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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印也以为魏禺是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让林济率部偷袭,是以发出全歼寇兵为魏禺报仇的命令。魏禺真真实实的将自己置在一个极危险的境地,来迷惑公良友琴的判断,加上额外的三千人伤亡,不容公良友琴不信。
魏禺撇嘴一笑,说道:“这次虽然歼灭了林济一万寇兵,我军伤亡也超过五千,但是以五千人的伤亡来换取整个普济岛还是相当值得的。”
杨尚还不清楚无名岛激战的详情,丁勉臣低声跟他解释:“林济偷袭补给岛时,自以为得计,殊不料魏将军已经从数月歼灭的海匪战船在各海域的分布上发现端倪,如果要歼灭林济所部的海匪,从容安排,哪会伤亡这么多?补给岛激战便是让公良友琴也信以为真双方只是仓促接战。林济一万海匪被歼灭,普济与温岭之间的海运粮路被断,公良友琴除非放弃温岭的两万残贼,否则只有出兵接回温岭城里的两万残贼。他却万万料不到,魏禺早在激战之前,就下达集结大军的命令,虽然前后只差三日,但是这三日就能叫公良友琴后悔终生。”
杨尚拍了拍脑袋,十余日的风浪摇摆,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江宁要求步营也要习水战,杨尚领兵驻在甘棠,也常上船操练,但是只在船上呆上半日、一日,杨尚凭借不弱的修为,尚能支撑下来,倒是在舰上一呆就是十一日,让他走起路都觉得脚底无力。
杨尚定了定心绪,说道:“我这次将甘棠步卒、水军一起带过来,一万八千人,挤在只能装八千人的船里,粮草与淡水只带了十五天,如果再过一日还不能与你们汇合,我便要独自攻上普济岛去。”又说道,“季子衡率领水营从普济西侧绕过来,无需等他,派出哨船,让他在普济岛西侧攻上岛去,吸引岛上残留的海匪向西转移,我等随后从南部攻入。从南济堡分兵,一路沿岛东沿,与水营战舰配合,攻掠沿海坞堡,将其尽数毁,不可滞留,一路为步营,携三日干粮,从南向北横穿普济岛,季子衡算一路,三路军于五日后在岛北侧的普济城汇合,一齐攻打公良友琴的老剿。如果公良小儿赶回来,我们就一把火将这普济烧得不毛之地,看公良友琴今后还能如何在东大洋里折腾。”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李印笑道:“大人选将驻守乌湖岛,你这么喜欢纵火,可自荐之,日后可在幽冀多纵几把火。”
魏禺脸色还是肃然,用笔在地图上画出三条路线,说道:“季子衡领军温吞,没有侵掠如火的气势,令其佯攻西济堡,东路军由我亲率,二日后会对东济浦发动攻势,公良若回普济,只有先回东济浦,沿江济河向西才能返回普济城,普济城里的守军有可能会出城援相援,中路由杨尚率领,迟一日从南济堡出发,一路潜行至普济城下,如果普济城无法用计夺,则四天午时,三路军合一处,强行攻掠普济城。”
第三章 玄冥之境
平野静谧,没有一丝风从天空里吹出。邵如嫣坐在水边,斜侧着身子,伸出一节素手,随意在湖水里搅动,荡起的微澜,传到视线不及的远处还未消失。
三月末,君卓颜前往津门城游说蔡晖,徐汝愚就移居湖心岛潜修疗伤,似乎一点不为南北两边的战事忧怀。穿越湖泊而过的水道两侧都有数艘战舰封锁,尉潦领着五百精锐骑营整日在靠近君家的一侧平野上操练。
洛伯源是徐汝愚的亲卫长,近二十日来,便居住在湖畔,也不轻易离去。徐汝愚疗伤之时,心神与湖水相溶,这湖水便像活了似的影响每一个接近她的人,这样的感觉对于极边寻求武道极致的洛伯源却是不坏,如坐春风。
梅映雪抬头望着西边,暗忖:传说中的玄冥之境真的存在吗?
