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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青衣未到江宁之前,就听说江宁欲行世家共政之制,也听说过江宁将设议政堂的传闻,然而心里犹觉得徐汝愚此举不过掩人耳目罢了。到了江宁之后,时日虽短,却渐渐明白徐汝愚的允诺并非一纸空言,江宁确实有着与别处不一样的气息。江宁所行的政制绝非纸上说来那般空洞乏味。
徐汝愚令世人瞩目的是他无人能及的军事才华,从东海之战、清江崛起诸战、南闽会战、靖海诸战以及统一越郡之战,皆堪称完美。作为当今最有权势的三人之一,与南平左督容雁门、呼兰汗王诸师密相比,徐汝愚的崛起可以称得上奇迹。
然而令巫青衣折服的却是别样的东西,巫青衣似乎能感觉到徐汝愚站在十丈之外冷眼静观这浊浊尘世。巫青衣与徐汝愚见过两面,一是初至江宁的暮时,一是秦钟树潜出江宁的那夜,却无言语。徐汝愚身为江宁之主,江宁事事透着徐汝愚的痕迹,细辨江宁的情状,略知徐汝愚的胸怀也。却是江宁与他处不同的气息,让巫青衣生出一丝迷恋,心里也常想:徐汝愚却是怎样的一个人?
从容雁门让自己随元逊出使江宁起,巫青衣心里便藏着许多疑问,在江宁发生的许多事,似乎又与自己有着莫名的关系。特别是秦钟树潜出江宁的那夜,元逊要杀自己,邵如嫣、梅映雪来救,临了邵海棠、徐汝愚相继出现,解去袁隆义在自己身上下的阴招。
在此之前,巫青衣处于容雁门与徐汝愚对峙的旋涡之中,若即若离的发生着莫明其妙的事,至梅映雪现身援手,巫青衣就脱离了这一旋涡。身为当事人的巫青衣却一直不知详情,心里的疑惑到现在还未解开,心里莫明感觉到秦钟树叛离江宁一事与自己略有些关系,却猜不出也看不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巫青衣得江宁授紫衣之职,为寇子蟾幕佐吏,行秘书之事,也有些时日。幕佐吏官阶虽小,但是能参与辅佐之官的诸多事务,也就知闻其中的诸多机密。幕佐吏,官微职权却重,升迁也迅捷,选用者莫不是信任可靠、博闻多才之士。
江宁如今对秦钟树潜逃一事讳莫如深,寇子蟾对此事更是只字不提,巫青衣虽然知闻江宁诸多机密,却完全不知秦钟树潜逃一事的详细以及围绕自己发生的许多令人费解的事。
寇子蟾见巫青衣此时提起秦钟树来,头转向墙壁,深邃幽远的眸光似乎穿过厚重的墙壁,落在阴霾的天空里。
寇子蟾微微叹了一声,没有回答巫青衣的问题,却看向巫成,说道:“欲求有为?”
巫成看不透寇子蟾深邃的眸光,却也听出他有提拔自己的意思,面露喜色,说道:“乱世之秋,男儿当求有为。”
寇子蟾微微一叹,说道:“胡马饮河,当是乱世之秋。”目光落在桌上新封漆的策书上,“汝愚已渡过江去,就胡马渡河一事,征询江宁众人的意见,我也写了一篇策子,然而胡马渡河之复杂情状,非此篇短策能容下,有劳你前去代为解说一二。”
巫成闻之大喜,能有向江宁之主直呈己见的机会,却非寻常举荐能比。想自己为青衣小城之主数载,将有飞黄腾达之时,却遇容雁门统兵西征。巫成颇为自负,当然不愿为降将归顺南平,又不甘埋没了自己,遂到江宁来以求有为。
江宁官吏任用,虽然没有其他地方来得那么严格,但是无人举荐,巫成欲以流民身份在江宁出仕,却也是万分困难。秦钟树潜出江宁之前,巫成与他从往甚密,心想冯哥儿也受牵连,在营当个小兵卒,有如充兵,自己当然更加没有机会。
