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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裴岳却不答了,说:“管他要杀要剐,反正人已经跑了。”他转开话头,说:“杨彦回京了。”
常碧蓉问:“他?升官封爵了?还是调回京了。”
“他特地来见你。”
常碧蓉一惊,问:“你要做什么?”
裴岳苦笑一声,说:“我要让你愿望成真。”
接连三杯酒,裴岳一口气喝完,脸色渐红,他伸出手搭在常碧蓉手背上,抬眼时,眼中一汪水泽。
常碧蓉吃惊地看着裴岳。
裴岳另一只藏在衣袖中的手攥紧,微微颤抖,忽然下了某种决心,索性对着常碧蓉说:“虽然我不是个男人,但我的心是活着的,我希望你过得好!”
“杨彦从前就中意你,只不过那时候你们都年轻,错过了。而今他回来了,且不说还有这份心,即便没有,他也再合适不过了。单看他的人才,才三十四便是手握实权的将军,未婚配,人品算得上端方守正,也没听见过什么不好的传闻,我也让人打听过,并无暗病。再说家中,杨家虽不是世家高门,可大户人家是非多,你嫁过去身在其中费心费神。杨彦自己在军中熬出头,无旁的亲戚,上只有一个老母亲,家里仆人都只有一直跟着的两个老仆,他军中也就两个贴身伺候的人,都上不得台面。你若是嫁过去了,正正经经的当家主母,杨彦对你又有情,那杨大将军府里那还不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其实他还有层意思,常碧蓉这方家世不显,年岁不小,前途也就这样了,若嫁的人家门槛太高,难免辛苦。
两人心知肚明,裴岳却顾及她面子,没有点破。常碧蓉听他这样为自己打算,想起这些年来的恩恩怨怨,不禁感动得红了眼圈。
裴岳说完了,静静地等着,蹙着眉头小心地看着她,询问她的意思。
常碧蓉受不住他的眼神,扭过头去,点头说:“让我再想一想。我会好好想的。”
说完,此事告一段落,两人都默默无言。只听窗外簌簌雪落的轻响。
裴岳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都说太监不是人,我知道我是,我心里还会藏着人。”他一凄然笑,“我有时候挺后悔为什么不早些遇见你,可不进宫大概也就碰不见你了。最好生在官宦人家,在某个机会入宫的时候能碰见。该多好!”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安排平日里琐碎的差事,只有最后一句话里怎么都掩不住遗憾和不可能实现的期盼。
常碧蓉垂泪拉住他的衣袖,说:“你别说了。”
“让我说完,今日说不完下次恐怕就说不完了。”裴岳说:“可惜我上辈子积德不够,投胎在了穷苦人家,全家七口人挤在一间破屋里,最记得的就是夜里一下雨全家都起来找能装水的东西接漏下来水。我才进宫时天天被人抽嘴巴子,因为吃饭太快。家里孩子多,吃不饱,吃到嘴里没咽下去的都能被人抠出来,不抢不吞又有什么法子?进了宫好些年了才知道了饱的滋味。”他叹了口气,接着说:“现在过的日子是那时候想都没想过的。”
裴岳自嘲一笑,“七个孩子,还都是男孩儿,我排第五,头一个死得早,老四跟我最好,九岁的时候吃了个发蓝的桃子也死了,五个孩子,独独我一个……”裴岳低下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全在一片阴影里。
常碧蓉心里难受。
裴岳抬起头,凝神看着常碧蓉,说:“我不记得头一回见你的时候了。不过我记得头一回跟你说话。”
常碧蓉听到这里破涕为笑,说:“我知道。你说你是渭州平凉人,我说我最讨厌平凉。其实我是在认识你之前就讨厌平凉了,不是因为你说你是平凉人。我还记得你听完吃惊的样子,本来一脸兴冲冲的样子,吃惊得毫无防备,每次想起来都要笑。”
那时候真年轻,都不懂掩饰自己的情绪。不知道珍惜旁人的善意。
裴岳笑了,很开心的样子:“能问为什么讨厌平凉吗?”
