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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她有点怂-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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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人继续向朱瑄禀报,说太子妃已经去昭德宫帮着打理后事,“千岁爷,礼部的人问,要不要等万岁启程?”
  郑贵妃去世,嘉平帝肯定会连夜赶回宫。内官监那边暂时没有挪动郑贵妃,等着嘉平帝回去见郑贵妃最后一面。
  朱瑄唇角轻轻挑了一下,道:“不必了,让他们照着规矩办,不必特意等圣驾回宫,皇上身体不适,不会回宫。”
  宫人瞠目结舌,不敢多问。
  朱瑄吩咐了几句,安排人手处理丧葬事宜,最后叮嘱道:“你回去告诉扫墨,一切事务让内官监和礼部看着办,不要让太子妃劳累着了。孤今晚不回去,明天再回大内,叫太子妃自己先安置,不必等孤。”
  宫人应是。
  等宫人离开,嘉平帝的近侍走到朱瑄身边,一脸为难之色:“千岁爷,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郑贵妃暴病而亡,他们该怎么告诉嘉平帝这个噩耗?
  朱瑄转身往里走,淡淡地道:“孤来告诉父皇。”
  近侍松口气,殷勤地打起帘子。
  内殿伺候的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已近迟暮,槛窗前浮动的金色余晖一点一点冷寂下来,还没到点起灯烛的时候,殿中光线昏暗。
  嘉平帝半靠在床栏上闭目养神,刚吃过药,面如金纸。
  朱瑄慢慢走上前,轻声道:“父皇,刚刚大内送来消息,郑贵妃殁了。”
  嘉平帝浑身一震,蓦地睁开眼睛,嘴唇哆嗦了几下,浑浊的双眸中满是惊惧和茫然。
  朱瑄站在榻前,俊眉修目,长身玉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嘉平帝浑身发抖,就像被什么抽走精气神一样,整个人陡然变得干瘪、虚弱,两眼无神,死气沉沉,呆呆地凝望着香几上溢出缕缕青烟的铜鎏金狮子熏炉,半天没有说话。
  许久过后,他长叹一口气,“什么时候的事?”
  朱瑄道:“差不多巳时三刻的时候,太医看过了,贵妃是突发急病而亡。”
  嘉平帝缓缓闭上眼睛,浑身还在发颤,喃喃地道:“也好……没受什么罪……”
  过了一会儿,他缓过神,睁开眼睛,看着朱瑄,欲言又止。
  朱瑄道:“父皇,不是我下的手。”
  嘉平帝被儿子毫不留情地点破心中所想,瑟缩了一下,神情复杂,眸底闪过恼怒、尴尬和狼狈,沉默了半晌,摇头失笑。
  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惧怕朱瑄了。
  朱瑄问:“父皇今晚要不要起驾回宫?”
  嘉平帝坐在黑暗中,摇了摇头。
  贵妃陪伴了他几十年,从他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到长大成人、成婚生子、慢慢老去,贵妃一直陪在他身边。贵妃是他的母亲,他的姐姐,他的女人,只要贵妃还在,他就觉得自己是安全的,有人疼宠,有人溺爱。
  现在贵妃走了,嘉平帝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老了,他早已经不是那个遇到难事就躲进贵妃怀里发抖的孩子,他的孙女已经能走路了。
  他不想回大内。
  朱瑄早料到会如此,脸上没什么表情。
  帐幔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碎响,宫人手持蜡烛,一一点亮殿内的壁灯,昏黄的灯火如水一般慢慢荡漾开。
  朱瑄看着映在榻前镶金牙条上的灯火,缓缓地道:“贵妃的丧葬事宜,礼部会照着章程办,我不会插手管。父皇想追封贵妃,我不会阻拦,日后父皇想让贵妃祔葬……”
  他停顿了一会儿,不无讥讽地道:“父皇自己决定,我绝不会阳奉阴违,嘴上答应,背地里另有打算。”
  嘉平帝脸上瞬时涨得通红,面皮抽搐。
  朱瑄接着说:“我母亲本是寻常宫女,父皇宠幸了她,又不能好好护着她,害了她一生。父皇不必担心儿子将来和您一样为了一己之私擅动陵墓,儿子从来没想过要让母亲和您合葬,母亲生前被您所累,儿子怎么忍心让她死后不得安宁?我会另外为母亲寻一处墓穴。至于您愿意让谁祔葬,随您喜欢。”
  他一字一字地道:“我母亲不稀罕。”
  嘉平帝气得眼冒金星,全身发抖,挣扎了半天,抬起手:“孽子!你这个……孽子!”
