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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打了欠条。”云洛道。“离开洛邑时我拿了一枚王玺,向百姓买粮时,只付一半的钱,另一半是欠条,盖了王玺,一年后还,利钱是一成,两年后还,利钱是两成。”
阿珩一点都不想去问那枚王玺现如今怎么样了,是否需要重新制作新的。“到时还不上怎么办?”
“还不上?不可能还不上。”云洛理所当然的道。
阿珩完全不理解云洛哪来的那么大信心,这并非小数目。
“只要赢了这一场战争,辰国一定还得上这笔钱。”
阿珩了然,所以这是打算敲诈齐国吗?还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如此看来,你赢定了。”阿珩说,齐国王城内乱,新得的土地的民心又被云洛用利益拴在了一起,想不赢都难。
“那是自然,不过过程会很难,但我相信,我一定会赢。”
诚如云洛所言,过程会很难。
云洛打到西樾平原时,条邑方面并未多在意,毕竟齐国的疆土太辽阔了,即便西樾平原是齐国的南部粮仓,但齐国南部的粮仓不止这一座,就算丢了,影响也不是很大。其次,辰军跑得越远,后勤压力越大,辰军越是深入齐境,齐军击败辰军的难度就越小。
为了解决这个麻烦,云洛就更得加快行军,速战速决,可越如此,就越深入齐境,这是个恶性循环。
云洛没按常理来。
哪怕六十万大军的后勤压力巨大,云洛也没追求速战速决,相反,他稳打稳扎,每打下一座城邑就等控制住了当地局势后大宗的市买粮食,一半付现钱一半打欠条,这才攻打下一地。更一边走一边修路,给后勤减压。
虽然齐国王城内乱,但心再宽,齐国的王公贵族这会也没法继续心宽了,云洛若一直如此稳打稳扎下去,齐国还真可能亡国。这都打到西樾平原了,而西樾之地与条原之间就两道关隘,樾水与戊城,除此之外,一马平川。只要解决了后勤问题,云洛打到条原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个节骨眼上,差不离所扶持的那位公子被刺客刺杀了。
齐国内乱到此为止。
阿珩很是纳闷,太子的嫡子那日也应该在条邑,如何幸免于难的?
对于阿珩的疑问,云洛给出了解答:“公孙载在王城的嫡子与庶子都夭折了。”
“怎么会?”阿珩微怔,她可是给了公孙载解药的,但阿珩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没病吧?”
“公孙载不止一个儿子。”云洛道。“且,就算他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儿子没了可以再生。而机会没了,可不会再回来。”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云洛深以为,冲这一份决断能力,齐载是个枭雄。
阿珩默然片刻。“当年与他退婚真是我这一生最正确的决定。”
阿珩一直觉得唐王够无情的,为了个太子申,别的儿子于他而言都好像是野种,是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耻辱。结果这还有个更狠的在这等着,唐王对别的儿子再后爹,但对太子申都是亲爹。公孙载却不是,不论公孙载与朝云的夫妻感情如何,儿子都是他的种,然而手里有药,他一没救嫡子二没救宠妾的庶子,却去救了别人的儿子。这样的人,不是真圣人就是伪君子,且就算是真圣人,也一定是因为儿子不是亲生的,是野种,否则圣人也不可能舍弃亲生子。
云洛忍不住为公孙载说了句不如不说的公道话。“若是你与他的儿子,他一定会救。”
阿珩摇头。“若是我的子嗣,根本不需要他做选择,因为我自己能救。且,不论是否我的儿子,那都是他自己的儿子,一个人对他的亲生骨肉尚且能如此无情,我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人不会在某一日为了权利如舍弃其子嗣一般舍弃我。嗯,对他而言,那是牺牲。”
耶!
云洛在心里比了个无比得意的手势,恭喜公孙载成功作死,他再也不用担心公孙载了。
仲夏之月,公孙毓通过计算发现,虽然买了很多粮食,虽然也修了路给公孙毓减压,但最多再支撑三个月,再多的话,就会对国本造成伤害。
辰国历年来对外征战无数,但每次征战都踩着一条线,除非事关国运,否则能不伤国本就不伤国本。国力损耗没关系,废点时间迟早养回来,但国本出问题,那就不是三五年能够养回来的,甚至可能邦国顷刻而亡。
这仗再打下去,辰国的国本肯定出问题。
公孙毓给云洛下了通告。
云洛琢磨了许久,最终跟阿珩说:“你不是要去唐国吗?我与你一起。”
“后勤撑不住了?”阿珩问。
“现在还行,但久了就得出问题。前些年战事太多,国库没那么多存粮,公孙毓能到现在才给我通告,已是竭力。”云洛对公孙毓很是体谅。
阿珩有点犹豫,欲言又止。
云洛皱眉:“想说什么就说,跟我还吞吞吐吐什么?”
“云晞没死。”
“我知。”
“他如今是唐国太子申。”
“我亦知。”
“他老娘是唐国已故君夫人。”
“他是嫡子,他的母亲自然是君夫人。”
“他是你外甥。”
“你究竟想说什么?”
“唐国已故君夫人的死,我有一部分责任。”
“我阿姐是你杀的?”
“不是,我不杀生的。”
“你逼她自尽了?”
“我与她无冤无仇,害她做甚?”
“那与你有什么关系?”
阿珩抹了把脸,这事真心不好解释。“虽然人不是我弄死的,但没我,她不一定会死。”
云洛闻言,摇头。“即便没有你的阴差阳错,她也活不了。”
阿珩一愣。“为何?”
