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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些被革职发配的章京、侍卫,儿子自都派了人到他们家里左近去盯着去。倘若他们嘴上敢有不安个把门儿的,儿子也必定叫他们明白那后果去!”
见永琪已经有了主意,且如此坚决,愉妃好歹松了口气。
“好,好。永琪啊,如今你真是长大了,这般杀伐决断,倒不逊于皇上当年在你这个年岁时候的气度去。额娘啊,终于可以放心了。”
永琪这才勾了勾唇,“额娘这些年替儿子殚精竭虑,如今儿子长大了,也是时候儿叫额娘松一口气。从今往后,儿子自己心里会捏着数儿的。”
愉妃却瞧了鄂凝一眼。
鄂凝一颤,忙半蹲道,“外头有人回话,怕是媳妇儿自己所儿里有事了。媳妇出去问问,母妃先与阿哥爷叙话吧。”
鄂凝黯然而出,永琪倒是有些不忍,低声道,“额娘不必如此。”
愉妃哼了一声儿,“这几年我免不得总是回忆从前的旧事。想想啊,这些年咱们的计划里头,鄂凝倒是那个给咱们坏了不少事儿的人!故此如今便是咱们娘儿俩说话,也不能不多安个心眼儿,好歹隔绝她些去。”
永琪蹙眉,“她好歹是皇阿玛亲赐给儿子的福晋。儿子若不善待他,回头又是一条把柄,倒像是儿子不满皇阿玛的安排似的。”
儿子说得有理,如今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儿,越应该凡事都加倍地小心。愉妃便点头,“善待归善待,只是你以后那些要紧的事儿,好歹都隔着她去些!”
永琪垂眸,岔开话题,“……如今舜英正为忻贵妃穿孝。额娘此时也懈怠不得,总得上赶着些儿,也好叫舜英愿意跟着额娘去。”
愉妃便也是叹了口气,“我明白。我明儿就亲自到静安庄一趟,去设法见见这孩子。”
永琪这才笑了,“这会子她刚没了额娘,正是最孤苦无依的时候儿。只需额娘稍加用力,便不怕她的心不朝着额娘这边儿来。”
。
这一日在戴佳氏灵前执完了礼数,小七回到下处,却迟迟不见舜英回来。
在静安庄穿孝守灵的日子不好过,大人尚且寂寞不已,更何况是两个小女孩儿呢?故此两姐妹也是彼此的陪伴,若一个没了影儿,另外一个总是无法心安的。
一直到天色黑了下来,舜英才回来。小七忙迎上去,拉住舜英的手,关切地问,“舜英,你往哪边去了?”
小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领会错了,只觉今晚的舜英,面色有些不善。
舜英这样的神情……叫小七只觉陌生。
面对小七的关切,舜英只是淡淡道,“没往哪边去,不过是在殡宫周遭转了转。”
小七不放心,忙道,“这都黑天了,你一个女孩儿家,到殡宫周围转什么呢?也不怕撞见什么不该看的去!”
终究还是两个小女孩儿,都是头一回守灵穿孝。静安庄又不在宫里,离着也远,地处也偏僻。这地方守着一架棺材,天黑之后便是四野无声的,怎么能不害怕呢?
小七本是关切,却不成想舜英反倒冷笑一声,“我怕撞见什么不该看的?那金棺里长眠着的,是我额娘啊!七姐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说我额娘还会害我去不成?七姐将我额娘看成什么人去了!”
小七满怀关切,毫无设防,这一瞬竟也急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小七才叹一口气道,“傻舜英,你给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会说忻娘娘会害你去?”