残阳如血,云蒸霞蔚,湖水掩映,瑰丽壮美。在夕阳沉入西山的一瞬,湖水微起涟漪,从湖心岛一圈圈的向外荡开,直至湖畔也未消失。
徐汝愚睁开双眼,双眸中透出淡青的毫芒,闭眼再睁,青芒内敛,双眸如往昔一样清亮深湛,心湖之上,显出邵如嫣于湖畔掬水的映象,在她艳丽的容颜之后,满天的霞光竟显得黯然失色。内识再延远,触及一团淡紫的光晕,徐汝愚知道那是梅映雪的所在。梅映雪也有察觉,撩起眼帘,望了湖心岛一眼,启唇一笑,敛息离开湖畔,向君家堡走去。徐汝愚心湖之上,淡紫的光晕渐黯淡消失。
徐汝愚微微一笑,长身立起,振了振长衫,将上面积的灰尘弹落,走出茅舍,看着西北侧,尉潦正领着数百精骑操练冲阵,梅映雪只余下一点背影留在视野里,洛伯源站在湖边向这里望来,邵如嫣斜着螓首,如云鬓发垂在一侧,眸光泫然清亮,就像整湖的霞光都溶在她的眸子里面。
徐汝愚走到水边,折了一茎青苇,掷到湖里,提足踏上青苇,两袖微微彭动,乘着青苇向湖那边驶去。
尉潦拧头望向湖心,见徐汝愚乘青苇渡水而来,嘿嘿笑道:“先生出关,却也不忘拉风。”策马行到湖面,纵下马来,双手捧戈而立。
邵如嫣神态慵懒,伸展娇躯,待徐汝愚渡水行到近处,伸手扶住他的手臂站起,随他一起上了湖堤。
徐汝愚在江宁之时,虽然强过自己甚多,但是仍有迹可寻,但是此时的徐汝愚予自己无间无隙的感觉,洛伯源揖身说道:“恭喜大人功毕出关。”
徐汝愚笑道:“我闭关疗伤,诸多事务有劳诸位了。”
尉潦说道:“先生入主江宁之后,诸事便一直偏劳旁人。”
江宁只有尉潦用这种口气与徐汝愚说话,邵如嫣听了嫣然一笑。
徐汝愚莞尔一笑,也不理他,指着远处的精骑,问道:“此次江宁有谁过来?”
尉潦说道:“只有彭慕秋过来。”
“哦,季子衡不在雍扬?”
“去年初冬,江宁在越郡东侧的海域秘密修建补给基地,用轻舟袭击普济驶往温岭的补给船,截断了粮路,先生闭关期间,普济发现我一处补给点,林济率领一万寇兵来袭,却让魏禺设计全歼了,此时魏禺将东阳与雍扬能够调动的水营一齐调走,准备再次袭击普济岛。”
徐汝愚皱了皱眉头,说道:“可惜了,这次还是抓不住公良友琴。”
尉潦说道:“公良友琴若不出普济,魏禺却要啃到石头了。”
徐汝愚说道:“公良友琴若不出普济,我东海之滨将不会安宁。我想公良友琴也舍不下温岭城里的两万兵力,唉,传令让江水两岸小心戒备。”
邵如嫣问道:“你怎知公良友琴接回温岭城里的残匪不南寇东阳府境内呢?”
