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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是哪来的狗啊?”
前院突然传来婆子的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害怕,清溪一惊,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来福。
她立即穿上鞋子往外跑,跑到一半又折回来,匆匆将照片藏到被子底下,藏完继续往外跑,只是清溪才出门,就见威风凛凛的来福已经肆无忌惮地来了后院,看到她,来福脚步微停,接着如一道黑色的风,转瞬吹到了她面前。
富贵汪汪地叫。
来福没理它,蹲坐在地,扬起脖子,露出项圈上挂着的布袋。
趁母亲、祖母还没过来,清溪飞快摘下布袋,扯开袋口往里一看,除了一百五十块钱,还有一片细细的干枯柳叶。
这一瞬,那人仿佛也来了,低低地在她耳边说:“盼聚柳园,共享元宵灯月。”
第44章 044
百枝火树千金屧,宝马香尘不绝。
元宵佳节,皓月当空,杭城百姓家家门前都挂上了灯笼,就连树枝上也吊了精致小巧的彩灯,南湖岸边赶来看烟花的行人摩肩接踵,有钱人则坐在擦得光可鉴人的奢华汽车里,一边透过玻璃窗观赏夜色,一边慢慢地开往目的地。不时有行人、孩子从马路上跑过,开车的司机格外小心。
今晚南湖的节目分成两部分,七点到八点看戏,八点到九点放烟花。节目开始前,名流们还有场晚宴,晚宴清溪一家就不适合参加了,但韩家之前打过招呼,说六点多会派汽车过来接大大小小五位女眷去湖畔露天会场。
夜晚天寒,徐老太太外面罩了一件貂皮大衣,老太太年轻时长得漂亮,在秀城当了大半辈子有头有脸的老太太,现在论容貌气度,说是官家老太太也能令人信服。三小姐云溪乖乖地坐在祖母内侧,穿着祖母新给她买的白色公主裙,粉雕玉琢十分讨人喜欢。
清溪、玉溪穿的都是旗袍,不过被大衣一裹,只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与两张漂亮的脸蛋。林晚音坐在女儿们中间,穿的是宝蓝色的短衫,大方又端庄。
汽车慢慢地开,清溪偏头望着窗外,袖中嫩如青葱的指头不安地扯来扯去,脑袋里各种问题。顾怀修叫她去柳园,但他没有说见面的时间,现在她与家人在一起,就算找了理由离开会场,万一顾怀修等不到她,已经离开了呢?
清溪心烦意乱,不知自己该不该去,也不知自己去了能不能遇见他,两个不知,一点一点将她心底的悸动压了下去。
会场附近有警察拦路,不准普通市民靠近。
司机将五人的请帖递出去,负责检查的警官仔细核对,确认无误后,弯腰朝车里的女眷们点点头,然后让开了路。
富商是今晚三界名流中身份最低的,自发地先到场,其中富商又按照家底也分出了尊卑,如顾世钦这种杭城老牌商号领袖,当在商人中排首位,来的自然也会稍微晚一些。只看家底,清溪一家外来户当属末流,但韩戎这个引荐人不一般,因此席位也不是特别落后。
主会场坐官员,文化方面的大牛们坐在西会场,东会场就是专门留给商人的。
一共五排席位,清溪一家被安排在了第二排中间。
后面两排几乎已经坐满,富太太、小姐们一边欢声笑语聊天一边留意新到的客人,见到徐家女眷,这些人都面露疑色,偷偷向附近的熟识打听:“这是哪家的太太小姐,你知道吗?”
没人知道。
徐老太太听到些声音,不卑不亢地领着清溪娘几个落座。她坐中间,左手边依次是云溪、林晚音,右手边是玉溪、清溪。
“娘,真好看。”小云溪站在地上,一手扶着母亲,一手指着远处的湖岸。
清溪抬头。
南湖一圈遍植香樟、柳、桃等树木,此时树上都挂了花灯,如一条蜿蜒的灯龙将南湖围了起来,明月缀夜空,花灯照幽湖,浑似人间仙境。
短暂的惊艳后,清溪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投向了湖东柳园的方向。
她看得出神,身后陆续抵达的客人越来越多,很快,第二排、第一排也有了人影。
“顾家的人来了!”