常碧蓉顿了顿,翻出旧事,却发现也没当年那么耿耿于怀了,便淡淡地说:“那时候定了门亲,就是平凉人。可临了却被退婚了,就遇上了大选,被选入宫中。那时候年纪小,最不愿离开家,却不得不跟父母分别。家中只我一女,爹娘也很是伤心。”
“平凉的人家?说不定我还认识呢。”裴岳笑道,“告诉我,给你出气。”
常碧蓉摇头笑:“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记着这茬。”的确,说出这段往事,常碧蓉发觉自己已然心情平静,再没有当初的愤恨。
裴岳已经醉了,口齿含混,拉住常碧蓉说:“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幸福。其他的不用想,有我。”他拍着自己的胸脯,一字一字地说:“你一定要幸福。”
常碧蓉能忍下旁人的恶意,却难以承受这一句话的重量,不禁泪如泉涌,深感委屈。
幸福实在太难。
尝试过太多次,让她深受打击,信心丧失。
她接过裴岳剩下的酒,猛灌,又苦又甜,沉醉睡去。
常碧蓉猛然睁开眼,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翩翩”二字,看到的竟然是当年在灯会上那个少年郎,不管这些年过去当年的少年郎如今可能成了老大叔,但那种倾心的仰慕之情和少年时轻松惬意的心情至今难忘。
她呆呆坐在床上,扭头望着天光大亮的窗户,桌上已无杯盘,那个醉鬼也不见了。
她没有一点想动作的欲望,让一种夹杂着怅然、怀念、焦虑和不甘的情绪困扰着自己。
一直以来没觉着自己老,突然发觉岁月飞速从指尖流过。她下意识地看自己的手,时光一去不复返,与其白白浪费,不如去试一试。
裴岳和杨彦到底是旁人不能比的。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常碧蓉再也坐不住了。她跳下床,飞快的开始收拾自己,推开门,冬雪瑞阳,阳光照得满屋生辉。
盛装下的常碧蓉昂首微微一笑,美得让人心跳,她心中升起热情和期待。
正月初十,元宵节有十日假期。
两人便约在第二日。
十年未见,杨彦瘦了。
常碧蓉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肯定是他。人瘦了,黑了,但是眼睛很亮,有一股精神贯穿着,显得很挺拔。
杨彦遥遥望过来,眼中闪过惊艳,然后脸上泛起一阵傻笑。
常碧蓉看见他那憨傻羞涩的笑容,记起当年情景,热了眼眶,看人走过来,赶紧收住情绪,笑盈盈地望着他朝自己走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关系,杨彦的笑竟然有了温暖的意味,常碧蓉很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砰然一跳,一股暖意荡上面颊。
既然是旧友,便格外不同。
没有试探的机锋,也没有暗中的计较,见了面,便稔熟地找从前常去的地方重拾当年的感觉。
十年老店竟仍生意兴隆。
常碧蓉吃了一些,在身上摸了半天,手帕不知何时丢了。她一吃饭就得擤鼻涕,心头微窘,一侧身,却见杨彦手上举着帕子,正若无其事地替她夹菜。
常碧蓉愣了一愣。
杨彦见她没接,扭头问:“怎么了?”
“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吃饭就得用帕子么?”他说得极自然,“就这家店里有鸡胗,不容易啊,好店铺都不兴吃这些,错过了多少美味。”
常碧蓉闻言,心头一热。
这个小小的心头好一直让常碧蓉感无奈,其实她爱吃,但很久没有尝过了。这些美味在富贵之家是上不得台面的,每每惹人暗笑。
她望向杨彦,只觉得在他身边就十分安心。
这是爱情吗?