当初弃巫青衣,一人逃脱青衣,再次相遇时,巫成心里存着羞愧之心,巫青衣留居江宁,巫成也就绝了一展抱负的念头,打定主意侍奉左右,为寇子蟾学识所折服,也便入了寇子蟾的幕帏,成为寇子蟾的幕宾。
巫成在渝州时,心里素存大志,年过弱冠,却一直未婚娶,倒是月前迎娶一名寒门女子,在江宁成了家。
虽然如此,巫成心里也免不得有一丝怨意,说及徐汝愚时,语气颇有几分不敬,也是自然。倒是寇子蟾予自己这样的机会,巫成却未想到。一时之间,欣喜失态,拿起桌上的策书,长揖而拜。
寇子蟾挥了挥手,说道:“天将雨雪,快去青凤府领牌渡江吧。”
待巫成离去,巫青衣望着微微掀动的门帘,不无担忧的说道:“江宁会用巫成?”在巫青衣暗忖:巫成世家子弟的脾气,大概不投徐汝愚的心意。
寇子蟾微微一笑,说道:“巫成颇具才华,藏之也屈了他。功利之心虽重了一些,却是瑜之小瑕,不掩也。”说罢,稍稍一顿,“江宁自有江宁的胸怀。”眼眸里踌躇大志,异芒如电。
巫青衣暗忖:若是如此,秦钟树怎么会潜出江宁,或许有着别的缘故?只是寇子蟾对秦钟树之事避而不答,巫青衣也只有将这样的疑问藏在心里。若真有别的缘故,更是自己不能过问的。
第二章 流民壅途
渡过江,鹅毛大雪便洋洋洒洒的从阴霾的天穹里飘落下来。巫成将大麾裹严实,与随行的两名传驿飞骑一道策马往北奔驰。
寇子蟾让巫成带着策子去见徐汝愚,然而巫成出江宁时,尚不知徐汝愚等人此时在何处,只要到达雍扬总驿,才能确知徐汝愚的落脚点。
十一月下旬,越郡战事基本结束,徐汝愚统领十余万降军渡江北上,进入雍扬境内,便没有继续向广陵或者白石推进。将祝樊两族的兵力抽空,江宁只留子阳雅兰率领的一万武卫军镇守环震泽湖地区,包括五校军、骁卫军在内的凤陵行营所属战力陆续向西转移,渡过清江,进入历阳西境芜州等地。
霍青桐归心急切,急欲将所属的荆北地域让给江宁防守,自己好统领四万残军返回荆襄。魏禺率领先头部队进入芜州与肖乌野汇合不久,霍青桐又亲自抵达芜州,与魏禺商谈此事。
江宁接过霍氏在荆北的城池,将疆域向西延伸的四百余里,与南平隔着彭蠡湖相望。霍氏可以将有限的兵力集中到荆襄郡去,遏止南平军队继续北上。
巫成骑跨在马上,心里却想着南平对此事的反应。
容雁门领军西征成渝,徐汝愚也将统兵侵入东海,南方双雄或许会默认彭蠡湖为两家的边境。
徐汝愚果真是将十万降兵带过江去?巫成不由心里起了这样的疑问。
巫成虽然是寇子蟾的幕宾,但是涉及到军事调动这样的机密,也是巫成接触不到的。
徐汝愚在兰陵时,兰陵除了十数万降军之外,还有骁卫军、五校军、武卫军也都驻在兰陵,徐汝愚若行偷梁换柱、改旗易帜之计,管保让东海大吃一惊。
如此想来,却有几分可能,徐汝愚虽有绝世的军事才华,要让他统领一支降军超过半数的军队去攻打东海,却也是困难重重。
白石以及与白石接壤的地域,人丁稀少。春夏之际,许伯当放弃白石,率领残军与公良友琴一齐沿江水上溯,退入南平的护翼之下;张续则率领青卫军,横穿当时还属于祝氏势力范围的历阳府,进入白石境内,推进至翠屏山为止,将大半白石府的地盘归入江宁辖境。经历数年战乱,白石首次迎来没有血腥的秋天,然而空气之中依然弥漫着肃杀的气息。
江宁与东海的关系恶化,徐汝愚又在今年秋天,下令封锁两家的边境。初时,世人皆不知其意,直至呼兰铁骑在河水完全冰封之前突袭渡河,击溃桃陵的流民大营,才知徐汝愚高瞻远瞩,才在数月之前,就预料到这一场灾难性的奇袭战。
