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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拍拍手,那些侍卫就将东西都给搬了过来。
她如数家珍,“这是保暖的衣裳,里面是用貂皮做的,很是暖和;这是熊皮手套,你以前常说的,还有我为你配置的药酒,冬天的时候喝一口,可是暖和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哭,床上的安老爹浑浊的眼睛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水雾,他静静的听着,等安秀儿说完,才又看向梁氏手上的香囊。
梁氏跟安老爹是多年的夫妻,她知道安老爹是什么意思,便继续说道:“你爹让你好生的收好这个香囊,这个香囊对你来说非常的重要,你有两个时候可以打开它,第一是在我死了的时候,第二是在你觉得应该打开它的时候。”
“什么叫做我觉得应该打开它的时候?”安秀儿不明白。
梁氏便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这都是你爹的交代。”
安秀儿又看向安老爹,安老爹只是示意她收好,安秀儿便将它挂在了自己的腰上。
安老爹这才放下了心来,深深的看了安秀儿一眼,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安老爹之死
“爹!”
安秀儿见安老爹闭上了眼睛,心中没由来的一慌,她大叫一声,可是他却是没有回应,并且再也不会回应了。
“你醒醒啊。”她伸手去推他的身子,他的身子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却没有半点要苏醒过来的迹象。
安铁石走过来,将手指探入他的鼻下,末了,收回手,转身同众人说道:“爹已经离开了。”
“我不信,怎么会……”一句话尚未说完,方才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眼泪便又是滚滚而下。
“秀儿……”安铁石拍拍安秀儿的肩膀,“我们都很难过。”
“大哥。”安秀儿转身,抱住了他的腰肢,将头埋在他的腰间哭泣。
“别难过,爹早就知道自己状况,他一直都等着你回来好见你最后一面,他见到了,走的也是了无遗憾。”安铁石说道。
安秀儿点点头,又转身看着床上的人,他一动不动,面容苍老而安详。
“我不哭。”安秀儿兀自的点头,自言自语,道:“我知道我一哭,你又得想法子哄我了。”
“其实我没有那么爱哭,我只是知道我一哭,你就会哄我,就会答应我的要求。”安秀儿合上双眼,可是眼泪还是从眼角滑落下来,越过孱弱的脸,越过尖细的下巴,如同一颗颗断了线的珠子,滴答答的落在自己的衣襟上,浸入衣料,消失不见。
“都是我不好,我老是用眼泪欺骗你,以前你好不容易才攒下了一点钱,本来藏着想用来买烟叶的,可是我一哭,你又将你的私房钱拿出来了,你会将它拿给我买糖,用它来满足我的要求。”安秀儿说道。
“就好像以前我出去玩,玩到天黑,找不到你的时候,我一哭,你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了。”安秀儿哽咽的说道:“我知道爹爹你对我很好很好,我现在什么都不要你的,我只是想要你醒过来好不好?”
“我只是想要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对你好一点好不好?我可以给你买很多很多的东西,完成我小时候对你说的每一次誓言,我要告诉你,我跟您说的那些话,我一句都没有忘记过。”
“我这次回来,给您带来了很多东西,还记得那年大雪,天寒地冻的,您却不得不上山打猎,您又不是猎户,埋伏在山上三天,才猎到一只小兔子,我们开心的吃着食物,可是您一双手却皲裂的不成样子,你说山上有狗熊,皮毛非常的暖和,用它做成手套,手就不会冻伤了,可是我现在给您带来了这些,您人又在哪里呢?”
“您每到春天,双腿总是会隐隐作痛,村里老人说,用药泡酒对缓解这疼痛很有好处,我也给您带来了,可是您人呢?”
“为什么我给您带来了一切,您却躺在床上,只给我留下一副躯壳,我不要看到你这沉默不语的样子,多希望你能够醒过来,对我说一声,我还在这里。”
梁氏走向前来,轻轻的拍了拍安秀儿的肩膀,脸上亦是满脸泪痕。
她哽咽着说道:“你做的一切,你爹都知道,他以后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们将这些都烧给他,他会收到的。”
安秀儿点点头,抬起头来看着梁氏的时候,眼睛肿的都如同核桃,通红如血。
“是不是其实我早就应该去死了?”她突然缓缓的开口。
梁氏见到她这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忙安慰道:“傻孩子,你可别做傻事,你爹他们在天上看着你呢,他们是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的,带着他们的那一份。”
安秀儿咬咬嘴唇,道:“我是不是克父克夫,还是因为我还活着,所以带走了他们的生命。”
“你别乱说,你爹也这年纪了,他早就已经油尽灯枯了,年轻的时候,他做了大多的事情,熬透了身子。”梁氏说道:“以前我跟你爹在一起的时候,但凡有什么重活,他都不让我做,什么都抢着去干,他这般的拼命,怎么可能不熬透身子呢?若是你这样说的话,我才是克夫之人啊。”
梁氏说着也哭,她亦是感性之人,众人听着,都是泣不成声。
“我去通知一下村里的人吧,通知一些亲戚朋友。”安铁石亦是红了眼眶,但还保持着理智。
梁氏点点头。
安铁石便出去办了,安秀儿依旧呆呆的坐在床边。
接下来便是入殓、办法事,安秀儿穿上素白的缟服,如同木偶人一般,按照法师的指示做完了全场的法事,然后又在灵堂为安老爹守了几夜的灵。
到了出殡的那天,她看着他的棺木一寸寸沉入地底,这才一下子晃过神,他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逝者如斯,请来的帮工们用铁锹一寸寸将外面的黄土给锹下去,安秀儿呆呆的看着,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子被人揪紧了一般,连呼吸都有一些困难了。