清溪收了心,顺便扯了下玉溪的胳膊,不叫她回头。
孙女们懂事,徐老太太也没动,脸上带着微笑,似乎对湖边的景色非常满意。
这边顾老太太边走边与人寒暄,一直绕到第一排,往中间走的时候,她随意往自家人身后的位置扫了眼,才看见了徐老太太。两个老太太只见过屈指可数的几面,第一眼顾老太太只觉得眼熟,并不确定,但她认识清溪啊!
顾老太太定在了原地。
其实顾老太太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女人,如果是在街上遇见徐家女眷,她只会轻蔑一笑,但这是今晚杭城最体面的会场,于顾老太太而言,在会场见到清溪娘几个,就好像在一箱金银珠宝里发现了几坨牛粪!
大太太、顾慧芳娘俩也愣住了,特别是大太太,虽然顾世钦一直不承认,但大太太就是认定丈夫被林晚音这个骚寡妇勾了魂。顾老太太好歹沉得住气,大太太妒火攻心,狠狠瞪眼林晚音,回头就找丈夫算账:“她们怎么会在这儿?是不是你给找的请帖?”
顾世钦已提前从儿子那里知道徐家女眷会来了,但他没想到两家居然离得这么近,震惊之余,眼见东会场诸人都朝这边望了过来,顾世钦脸色一沉,低声警告妻子:“有话回家再说,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大太太还想发作,顾明严及时解释道:“母亲,清溪与韩行长的千金交好,请帖是韩家送的。”
他刚说完,韩莹就在丫鬟的陪伴下找来了,女孩穿着漂亮的小洋装,绕到第一排中间,然后旁若无人地对林晚音道:“老师,爹爹不许我过来,今晚咱们就分头看烟花吧,那边是休息室,你们渴了累了可以去里面坐坐。”
林晚音起身道谢。
韩莹开心地挥挥手,回中间的主会场了,但她短短的露面,却让东会场的人都认识了徐家女眷。
顾老太太抿着嘴落座,想着徐家这么快又找了韩家当靠山,她今晚的好心情都没了。
顾世钦、顾世昌分别领着妻儿落座,本来该顾世钦一家坐顾老太太左侧的,因为大太太不想丈夫离林晚音太近,临时与二房换了位置。结果这么一来,顾明严稍微偏头,就能看到清溪。
顾明严知道母亲不喜清溪,他很想管住自己,然而刚刚匆匆一瞥,长发高绾身穿洋装大衣的清溪,美得好像变了一个人,兼之又有二十多日没见,没坐多久,顾明严便忍不住往后偷瞄。
清溪感觉到了,侧身与妹妹说话,只露出修长的脖颈与姣好的侧脸,便是如此,同样柔美。
顾明严看得移不开眼。
顾慧芳悄悄用鞋尖碰了碰母亲,再朝哥哥那边使眼色。
大太太探头,见儿子盯着清溪看,大太太险些气死!老的馋徐家寡妇,小的馋徐家女儿,天底下没有别的女人了吗?