小七是婉兮的长女,懂事要更早,故此这几年她不是看不出来自己额娘与戴佳氏那边的暗潮涌动去。尤其每次她与舜英在一处,婉嫔额娘也都会明里暗里地提醒她加着小心去。
可是戴佳氏归戴佳氏,舜英倒是从小都是与她要好。舜英从小在那寂寞的冷宫里长大,后来终于能自由走动,这便特别的认亲,尤其爱跟着小七这个当姐姐的。
故此小七的心里,从未想过要对舜英格外设防去。
小七缓了一口气,拉住舜英的手说,“终究这儿是静安庄殡宫。宫里所有仙逝的姨娘们,金棺都要送到这儿来暂安,等待园寝造成,再正式奉安去……故此这殡宫内外,难免留着些不宜叫咱们的眼睛看见去的东西。”
舜英却又是冷冷一笑,“七姐这话说得就更古怪了。便是静安庄里头经年累月地停着金棺,可是那在此暂安的人,不都是咱们的姨娘,乃至皇额娘去么?哪个不是至亲,哪个会加害咱们的?”
“还是说,七姐心里只认令额娘一个亲娘,便都不将旁的姨娘放在心里,总给当成外人、当成会加害七姐的人去了?”
小七怎么都没想到舜英今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小七呆呆愣住,眼圈儿委屈得都红了。
可是小七还是强自压住,努力地笑,“七姐知道,你额娘刚仙逝,你心里必定不好受。你冲七姐说什么都不打紧,七姐以后再慢慢儿与你解说,啊。”
舜英却又是一声冷笑,“七姐可真善解人意,看起来更像令额娘了呢!”
☆、第2518章 七卷178 闲心出暗鬼
舜英态度的突然转变,叫小七毫无防备之下,是愣愣了半晌。
不过话说到这会子,小七自也平静了下来。
小七静静垂眸,眸光淡淡,耐心地等舜英吼完了,这才幽幽道,“瞧你说的,这话还用说么?你我都是自己额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咱们又是女孩儿家,不像自己的额娘,那难道还‘像画儿’不成?”
舜英一怔,随即便也听懂了小七话里的意思——小七这是在委婉地说她“不像话”呢。
听舜英说不出话来了,小七这才浅浅抬眸,“我是像我额娘,舜英你呢,就何尝不像你额娘忻娘娘去?”
小七也有反击,可是这反击都是蕴藏在平静之下的。舜英便是也听出来了,却一时也是说不出话来。只咬唇回眸瞪了小七一眼,这便扭身跑了开去,回到她自己的西暖阁去了。
小姐妹俩原本合住在一处,小七是姐姐,住东暖阁;舜英是妹妹,住西暖阁。静安庄里自不至于缺少房屋,原本是小姐妹两个亲近,这便一起住着,也方便早晚相聚。
可是今晚,那隔开东西暖阁的明间儿,便仿佛日夜之分、阴阳之隔,将一向亲近的小姐妹两个,彻底给分开了。
这样的情形倒叫小七心下也不自在,这个夜晚自是怎么都睡不着。
待得熄灭了灯火,小七听见隔扇门外的炕上,白果已是睡熟了。小七这便蹑手蹑脚起身,也没提灯,这便摸着黑出了自己的暖阁,走进舜英的暖阁去。
给舜英坐更的嬷嬷齐佳氏吓了一跳,刚想出声,却被小七“嘘”了一声给拦住。
小七含笑伏在齐佳氏耳边轻声道,“是我惊着嬷嬷了,嬷嬷莫要怪罪。姐妹没有隔夜的仇,我放心不下舜英,这便得过来瞧瞧。”
堂堂公主竟然这么与她说话,齐佳氏的眼圈儿都红了,忙跪道,“公主当真是折煞奴才了。”
小七点点头,“嬷嬷安心,我进去瞧瞧舜英。若是她也睡不着,我便与她说会子话;若是她睡熟了,那我就转身儿出来。”
齐佳氏忙道,“哎,哎,公主去吧,奴才就在门外守着。”
小七这才轻盈而入,到了榻边儿,也没撩起帐子,只是自己轻手利脚地直接钻了进去。
姐妹俩便该是合枕并肩地才是,小七便也没避嫌,直接躺在了舜英的身边儿。
夜色宁静,舜英看样子睡得很沉,可是这样宁静的夜色却藏不住人的呼吸声。小七便娇俏而笑,伸手过去寻着了舜英的手,轻轻捏了捏。
“别装了,我听得出,你根本就没睡着。这么躲着也不是事儿,你我总归是姐妹,便是今晚不将话说明白,难道明日一早便不碰头了么?”