“唐王后宫三千佳丽,阿姐集三千宠爱在一身也同时拉了三千仇恨。整个后宫都是她的敌人,她也是整个后宫共同的敌人,而后宫的妃嫔除了少数因为君王一时兴起的宫人或从民间收用的民女,其余妃嫔背后无一不是有着一个氏族。而阿姐,除了君王的宠爱,她什么都没有,而后宫之中,君王的宠爱是最靠不住的东西。那玩意一钱不值,没有深厚的后台,君王越是宠爱,死得越快。我不否认唐王对她很用心,也一直尽心尽力的保护她,但唐王的存在本身就是她最大的麻烦。说真的,唐王要真的爱她够深,在太子申能够独立处理政务时就应该去死,他死了,太子申成为唐王,阿姐便是太后,自然是后宫最安全的人。”
阿珩瞠目结舌,云洛这思维逻辑有够彪悍的。“哪有人会为这种理由去死?”
“所以我说,唐王对阿姐的用心也就那样,否则,诈死或退位,随便一个就能解决阿姐的麻烦,他却一个都不愿。”
“我想,正常人都想不到这样的主意。”
“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去想。王族子弟的血液里沉浸的是对王权的渴望,不死不休。便如后宫,唐王难道不知道他联姻广纳后宫,却不临幸后宫,让后宫仇恨唯一得幸并有嗣的阿姐?他知道,但他还是得纳妃,因为他需要,君王要坐稳王位便必须与各方势力联姻。”云洛很是鄙夷的道。“他所想,不过是鱼和熊掌兼得,奈何,如此想的人最终都是鸡飞蛋打。”
唐王最后也的确鸡飞蛋打了。
君夫人惨死,太子申若非云氏插手,十几年前也该死了,而国内的势力也因为当年之事意识到了唐王想做什么。早些年,唐国内部不是一般乱,直到唐王族诛了许多氏族才得以压下危机。
阿珩想了想,问:“若唐王临幸了妃嫔,你姐会怎么做?”
云洛想也不想的回答:“休夫。事实上,她当年就因为想与唐王和离才死的。”
阿珩愣住。
云洛继续道:“她想和离离开,唐王不肯放人,争执中,宠妃火上浇油,阿姐于混乱中被唐王所杀。”
阿珩沉默了一瞬,还是没忍住。“你真不介意?”
云洛微叹。“我很早就知道你和唐国的恩怨了。”
“你从未提起。”
“你会多想。”
阿珩扑进了云洛的怀里。“夫君你真好。”
“真觉得我好就改成两天。”
什么伤感、忐忑霎时如阳光下的朝露般蒸发的干干净净。“……你也不怕马上疯?”
“我心甘情愿。”
“……”
☆、第十七章入殡
阿珩再回到曲阳的时候很不巧的赶上了唐王驾崩。
没了阿珩给唐王调理身子,公孙景又因为不确定阿珩的失踪是否与唐王有关,不愿替唐王调理身体,老早就跑了。而唐王又放不下局势,熬油费火的处理事情,哪怕阿珩开的方子给力,唐王也没能撑过一年。
唐王一死,唐国多年被他镇压的问题霎时全部爆发。
三位还活着的庶公子,当日就大逆不道的发动了宫变。
这是民间流传的版本,云洛告诉阿珩的版本却是:“唐王三个庶子,一个比一个能,两个逼宫造反。却被瘸腿的那个抢先了,最厉害的是他宫变不为王权,只为杀唐王,弑君杀父后更纵火焚烧了唐宫。”
阿珩微怔。“弑君杀父!?”
云洛点头。
“真够狠的。”阿珩说。
云洛不以为然。“他也不是狠,是唐王将他逼到了绝路。他的母族势力很大,当年唐王为太子申铺路,族诛他母族的同时也要清理掉他,只是他意识到大势已去时狠绝的弄断了自己的腿,这才保住了一条命。却也只是生命,他的长辈,发小全死了,便是青梅竹马都定了亲快成婚的表妹也没了。当父不以子为子时,子又为何要以父为父?就因为唐王生了他?得了吧,唐王除了与他老娘交合时提供了点东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而那点关系远远不够他在唐王要杀他时引颈受戮。”
唐王厌恶庶子,因为他不爱后宫妃妾,甚至连纳妃都是被逼的,加之王后的事,他看庶子跟看人生污点没什么两样,若是能够选择,唐王只怕恨不得在庶子还在娘胎里时就给弄死。但庶子不是污点,那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至少瘸腿公子是个真人,王权霸业他全都不要了,
杀唐王是泄愤,泄这些年来被唐王当成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野种的私愤。
刚出事的时候那位瘸腿公子曾怀疑过自己是否野种,还专门查了一番,然唐王宫除了唐王就没第二个完整的雄性,而他的母妃自进宫便再也没能离开后宫半步,再也没出过宫,而他本人的容貌与唐王也有五分相似,不可能不是唐王亲生子。
确定了这一点,那位公子的愤怒便达到了极致,不杀了唐王,这一口气他死也咽不下。
老子若真是野种,你拿我当仇人对待,族诛我的母族,还要杀我,我也认了。可我明明和太子申一样都是你的儿子,你却为了太子申族诛我的母族,杀我所爱,更要杀我。凭什么太子申他是宝,老子就是尘埃?很好,你不仁,休怪老子无义,王位我不要了,我就要你的命。
唐王诸子,云洛最欣赏的便是那位瘸腿的公子,没有向王权低头,也没有迷失在权利的漩涡里,他要的只是一个公道。唐王不给,他就杀了唐王。
这份心气很是令人赞赏,至少云洛很赞赏。
杀了唐王,同时纵火烧了唐宫,丢给太子申一个烂摊子。
唐王宫是唐国数百年营建,说是宫,倒不如说是城,一座城中城,雕梁画栋,殿宇楼阁千层,列国王宫论奢华精致,无一座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