徐汝愚说道:“公良友琴若打定主意让我东海之滨不得安宁,他便不会离开普济,他多半想借江水,遁往南平。”又说道,“菱凤镜与许伯当合兵,却迟迟不离开白石,大概是在等公良友琴吧,看来日后西线的压力不会轻松啊。”
洛伯源谔然说道:“公良友琴在普济崛起,只怕不会如此放得下普济岛。若是他真想遁往南平,只怕会空岛而走,魏将军集结大军,恰到空处。”
徐汝愚笑道:“公良友琴心态矛盾,心有所虑却无所决。数年来,他一败再败,他也知道凭他一己之力,终无法威胁我江宁的根本,除非他甘为容雁门所用,成为我滨海之地的流寇,否则整师遁往南平,才有他再次崛起的机会。林济惨败,公良友琴只能打定主意接回来温岭城中的两万残匪。公良友琴虽然还没有下决心借此机会逃往南平,但是不会没有这样的感觉,如此矛盾的心态,会让他带出较多的兵去接温岭城的残匪,又由于公良友琴没有最后下定决心,普济岛上的留守兵力也不会太少。魏禺抽调重兵,远袭普济,其实是看中他的心态的矛盾之处。如此一来也好,西线压力骤增,但是东线再无隐患,魏禺领兵谋定全局,可为一军之帅。”
尉潦见徐汝愚如此赞眷魏禺,鼻腔冷哼了两下,没有作声。
徐汝愚一边询问近日各处的情况,一边与众人向君家走去。
方肃、君卓颜等人从堡内迎出来,蔡晖、君致与君啸云之女君怀薇也随在众人之后。
方肃拉着蔡晖的手,走到徐汝愚的面前,说道:“江宁又添一位能臣。”
蔡晖神色黯然,长揖而礼,说道:“父兄奔命,晖独自求安,心里有愧。”
徐汝愚微微欠着身子,说道:“范阳势微,汝愚有心而力不足,子晖暂随我归江宁,终有子晖领军驰骋幽冀驱逐异族之时。”
蔡晖叹了一息,未再作声,退到众人之列。
方肃定睛看了看徐汝愚,说道:“汝愚闭关之前,孤峰突兀,此时却了无痕迹,此前只有陈师予我这样的感觉,看来汝愚的修为又进了一层。”
徐汝愚说道:“北唐心脉受损,无法提运丹息,故而能静观心湖。”
方肃说道:“燕城三万铁骑越过古北口,虽然蔡家在榆关内外坚壁清野,但是令孤城守将卢照眠率四千守军降敌,使得三万铁骑从令孤城中获得足够的给养,如今榆关与范阳之间的信道已经阻绝,燕城六万步卒三日前从北面逼到榆关城下。”
徐汝愚点了点头,说道:“蔡氏崛起之前,卢家是范阳第一大族,便是在新朝创立之初,卢氏仍与蔡氏分庭抗礼。范阳举步维艰,谁献城投降,都不会让我觉得意外。子肃,你留在此处,我明日与尉潦去范阳。”
蔡晖走了出来,说道:“晖欲往。”
徐汝愚问道:“津门事务无碍?”
“有家岳在,晖离开津门无碍。”
徐汝愚点了点头,说道:“你也去吧。”又问方肃,“津门诸事进行得如何?”
方肃说道:“津门守军缩编六千人,余下的五千人统编入水营,计有水营六千,步卒两千,精锐六百,控制津门以东的涞水水道。海船可载四万众,君宗庆于五日前率领一千水营攻占乌湖岛。在蔡裕华与北静王授意下,础艮堂在津门的势力已经开始向乌湖岛转移,近日准备将家眷都暂时迁到乌湖岛去。”
徐汝愚说道:“将缩编下来的六千守军与家眷一并迁到乌湖岛去,这两三万人就是日后乌湖岛上的屯户。”
方肃点头说道:“不仅这两三万人,日后幽冀还会有人会去乌湖岛,只是乌湖岛离静海太远,岛上住民越多,补给就越吃力。”
岛上可耕作的土地不多,日后岛上的补给除了从幽冀掠夺,只能从江宁运出。从江宁运出的补给要经过东海与青州的海域,两家不能明里为难,但是纵容海匪或者冒充海匪,便会给这条航路带来极大的压力,如果每次都重兵押送,所费糜巨,只会让本来就很艰难的江宁财政雪上加霜。
徐汝愚低头思虑,过了片晌,问道:“乌湖独设一军,子肃以为选谁做主将合适?”
方肃尚不能知悉江宁巨细,但是一军主将乃是校尉、卫将军,方肃对江宁的那些重要将领还是知之甚详,这几日来,他心中也无时不考虑乌湖主将的人选,见徐汝愚开口问他,说道:“李印尚可,但是李印不善政事,可选一人佐其政事。”
徐汝愚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方肃知道他也属意李印。魏禺此次若能顺利攻下普济岛,甘棠就没有独设水营的必要,最关键的,除了魏禺之外,只有李印最能将掠夺战术发挥出来,季子衡、弥昧生、洛山阳等人都是相当正统的水营将领,率领堂堂之师作战,自不在李印之下,但却不适合乌湖的情状。乌湖岛不仅要牵制打击呼兰军,还要筹备粮草,走私良马、铁器,合众青州世家势力。
说着话,众人走进君家堡中,暮色四色,弦月悬有一树高,月辉如水,洒在庭上。
梅映雪立在庭上,白衣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