呼兰铁骑渡过河水,在击溃桃陵的流民大营之后就分成三路,避开三家盟军的主力,在汴州、清河、济州等地纵深驰骋,侵掠乡野。在河水的北岸,汉阳府境集结有两万呼兰铁骑、四万仆营步卒、六万汉阳营步卒,令河内、汴州、济州的三家盟军主力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收缩兵力防守重要城池,对侵掠到纵深的伯颜子义率领的这三路呼兰轻骑不闻不问。
三府乡野的数百万平民如陷水火,即使未遭到洗掠的地方,也惶惶不得安宁,纷纷扶老携幼往南迁徙避祸。
东海以北的地域早已是冰天雪地,路途塞满逃难的人群。沿涡水南下,经过彭城,渡淮水,过临淮,数百万流民向东海境内疏散。短短旬月时间,在广陵、翠屏山等地的两家边境线上,已聚集了十数万流民,并且流民的数量每天都在激剧增加之中。
由于江宁早就封锁两家的边境线,除非东海动用武力撕碎封锁线,将南下的路途打通,不然越来越多的聚集起来的流民将是东海南境边界上的巨大包袱。不仅如此,如果东海无法有效的安置与疏散过境的流民,数以百万计的流民将对东海的生产造成极大的破坏。食不充饥、衣不裹体,惟有掠夺一途可走,骤然间出现的数十万乃至上百万的流寇将动摇甚至有可能彻底摧毁东海的根基。
巫成一路上仍能看见绕过远途抵达白石境内的流民,相比东海境内,通进入白石境内的流民不过区区数万众。江宁以一贯的传统将这些流民组织起来,以赈粮换得流民的役工,开辟驰道、疏通河运。
在生存与死亡之间挣扎的流民,要求其实很低,只要能得到充饥的粮食,便是在冰天雪地里赤足劳作也无怨言。
巫成暗自思量江宁奇迹般的发家史,不能不想起善用流民之功。徐汝愚在清江崛起之初,就纳流民为己用,无偿役使流民于筑城、开垦、辟道、疏河等务,征服南闽之后,更是大规模的向东阳、永嘉等地输送流民,迅速重振那些地区的生产,使那些地区成为江宁最牢靠、坚固的后方腹地。徐汝愚背后,邵海棠、梅铁蕊、宜观远、许伯英、沈德潜等人都有经世的大才,江宁之所以能肆无忌惮的发动一起又一起的大规模战役,便是这些人在后方筹划。
入秋之时,许伯英就到江北巡视,此次徐汝愚更是将邵海棠、方肃带在身边,说徐汝愚没有对东海发动大规模战役的心思,谁也不会相信。
只要凤陵行营成功接过霍氏在荆北、彭蠡湖东岸的城池,江宁对东海发动大规模战役的时机就成熟了。
雪地马行迟,巫成骑在马上,思绪纷飞,第三日才抵达永阳县境。永阳县北部的下阿溪水是江宁与宛陵两家在白石北境的分野,翠屏山位于永阳西南,张续统领的青卫军驻扎于斯。下阿溪往东流逝,将入毗陵府时,突兀的折向东北,向泽湖流去。下阿溪的拐折处,有一道三十余里长的人工河渠与小扬河相勾连,小扬河流经广陵、青埔的北部地区,成为江宁与宛陵两家在雍扬北部的分野。
这三条水道构成江宁与宛陵两家的边境线,水道最乍处也有二三十丈宽,水阔处愈百丈。江宁单方面封锁沿河的渡口,严禁舟船进入这些水道,冰封冬季,每天派遣军士凿开河冰,沿岸还设置了诸多的碍障物。
巫成抵达永阳县境,才知徐汝愚已离开此地,巫成便沿着下阿溪往天长县追去。下阿溪水清如碧,天际开阔,可以望见北岸河堤之上满是衣裳褴褛的流民,仿佛可以看见河堤之后的流民更是壅途塞野,挤挤挨挨、或躲或卧在泥泞不堪的融雪地里,脸上没有半点生机。
下阿溪的南岸,沿途多是巡检的游骑与巡丁,甚少平民或者流民的踪迹。薄雪盖住天地,微露出青黄的草茎、黑色的泥土。
沿途也能看见一些流民涉水泅渡过河。数九严寒,泅渡冰凉的下阿溪,身子壮实的汉子也要丢掉半条命,况且不知南岸等待自己的命运会是怎样,能冒险渡河的人少之又少。便是渡得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