常碧蓉忽然想到,或许爱情并不是完美无瑕,也不是阳春白雪,而是在平凡的岁月里,不断发现对方的缺点,却能不断让自己接受、包容,相信对方也能做到,而感到安心和满足,彼此信任带来快乐和幸福。
或许,爱情没有那么圣洁,没有那么高不可攀。
☆、冬天的花树
从前觉着放假没意思; 如今只觉得时间不够; 安排到几日后,去看戏、骑马、吃馆子、月下散步; 每日都过得不同。
杨彦兴趣广泛,带着她去了从前很多没去过的地方。难得他离开十载; 竟认得许多人,领她见了很多朋友。
常碧蓉其实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 陌生人玩起来总有些不便,可他在,便咬牙去了。
有人起哄问他:“这位是不是您的……”一脸坏笑,弄得吴姗耘颇尴尬。
杨彦忙道:“唉~~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
“那就是内人咯?”众人哄堂大笑。
常碧蓉红着脸任他们取笑; 却见杨彦黑黢黢的脸上竟然红黑红黑; 咧着嘴笑的样子别提多傻; 打这个拉那个,就是没反驳; 时不时还溜她一眼。
不用说了; 这是他故意的; 难得他的兄弟们配合得如此贴心。
常碧蓉忍不住笑起来。
杨彦见她不介意,便放心下来; 跟兄弟们勾肩搭背、沆瀣一气、挤眉弄眼。
当她没瞧见?
常碧蓉忍笑忍得很开心。
夜里元宵灯会; 灯火如昼,游人争看采莲船,宝马香车塞满路。
杨彦跟常碧蓉在人堆里被挤得七荤八素; 但杨彦却一脸乐呵呵的,伸手揽肩膀啊,虚虚地抱一下呀,十分气概地挡住人潮啊。。。。。。保护佳人,乐此不疲。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常碧蓉总算看出来了,那里就处处都挤成这样,分明是杨彦恨不能直往人多的地方冲。
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恨恨地嗔他一眼。
趁杨彦不注意,常碧蓉狠狠踩了他一脚,飞快钻出人堆,往路旁空地上去了。
杨彦追出来还好好的,看见常碧蓉,立马一瘸一拐地小跳过来,磨磨蹭蹭靠到常碧蓉身边,委屈低声道:“好疼。。。。。。”
常碧蓉瞧在眼里,很无语,盯着他不转眼地看,心想:军中果然是个大染缸啊,当初跟女孩子说话都会脸红的孩子,如今“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杨彦被她盯得发毛,问:“怎么了?我又俊了?”
常碧蓉笑,说:“在想你有什么优点,能吸引我。”
杨彦笑道:“我最大的优点,就是眼光好。”
虽不是个新答法,但常碧蓉还是笑了,心里一边喜滋滋得意,一边啧啧啧杨彦君哄人的本事不得了。
十日假期转眼过完。
常碧蓉意犹未尽地回宫中点卯。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自己的名字在众人口中传递。
“咱们院里啊,出息的女官都成亲了,就只有常碧蓉了。”一个人拖着长长的尾音说。
“她?。。。。。。不是见天儿往那院里送东西么?她哪能出宫啊,一准留下。”
还没等这个说完,有人打断:“嗨!要纳早纳了,年纪一把了,还能比得过人家十七八的小姑娘啊!那边也就是玩玩儿,逗她玩儿,才不会动真格的呢!”
“我说啊,干脆以后咱们宫里再进侍卫,就要大内把好关,要进比常掌正年纪大的,而且是没成亲的,一进来就必须得娶了常掌正,不娶就不准进来!”
众人笑倒。
常碧蓉饶是好涵养,脸上也变了色…………我没成亲碍着谁妨着谁了?
身后的君儿更是气愤,要往里冲,被常碧蓉拦住。
常碧蓉咳嗽两声,让里面有个准备,才进去。
都是几个熟人,或坐或立,懒洋洋散了一屋子,脸上的笑还没收干净,看见常碧蓉进来,都有些不自然。
有机灵的,趁着热乎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