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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亮没有坐下，却是靠着一个石头柱子，身旁还站着那个万年不离开他的护卫，为他撑着那把铁伞。
他的黑金相间的锦袍原先可比崔璟的还要骚包几分，此时也是一身的血污泥巴，狼狈不堪。
公输亮的这个招呼，打的太过暧昧，而此时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公输亮拜了路青为师，纷纷带着讶异的目光看向二人。
路青才顾不得这么多，面不改色的来到了他们旁边，对二人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了他们的护卫。
怎一个惨字了得。
公输亮的四个护卫全都挂彩了，崔璟的人又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好不到哪去，而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顾得上开玩笑。
这是两个身份高贵的亡命之徒。
“多谢了。”
路青冲他们拱了拱手。
他们跟万剑城本没有多少瓜葛，却自愿来参加这场很可能血本无归，甚至丢掉性命的战斗，而且，他们还帮了玉明川的大忙。
如果不是他们，玉明川能否活下去还不知。
路青觉得自己欠他们的，不再需要什么交易，等杀了刘曜，她会把她会的东西，都教给公输亮。
让人赶紧给这里的伤兵处理一下，路青则拿出望远镜，看向了那片草屋。
她再次看见了刘曜。
这个人太过夺目，哪怕他也一身血污，脸上还有一道口子，正不断的向外渗血，可那远超常人的体型，那两道白眉，那双丝毫不见人气的金黄双瞳，都让路青记起了那日在长安皇宫的情形。
她要杀了刘曜！
回头看去，路青突然后悔，她应该把慕容月华带上，以她的箭法，这个距离射箭，可以射杀刘曜。
可她身边，现在只有柏姬泰的箭法超群，其他善用弓弩的护卫，也射不了这么远。
“师父，刘曜手下有几人，有些邪门功夫，我们虽打了这么久，却不曾有太过靠近，主要是弓弩暗器用的多，刀剑不过适合对付一般的好手。”
说着，公输亮指了指前面的一片死尸。
第568章 是谁舍身？
这些人多数是被刀剑斩杀，也有部分死于暗器，死于毒药。
“他们擅用暗器？”路青继续用望远镜看向河边，见刘曜身边的几人，除了一个彪形大汉拿着一把长长的大刀之外，其他人的武器，她没看出来。
而此时，有几个人正在拆卸草房的门板，不用说，他们这是打算渡河了。
现在黄河没有结冰，可水温也逼近零度，河面又够宽广，这些人倒是有胆魄。
不过，他们没机会了。
“不仅仅是暗器，还有链刀，长索，飞去来刀，花样不少。”公输亮摇了摇头，花样太多的结果就是，他应付起来也吃力，老早他们的暗器和箭就用光了，光靠他的软剑可杀不了几个人。
好在对方的伤亡也不小，又担心有援兵过来，将他们打退之后，就开始谋划着逃跑了。
如果他们死磕，恐怕公输亮和崔璟现在保命都吃力。
“你们手里的天雷弹和炸药包，都用完了吧？”路青又问。
“怎么可能有剩？”崔璟在一边挥了挥手，他是真的累了，似乎这辈子还没因为杀人累成这样过。
“罢了，你们先歇着吧，我带人过去了。”
路青冲身后一摆手，数百人立即跟上，摆出阵势，将那一片茅草屋合围，迅速收紧包围圈。
此时天色渐暗，路青来的又隐蔽，如此突然过来，打了刘曜一个措手不及。
这时，就见那彪形大汉，瞪着一双牛眼，探头看了看路青他们，扛着门板就跑了出来，却不是向他们，而是奔向渡口。
“陛下，您先上去，我们为您殿后！”
原来这门板竟是为刘曜准备的。
“弓弩发射！”
路青可不会给他们机会逃跑，虽说让陈安在河里也准备了船只拦截，可黄河这么宽广，天又要黑了，万一刘曜逃了呢？
无数箭羽嗖嗖的射向公孙翦，公孙翦随手拿着门板就挡了下来，这时，就见刘曜从屋里出来，也到了那门板后，由公孙翦护着走向了栈桥。
“冲！”
路人带人冲了过去，结果空中一阵嗡嗡声，就见一个闪着微光的刀子对着路青就飞了过来！
公输亮虽然疲惫，却还是跟在了路青身后，一见那东西，赶紧抽出腰间的软剑，就要去护着路青，结果路青上前一步，两把雁翎刀一挥，对着那飞来的刀子就砍了上去！
只听到叮的一声，那刀子没有断裂，却是沿着飞来的方向又飞了回去。
这就是公输亮说的飞去来刀？就是回旋镖嘛，可以，会玩。
路青和云落几人，一路冲杀过去，将投射来的各种奇怪武器挡到了一边，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了刘曜！
决不能让他逃掉！
而雷隐快到茅草屋时，随手便将身上带着的天火瓶子点燃，扔到了草屋上，一时间烈火熊熊，屋子里藏着的几个家伙，瞬间被烧了出来。
而后，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阵乱箭和暗器。
只听到一阵阵叮叮当当，这些人的身手果然极好，居然将他们的攻击多数挡了下来。
就这时，刘曜已经下了水。
而公孙翦在捞着那块门板，还在为刘曜挡着弩箭和暗器，而后，跟着刘曜一起下到了水中。
看来，这二人是想先游一阵子，而后再抓着木板漂流。
路青追到栈桥边上，却见刘曜划水居然飞快，还用那块门板做遮蔽，完全没有受伤的模样。
怒气陡升，路青从怀中掏出公输亮送他的青玉箫，对着刘曜就吹了起来。
箫声在刚刚暗沉的夜色中，说不出的难听，可射出去的毒针，却让这声音犹如催命的音符。
