几个时辰抢先进宫来,就是想来讨我的荷包。”
婉兮抬眸看他:“我绣工真的不好,你当真不嫌寒碜?”
他拨浪鼓似的摇头:“只会爱若珍宝。”
婉兮这才笑了,抬腿上了炕,从炕琴下层的小抽匣里取出荷包,抿嘴藏着笑,一双大眼忽闪闪地盯着傅恒,然后才伸直了手臂,将荷包举到他面前。
。
夜晚宫宴,嫔位以上陪同皇帝和皇后,在寿康宫为太后设宴。
宴席设在寿康宫月台之上,皇帝和皇后左右陪太后同坐,贵妃在左,其余妃位、嫔位共同在右。
娴妃环视寿康宫周遭,见此处摆的花虽说品类更为稀有,垒砌的菊花山子更加高大富丽,不过也都只是菊花而已,倒没见什么特别。娴妃便忍不住轻笑道:“今晚宫宴,妾身还以为会摆在永寿宫。早前听闻永寿宫里摆的花与其他宫里都不一样,妾身窃以为,那必定是皇上为了太后特地摆设的才是。却没想到,是妾身想错了呢,呵呵~”
太后看向皇帝,皇后也迅速看了皇帝一眼,便是点头笑笑:“那当真是娴妃想错了。不过娴妃也不算全错,娴妃能看出皇上对太后的满腔孝心,便是对的。”
皇后说着抚了抚发上的通草花:“实则那永寿宫里摆设的是我命人做的通草花罢了。我的性子太后和诸位姐妹也都知道,从入宫以来就只爱通草花,于是我才借重阳之便,将通草制成各色花卉摆在永寿宫里,权当为皇上国务疲累之后消遣的去处罢了。”
皇后说着起身朝太后一礼:“通草花虽美,终究是以草制成,又如何能为太后贺重阳所用?故此皇上才没有设宴永寿宫,这才是皇上对太后的一片孝心啊。”
贵妃第一个站起来,向太后和皇帝举杯:“妾身祝太后福寿长泰,感佩皇上孝心鉴月。”
☆、87、木兰
87、木兰
贵妃起头,其余一众嫔妃便也都起身一同祝酒。娴妃纵有不甘,也只得闭了嘴,跟大家一同起身。
太后欢喜,这才由皇帝和皇后陪着,满饮了那杯菊花酒。
落座后,太后朝皇后点头微笑:“皇后素性节俭,不愧正位中宫,可为六宫表率。”
皇后忙起身又是一礼谢过。
纯妃苏婉柔虽与娴妃同在妃位,又有皇子,奈何汉女出身,排位在娴妃之下。纯妃笑着道:“妾身瞧着今晚主子娘娘头上的通草花果然与往日不同。只是妾身眼拙,倒看不出这是什么花儿来了。”
皇后今晚头上戴的,正是婉兮亲手制作的通草花。
皇后含笑垂首,抬手抚鬓,尚未开口,皇帝倒是点头道:“纯妃生在江南,没见过这花也是有的。这花名天女木兰,生长于关外祖地,尤多见于赫图阿拉。”
太后听了也忍不住凝眸望来,便也是点头微笑:“这天女木兰,乃是孕育我满洲的神花。传说当年始祖便是由天女木兰的红果入腹而生。不过关内倒是少见了,连我也只见过图样子,倒没见过真花。这通草花虽说也是手造出来的,却已是乱真。”
皇后便也起身向太后一礼:“皇额娘说的正是。今晚乃重阳,天女木兰的果子又正好于九月上旬成熟,故此儿臣特地佩戴天女木兰的通草花,以为太后祝寿。”
天女木兰因野生于关外满洲故地,关内因气候不适合,实难栽培,所以就连一众旗人出身的嫔妃们都少有见过。此时一听皇后头戴的竟是这样的花朵,便都起身,向皇后施礼。
今晚重阳宫宴,皇后不经意之间倒因这通草花赢得了满堂彩,她自己也是一时喜不自禁。
稍后嫔妃一一上前与太后祝酒,皇帝便趁机起身走到了皇后身旁。
他染了些微酒意的眸子,半眯了凝视皇后头上的花。
皇后心跳得便都控制不住地急促了起来。她都快要想不起,皇帝已经有多久未曾用这样的目光凝视她。
“小星,今晚你戴这花儿,当真好看。”皇帝主动与皇后碰了个杯。
皇后垂下眼帘:“谢皇上。”
皇帝深吸口气:“天女木兰只野生在我关外满洲祖地,宫中嫔妃非但不知,更未见过。你戴这花儿,便是要提醒朕,提醒这后宫上下,不忘先祖创业之艰辛。小星,你果是我的贤妻,是我大清的贤后。”
皇后含笑垂下头去,那天女木兰上垂下的红色果子坠成的流苏便在耳畔琳琅摇曳,更添风情。
皇帝轻叹一声,伸手握住了皇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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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皇后没有回到长春宫。连素春等四个头等女子也一同跟过去伺候。
长春宫上下便都明白,今晚皇后是宿在了养心殿。
正好赶上过节,长春宫内剩余的六个小宫女便也都乐得自在。
只是婉兮说去打水,却独个儿后院的井亭里坐了良久。只见那一块初九的上弦月如同掰开的半个饼,印在静静的井水里,寂寂无声。
她霍地站起来,走到井口去捞那井绳。井下的水桶填满了被提上来,便打碎了那半个尴尬的月亮。水桶撞在箍井石上,发出清亮的脆响。
她打了一桶,又倒了,重再打一桶。
手腕撞上桶梁,也发出叮当的脆响。
她方坐下,撩起衣袖来看。
那是她将荷包递给九爷时,九爷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