  朱瑄站在他面前,神色冰冷。
  嘉平帝坐起身,随手抄起枕头,朝朱瑄扔了过去。
  枕头跌落在脚踏上,一声轻响。
  嘉平帝怔了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背皮肤苍老,爬满皱纹。
  他颓然地闭上眼睛,靠回床栏上,揉了揉眉心,无奈苦笑。
  儿子长大了,成了皇太子,羽翼丰满,他奈何不了儿子。
  朱瑄没有捡起脚踏上的枕头,转身出去,吩咐宫人:“皇上气急攻心,你们好生照料。”
  宫人应喏。
  朱瑄立在阶前,抬头凝望夜空中皎洁的圆月。
  这一刻,他无比思念金兰。
  ……
  金兰一直忙到深夜。
  各宫宫妃陆续赶来帮忙,她们不是来为郑贵妃哭灵的,而是想亲眼确认郑贵妃确实死了。
  几个宫妃站在灵堂外,哭哭笑笑,神态癫狂。其中一个妃子头发花白,因为不小心得罪郑贵妃,幽居冷宫,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金兰看得唏嘘不已,怕她们闹事惹怒嘉平帝,示意宫人赶紧把人搀扶下去。
  眼看到了后半夜,堂前人来人往,扫墨劝金兰去休息:“您去打个盹也好,太子爷吩咐过,让小的提醒您,您要是累着了,小的担待不起。”
  金兰忙了一天,头昏眼花,确实有点撑不住了,留下小满和掌事太监,回厢房休息。
  刚挨着枕头她就睡着了。
  扫墨留在外面看守。
  金兰睡了没一会儿,翻个身,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坐在床头看自己,心中一惊,睁开眼睛。
  黑暗中,熟悉的轮廓越靠越近,俯身,吻落在她脸上。
  “吓着你了?”
  金兰揉揉眼睛坐起来:“五哥,你怎么回来了?”
  朱瑄一身玄色窄袖骑装,风尘仆仆,微凉的手指摸摸她的脸,目光黑沉沉的:“本来赶不回来的,想见你,就连夜回来了。”
  金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靠在他胸膛上,搂住他的腰。
  朱瑄低头吻她发顶:“你累着了,接着睡。”
  金兰嗯一声,脑袋一点一点的,又睡着了,呼吸声沉重。
  朱瑄轻轻放下她,给她盖好被子,脱了靴鞋,和衣躺在她身边,眼眸低垂,静静地看着她。
  ……
  得知嘉平帝要留在西苑养病,不会回大内宫城,内官监松了口气:既然嘉平帝不回来,那丧事就好办了!