一直为刘曜推着门板的公孙翦中了这种在夜色中完全无法看见的毒针，哎哟一声，就放开了门板，捂着自己的额头，哀嚎去了。
而刘曜，则将自己藏的更深，甚至多数时间都潜在了水下，根本看不到了。
就在路青的箫声一落，一片噗通声，那些用奇诡武器的人，也全都下了水，瞬间便无影无踪，射到水中的弩箭和暗器全落了空。
路青烦躁了，难道让他们的人也下水去捉刘曜？
不行，他们下水了，很可能会遭到这些人的黑手，甚至待在岸边都不安全。
云落已经拉着路青，让她赶紧回到岸边，不要站在栈桥上，站那就是个活靶子。
就在路青不情不愿的退后时，水中突然爆出一声巨响，巨大的水花冲天而起，炸的云雾漫天！
路青和云落等人，迅速趴在了栈桥边，不可思议的看向水中，只见原先刘曜游去的方向，那扇门板已经被炸成了碎片，而水中出现了一股血腥气。
刘曜被炸死了？
此时远处陈安的船正往这边划过来，路青急忙喊着让他们快来看看怎么回事。
路青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刚刚那一声炸，可不是普通的火药，再说了火药也不会在水里爆炸，那只可能是一样东西。
纯的硝化甘油。
会使用这东西的，全是路青身边最亲近的人，到底是谁偷偷下了水中，引爆了硝化甘油？
路青回头，她的四个护卫都在，公输亮和崔璟也在，剩下的那些护卫，他们不会用。
渐渐的，河面上飘起了尸体，有一具体型特别庞大的，是刘曜无疑，他还没有被炸碎，真是好运。
而那些碎尸，可能是方才要随刘曜一起逃跑的几人的，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全都死掉。
等陈安的船只到了，火把照耀之下，才看清河面散布的尸体，到底是谁。
首先，刘曜的腿被炸掉了一条，可他还没死，居然在水面喘着气，陈安急忙让人将刘曜捞上来，捆了个结实，顺便将他的手脚一并剁了下来。
刘曜惨叫声不止，可路青却无暇顾及这件事，只是让陈安继续打捞，看看到底水里还有谁。
随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捞上来，路青的心七上八下，几乎想要后退了，到底是谁……
没多久，就见陈安突然“啊”了一声，随后就是船上一片嘈杂，他们将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捞了上来。
第569章 他的选择
渡口的草房熊熊燃烧，借着河面上幽幽的火光，路青死死盯住那具尸体，甚至忘记了用望远镜去看。
她认出来了。
霍荆。
路青想要喊陈安，让他把船划过来，可她的嗓子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而眼泪却止不住的拼命往下流。
云落抓住了路青一边肩膀，力道很大，却说不出劝慰的话。
“陈将军，把船划过来，小心水里有人放暗箭，如果有渔网的话，最好捞一捞。”
声音稳定，条理分明，云落边说，边将路青拉离了栈桥，可路青的脚下却根本迈不了步子，她只是死死盯着船上那具尸体，一动不动。
陈安的脸色也非常难看，谁也没想到，捞上来的，竟然是他们都熟悉的人，可今日这仗打的如此凶险，他们这些人能活着也极为不易，真的有人死了，并不是太意外。
尤其他的死，换来的东西极具价值。
想到这里，陈安一脚踢向了刘曜的肚子，刘曜吃痛，可浑身都被捆住，只能哀嚎一声，吐了口血。
云落的判断没错，果然水里还潜伏着活的，在船只向岸边滑动时，渔网触到了那人，那个人自然想挣个鱼死网破，可这里高手如云，又怎么会给他机会逃脱。
刚被渔网拉出水面，就被乱箭射死了。
而后，船只靠岸，陈安叹着气，将霍荆的尸体，让人抬到了岸上。
说是一具尸体，已经不准确了。
原先俊朗的脸庞，只剩下了半边，哪怕在水里泡过了，破开的头颅依然在向外流着鲜血与脑浆。
而他的身体，也只剩下了半边，内脏散了一地。
路青转过了身，开始拼命呕吐。
她中午就没吃东西，到现在胃里空空的，吐到黄疸水都出来了，还是一阵阵抽搐，她不敢回头，踉跄着往岸上走了几步，要不是云落扶着，她就要摔到泥滩上了。
公输亮满面急切，想要对路青说些什么，云落却对他摇了摇头，而后就扶着路青到燃烧的草屋后面去了。
路青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像真的，双腿也不听使唤了，云落对她说了些什么，她听不到。
在半个多时辰之前，她还怨霍荆连累了玉明川受伤，甚至不想接受他的道歉，可转眼……
可转眼……
他就不知道万剑城还有一对母子在等他回去吗？就不知道那还在襁褓里的孩儿尚未取名，要等他来取吗？
他怎么能……
云落死死抓着路青，回头对陈安使了个眼色，陈安点了点头，赶紧让人用衣袍将霍荆的尸身裹了，然后运上了岸。
路青不知道怎么回到关城里的，只记得云落一直在旁边说，她是一城之主，必须习惯这种事情，她身边的每一个护卫都可能为她而死，也许今天，也许明天，她必须振作起来。
她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无法接受。
将路青送到了玉明川养伤的房间，路青才发出了声音，只是哽咽的厉害。
“玉郎，霍荆他……他……”
路青咬了咬嘴唇，却依然无法说出来，只是看着玉明川，泪流满面。
玉明川在这里自然还没收到消息，刚才叶秋匆匆过来，给他重新清洗了伤口，上了药，又吃了一些安神的药，他正睡意朦胧，只是担心路青，才强撑着没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