“明严!”大太太伸长胳膊,狠狠拧了儿子一下。
顾明严连忙坐正,怕连累清溪,再也不敢回头。
但已经晚了,大太太憋了一肚子的火,不敢骂林晚音得罪丈夫,她就双手抱胸,对着湖景嘲讽起来:“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一个从秀城来的开面馆的破落户,就因为母亲给行长千金当家教,现在也打扮地跟大家闺秀似的了……”
话未说完,顾世钦冷冷看了过来,大太太本来还想质疑林晚音给女儿买衣裳的钱来路不明,被丈夫一瞪,她咬咬牙,忍住了。
大太太的声音不低,至少后面两排中间这一圈都听见了。
有人好整以暇地望向清溪一家。
清溪垂着眼帘,面容隐在昏暗的夜色中,清清冷冷的,别有一种惹人怜惜的脆弱。
顾明严心里绞了一下。
玉溪冲动,想替姐姐出气,徐老太太突然拍拍孙女的小手,慢慢悠悠地用一种感慨的语气对林晚音道:“当初你劝我退了清溪与顾家的婚事,说什么齐大非偶,我不爱听,现在啊,我算是真正明白你的意思了。清溪她们姐妹可怜,小小年纪没了爹,咱们清溪为了养家,起早贪黑地经营面馆,每分钱都得来不易,如今承蒙韩小姐照顾,请咱们孤儿寡母来见见世面,哪料我这个当祖母的掏钱给孙女们买身新衣裳,也要被人家猜忌议论……”
说到这里,徐老太太摇摇头,叹道:“幸好你有先见之明,咱们退了这门婚事,被人说两句,总比被人指着鼻子看低一辈子强。”
大太太讽刺清溪用了“破落户”,徐老太太却一个难听的字眼都没用,然而一番话下来,旁边的听众们都弄明白了,原来徐家的男人死了,寡妇太太不得不去当家教,如花似玉的长女也不得不抛头露面去营生。
人啊,甭管心里怎么想的,或是冷漠或是不在意,但在明面上,都想表现出真善美。
有那不怕顾家的,或是想通过徐家巴结韩戎的,纷纷替清溪娘几个打抱不平起来,暗指大太太仗着有钱有势就瞧不起可怜人,说话做事没教养。
可把大太太气坏了,喘着气不知该怎么狡辩,顾老太太更生气,气徐老太太装可怜糊弄人,也气大儿媳妇给她丢了脸,当即斥责大太太道:“清溪那日是动手打了你,但她一个孩子,你当长辈的同她计较什么?”
此言一出,身后传来一片惊呼声,看着柔柔弱弱的徐家大小姐,竟然敢打长辈?
姜是老的辣,顾老太太一开口,局面就要变了。
徐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眨眼间就有了对策,抓起帕子擦泪:“老姐姐,你别太欺负人了,咱们原是亲家,因为明严在外面交别的女朋友,我们娘几个去要说法,大太太却不分青红皂白向清溪她娘动手,清溪见她娘的头发都快被大太太扯下来了,忍不住推了一把,怎么从你嘴中说出来,竟是清溪不懂事了?莫非要我们一老一小眼睁睁看着清溪她娘被大太太打死不成?”
“你……”
“闭嘴!”
大太太、顾世钦几乎同时站了起来,不顾顾老太太的眼色,顾世钦转身朝徐老太太鞠了一躬,沉声赔罪道:“是世钦御妻无术、教子无方,辜负了望山兄弟,辜负了老太太与清溪侄女,我这就带他们回去,还请老太太息怒,别因此坏了看烟花的雅兴。”
徐老太太收了泪,真诚地劝道:“贤侄莫要动怒,坐下来吧,咱们都别说了,好好看烟花。”
顾世钦没脸再留在这里,坚持带走了妻、儿。
顾老太太攥紧帕子,眼瞅着儿子走远了,她刚要收回视线,却见身后徐老太太扯扯貂皮大衣的衣领,朝她得意一笑。
顾老太太面无表情坐正,心口却一阵一阵地疼,老毛病好像又要犯了!
当戏台上终于传来咿咿呀呀的名角唱腔,东会场的窃窃私语才消停下来。
清溪是爱看戏的,秀城小县,没有电影院没有各种新潮的消遣场所,只有一家戏楼,是太太、小姐们最爱去的地方,但今晚,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祖母与顾家二女的一番唇枪舌剑,清溪越听越烦躁,天宫似的湖面夜色吸引不了她,微冷的湖风也吹不散积在心头的郁气。
身后有女人跟着哼唱,那声音仿佛响在她耳边,不知何时就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清溪想,再坐下去,她怕是会疯。
“祖母,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清溪低声对祖母道。
徐老太太一惊,担心地看着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