  离宫那边传回圣旨,嘉平帝赐谥郑贵妃为恭肃荣靖皇贵妃,丧礼从厚,一应礼制,比照皇后。
  朝臣对此没有任何异议,郑贵妃死了,他们欢天喜地:要不是郑贵妃红颜祸水,皇帝绝不会贪图享乐,不理朝政!现在郑贵妃暴病而亡,钱兴也死了,嘉平帝远离了奸邪小人,一定能重新振作,勤政爱民,朝中的诸多弊政很快就能得到解决。
  司礼监、礼部和内官监通力协作,郑贵妃很快便风光大葬。


第167章 我不是你儿子
  郑贵妃的丧事刚刚办完,还没出孝,科道官弹劾郑家兄弟的折子雪片似的涌向乾清宫。
  嘉平帝伤心过度,住在离宫,不愿回大内。折子送至朱瑄跟前,他看都不看一眼,让人直接封进宝匣里,送到离宫去。
  郑家兄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想起姐姐这一年来的谆谆告诫,抱头痛哭了一场,擦干眼泪,主动认罪,献出侵占的良田万余亩,请求嘉平帝宽恕。
  嘉平帝不仅没有惩治他们,还好生安慰他们一番,赐下田宅府邸、金银珠玉若干。
  兄弟俩没有因为嘉平帝的怜惜而得意忘形,按着郑贵妃之前教过的,写了封信给嘉平帝,请求举家回乡。
  嘉平帝看过信后,很久没有说话。
  当京师百姓迎来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时,郑家兄弟拖家带口,悄悄离开京城。
  过完年后,朝中大臣翘首以盼,等着嘉平帝恢复常朝。
  嘉平帝依旧住在风景秀丽的离宫里,别说上朝,连折子都不看了,而且比以前愈发宠信传奉官和道士。年初的时候为了祈福,更是一次性授予两百多个和尚道士官职,司礼监写册封诏书都写了一整天。
  大臣们失望透底:不管有没有郑贵妃,嘉平帝都会沉湎声色,好逸恶劳。
  郑贵妃和太监大肆搜刮,进献珠宝珍奇以讨好嘉平帝,只是投其所好而已。
  这年开春,积雪融化,谢骞从裕陵返回京师,报告修墓之事,钱太后墓室的隧道已经成功和先帝的墓室打通,并未伤及地脉。
  朱瑄代嘉平帝祭拜奉先殿,奉上图纸,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钱兴去世,郑贵妃暴亡,元辅郑茂心有余悸,不敢越雷池一步。钱兴散布在各地的党羽屡遭弹劾,接连落马。
  朝中太平了一段时日。
  樱桃肥熟、芭蕉冉冉时节,金兰接到湖广那边的家信,贺老爷病了,思女心切,请求入京和金兰见一面。
  家信先送到朱瑄手上,他犹豫了一会儿,让扫墨将家信原封不动送去内殿。
  金兰看过信后,立刻提笔写了回信。
  下午朱瑄回东宫,金兰给他倒了碗雪泡缩脾饮,和他说起这事。
  朱瑄佯装不知情,喝了口缩脾饮,道:“我让太医去那边照应,免得岳父路上病情加重。”
  金兰摇摇头,笑了笑:“不必打发人接他们入京……派几个太医去湖广就行了,我已经写信回去,劝我父亲不要进京。”
  朱瑄抬起头。
  金兰示意左右侍立的宫人出去,轻声道:“父亲就算来了京师,我也不会见他。”
  朱瑄放下茶碗,走到金兰跟前,俯身抱起她:“那就不让贺家人进京。”
  他本来就不想让贺家人进京来打扰她,要不是怕她生气,那些家信根本送不到东宫。
  金兰蜷缩成一团,靠在朱瑄身上,抱住他的腰:“入则孝,出则悌……违父母之教,是谓不孝……五哥,我有违闺范,有违孝道。”
  朱瑄轻笑,低头亲她脸颊:“别胡思乱想,为人父母者不能尽责,做子女的难道要一辈子逆来顺受?你出阁的时候已经和贺家两清了,不见也好,我也不想让你见他们。”
  最好一个都不见。
  金兰抱紧朱瑄,脸埋进他怀里蹭了蹭,这些话她也只敢和他说,其他的人未必懂,即使懂,也未必会赞成她。
  她抬起脸,“我说什么你都不反对,这样不好。”
  朱瑄轻笑,吻她微红的鼻尖,“我觉得很好,圆圆说什么都是对的。”
  金兰轻轻捶了他一下,他握住她的手腕,搂着她躺下。
  外面侍立的宫人听到里间传出隐隐约约的声响,面不改色地放下帐幔,退了出去。
  ……
  东宫的信使快马加鞭,十天后,回信送抵湖广江夏县。
  贺枝堂拆开信,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后,出了一会儿神。
  他这两年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见风就长,隔几个月就变一个样,又长大了一岁,个子更高了,瘦了,跟着先生读了两年书,举止气度和先前那个骄纵任性的小少爷判若两人,眉眼五官越来越秀气。
  前不久剪春平安产下一女,抱着孩子回祝家省亲,祝家为外孙女庆生,办流水席,请十里八乡的乡亲吃喜酒。
  贺枝堂去祝家送礼,剪春是祝舅父的干女儿,贺枝堂管她叫表姐。
  剪春抱着女儿,盯着他看了半天,没认出他来,笑着对旁边的人道:“这是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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