“舜英啊,我知道你这会子心下还难受。便是你心里有什么委屈的,或者是想不通的,你有话想冲我来,那就尽管来。哪怕咱们当面吵一场呢,也比这样儿强,你说是不?”
小七是当姐姐的,说实在的,啾啾的性子都更刁钻,小七连啾啾都能治的服服帖帖,对舜英就更不担心。
小七只是没想到,隔扇门外的齐佳氏却慌慌张张跟了进来,一见小七没在帐子外头,这便急忙叫,“哎哟我的七公主!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奴才斗胆请七公主赶忙儿移步下榻来吧!”
小七不解,向外道,“嬷嬷勿虑。我跟舜英是姐妹,这么说话儿本是应当。嬷嬷且在外头炕上倒一会子,叫嬷嬷守夜也当真是辛苦了。”
齐佳氏的语气却反倒愈发急迫起来,“七公主……奴才斗胆,奴才还是得请七公主离开……终究,不是这个规矩。”
小七倒也没往旁的地儿想,只笑道,“我知道嬷嬷说的是宫里熄灭灯火之后,就不准再走动的规矩,这是怕惊动了殿神。可是这是静安庄,倒不是宫里——公主在外,宫规有所不受——嬷嬷尽管放心就是,我跟舜英本就在一个屋里,我不往外走,惊动不得殿神的。”
齐佳氏真是都快哭了,她怕的不是小七惊动殿神,她担心的是小七发现八公主的那个秘密去啊。
齐佳氏便忙道,“可是公主们年岁都大了,便是姐妹,也不该这么同枕共寝了去……皇上已为七公主指配额驸,七公主便是待嫁闺中,这会子便更不合适如此了。”
小七便只轻笑,与舜英低声道,“我倒好奇,有这样一位唠叨的嬷嬷,你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寻常到我眼前儿来说‘嗡嗡’的,就是她吧?”
舜英一个闪神,不由得也轻笑出声儿来。
笑罢了才想起来,是跟小七结着怨呢,这便尴尬地扭开头去。可是帐子里能有多大的地方儿,她也闪挪不开,这便索性翻身向里,背朝着小七罢了。
小七便叹了口气,望着舜英的脊背道,“你若不说明白,那我就由得她在帐外这么嗡嗡去。总归我是头一回听见,倒觉着新鲜;你若不嫌烦,那你就陪着我一起听着。”
小七娇俏起来,分明是婉兮当年的模样儿,舜英哪里是对手。
舜英在被窝里绷着半晌,这便咬牙转过来,“还有什么好说?总归你过你的节,我穿我的孝!”
小七有些恍然,听出滋味来了。
这些天终究是端阳节,这是大节,便连一向功课日程严谨的上书房都会放假,这便叫拉旺和麒麟保他们都有机会出来散散。
往年她必定是跟他们一处吃粽子、看龙舟的,可是今年她要在静安庄穿孝,便也顾不得他们两个了。他们两个却也都有心,每人都预备了不少的粽子、香囊香包的,还有应景的灵巧玩意儿,叫人送进来给她。
小七知道是守孝呢,也不想将这些东西收下。可是拉旺和麒麟保这两个都是倔脾气,她不收,他们就都不肯收手。闹到最后,怕是两个人自己都要闯进静安庄殡宫来,那就坏了规矩了。
小七无奈,暂且收下。自己那暖阁里都放不下,这便有些也只好摆在明面儿上了。
小七甚至还从中挑几个精巧素雅的,不妨碍守孝的物件儿也送给舜英去。
这本是一片心意,却原来还是无意中触痛了舜英的心啊。
也是,自己的额娘刚刚仙逝,那便觉着这天下谁人热热闹闹过节都是不应该了。
这心情虽说有些偏执,却也是人之常情吧。
小七便点头,伸手试探着放在舜英的肩上。
“我知道是我这事儿做得不周到,惹你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