她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大冬天的,四周的寒意一下子从她的四肢百骸涌了进来,从四肢直到心脏,让她整个人都麻木了,她如同一个木偶,空洞着睁着双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旁请来的法师一直念叨着入土为安,他轻唤着安老爹的名字,细数他平生过往,让他在极乐世界好好生活。
地里面的黄土渐渐没过了棺木,堆到了地面来,最后越垒越高,请来的帮工们用铁锹将黄土给锹的更紧实一些,有人将墓碑砌在了墓头,再在坟墓的周围砌上一圈的石头。
安秀儿将自己带来的酒一坛坛的倾倒下去,顿时,整个树林里面都涌起了阵阵酒香。
她一坛坛的倒着,直将所有的酒都倒空,再将一个个的酒坛砸烂,堆在他的坟墓四周。
众人在坟墓之上又做了一场法,洒上纸钱,劝他们要节哀,然后就纷纷下山去了,安秀儿一家人在山上待了良久良久,最后也搀扶着下山去了。
家中所有的人都很悲伤,但是这种悲伤只有自己知道,外人听到了,也不过就是叹息一声可怜,然后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他们不能够理解,失去了一个亲人的陪伴,是一种怎样难受的事情,甚至觉得安老爹病了这么久,拖累了儿女,如今走了反而是解脱,很多人都是这样劝说他们的。
可是安秀儿却是感到害怕,她很害怕她身边的人就这么一个个的消失,先是安老爹最后是梁氏,然后是她的大哥、二哥,包括她自己,一个个缓缓的、先后离开这个人世。
她并不知道这个人世还有什么留恋,但是却也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在安家待了好几天,安秀儿心情不好,总是茶不思饭不想,即使是梁氏已经从这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可安秀儿还是打不起精神来。
梁氏见她这样,也是焦急的不得了,她没有想到安老爹的离开,会对她打击这么大。
这天,天空终于放晴,安秀儿坐在院子里面,微眯着眼睛,寒风冷冽的吹着,太阳洒在她的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只将自己的衣服又拉紧了一些。
屋子里面有关安老爹的东西几乎都烧了个干净,就只留下这张摇椅,以前冬天无事的时候,安老爹最喜欢坐在上面的。
那会儿他也是喜欢将这椅子搬出来,坐在院子里面,闭着眼睛小憩,而她总是调皮的走出来,一开始是爬到他身上睡着,后来是促狭的捉弄他,再到后来,她会拿一床毯子给他盖上。
如今,他人已经不在了,但是他最喜欢坐的椅子却还在这里,她躺在这椅子上,闭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有许许多多的东西从黑暗中走过来,让她都不舍得睁开眼。
一床毯子也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颤抖了几下睫毛,睁开眼,见到了憔悴了许多的梁氏,她苍白的笑了笑,叫了声:“娘。”
“秀儿。”梁氏拉住她的手,道:“外面冷,进屋子里面坐吧。”
“没事,我晒会太阳。”安秀儿说道。
梁氏摇摇头,道:“秀儿,你爹已经去世了,你就别想这么多了,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在阴间过得好好的呢。”
安秀儿点点头,没有说话,梁氏便又说道:“人要往前看,你要振作点。”
“我知道的。”安秀儿应了一声,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的话,你就早点离开吧。”梁氏突然说道。
“我现在不想走。”安秀儿说道。
梁氏狠下心来说道:“你不走也要走,你已经是出嫁的女儿了,你爹走了这么久,你再不走,村子里的人该说闲话了。”
“娘,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对不对?”安秀儿直接身子,没有想到梁氏竟然会出声赶她离开,她道:“我想要住多久,要别人管,反正我也嫁在这村子里。”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她那河边的小屋,她没有去看过,之前安铁木告诉她,她的屋子已经建成了,建的很漂亮,可是她不敢去看,她回来这么久,除了安老爹出殡出了一次门,她就再也没有出去过,她一直都待在家中。
☆、第二百二十六章 曾经的小窝
“那你好歹回家去看看吧。”梁氏说道:“你那屋子建好后,你都没有回去看过,去看看也好。”
梁氏道:“这屋子建成之后,你哥他们将你们的东西又都搬过去了,还给你打了新的柜子、家具,给你买了梳妆镜,算是补你的嫁妆。”
安秀儿没有说话,她还是不敢去看。
梁氏便说道:“去看看吧,看了之后,就回闵月郡去吧,那里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别忘了,团团还在郡城呢。”
说到团团,安秀儿的心出现了一丝波动,她是一个很不合格的母亲。
“去吧,来,站起身来,我今天陪你去看看,然后明天你就回家。”梁氏说道。
安秀儿站起身来,看着梁氏,道:“母亲,你们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就不去了,我想要在这里,再陪你爹几个月。”梁氏说道。
“那大哥他们呢?”安秀儿又问。
“你大哥他们打算在这里守灵三个月,到时候你去了县城,记得去私塾找夫子帮你侄子告假,他也要在家三个月的。”梁氏说道。
“可是……”安秀儿不想要一个人离开,但是她也不想要她爹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坟墓里面,没有人理会。
“本来是应该守孝三年的,但是我知道你需要帮助,所以我商量了一下,就让他们守孝三个月吧。”梁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