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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杖下去,吴姗耘原本想着咬紧的牙关被打开了,她喊道:“我招!”
刘松冷笑着未作声,等落了三杖才慢悠悠叫停,她对吴姗耘说:“骨头贱。”
吴姗耘冷汗直流,心脉不稳,她今儿算是尝到了这大杖的厉害,别说十杖,就是这三杖下来,半条命就不是自个儿的了。
刘松开口就是十杖,这是存了要她命的念头了。若是被一顿板子打死了,有那花做证物,就是无罪也没命昭雪,反倒更方栽赃定罪,那就太冤了。
吴姗耘想到这里,只得边想边说:“我招,这花我有一朵差不多的,容我看看清楚。”
有人把证物送到吴姗耘跟前。
吴姗耘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她的,但仍把花捻起,上下左右仔细翻看,最后拨开花蕊,在靠近花蕊的地方,找出了黄色丝线绣的山上云的图案。
她把花放回托盘,这一动作牵动了她背上的伤,闭着眼等这阵疼劲儿过去,才说:“这花花瓣用四层绢纱,花蕊用三缕丝线结成。”
刘松见她绞尽脑汁拖延时间,冷笑一声说:“皇后先前来过,见了这花,才走。你猜猜,这是什么意思?”
吴姗耘眼前一黑,开口道:“最里面那层绢纱上靠近花蕊的位置,绣了一片三瓣云,云下是用弧线代表的山。正跟我的名字姗耘是谐音。”
“这么说,这花是你的?”刘松问。
吴姗耘沉默半晌,最终咬牙道:“是我做的样子。但是不是我自己做的,我也拿不准,因为样子简单,有人学来做了也能一模一样。”
刘松把手中茶杯重重一墩,说:“我看你是打得不够。”
她话音刚落,一人高声阻道:“且慢!”
☆、常碧蓉无罪
进来一个高高壮壮的女官,刘松认得这人正是宫正司宫正乔万春,后边闪出个人,正是刚出去寻皇后的庄永枝。
刘松心中暗骂一句,没想到这书呆子竟然不呆,晓得不去远的坤宁宫,直接去近的宫正司。她笑道:“乔宫正您来得正好。”便把这案子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乔万春听完问:“中宫已允了动大杖?”
刘松尴尬地说:“中宫亲点了我审问。”
“既是审问,如何不问便打?”乔万春问。
她常年司刑罚,威势不同常人,如此逼问,刘松略心虚。
乔万春说:“既然中宫让您先问,那她自己必然后问。尚宫局并非审问之地,把嫌犯带去坤宁宫,请皇后定夺为妥。”
刘松只得点头。
一行人将吴姗耘提去坤宁宫。
皇后见到乔万春插手,有些意外,纤细的柳叶眉微微一跳,说:“既然乔宫正来了,省得本宫再去请。就在坤宁宫大殿问清楚吧。”
刘松瞟了眼吴泾,眼中带火,今日若不把吴泾弄下来,往后夜长梦多。
仗着皇后先前的指派,她抢先跳出来,对吴姗耘说:“吴姗耘,你不要以为不说话便拿你没办法,物证明明白白在此,定罪足以。皇后娘娘仁慈,亲自审你,是给你个机会。想你入宫两年不足,人又年轻,无端端怎会火烧交泰殿,莫不是受人蒙蔽,被人陷害?若有冤屈,速速道来,皇后娘娘为你做主。”
吴姗耘心道这刘松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刘尚宫,请您给指条明路,您想让我招出谁来?”
“咦!吴姗耘,你还要嘴硬,莫不成还冤枉你了?”刘松说:“斋戒戴花,私闯交泰殿,放火烧宫,哪一条都是重罪死罪。你身为尚宫局新任掌言,是仗了谁的势?”
乔万春见状上前一步,向皇后请旨:“皇后,后宫女官宫人审讯刑罚事宜乃宫正司之职,请皇后准臣审问吴姗耘。”
皇后睨了眼刘松,刘松会意,心有不甘只能退下。
乔万春上前问:“吴姗耘,你可知斋戒期间戴花何罪?”
吴姗耘答道:“罚俸半年。”
“宫禁内擅自用火何罪?”
吴姗耘答:“死罪。”
乔万春又说:“既然知道,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若有隐情,可酌情定罪;若举报有功,可减罪一等。你可听清了?”
“听清了。”吴姗耘答道。
乔万春顿了顿,说:“吴姗耘,我问你,你可知女官宫女各有何出路?”
众人都以为她会开始问案,不料话锋转到这里,皆愣了一愣。
不等吴姗耘回答,乔万春说:“凡七品以上女官,年老后由朝廷赡养终老,年满二十七,或四品以上,可自由出宫,自行决定去留。若女官获罪贬为宫女,则永不录用。而宫女年满二十五必须出宫,朝廷不再负责其生死。但。。。。。。”
她盯住吴姗耘,说:“圣上临幸过的宫女,此生不得出宫。”
这句话这双眼睛,像一把冰刃,逼得吴姗耘往后一缩,寒心颤栗。
“所以,你想清楚了再答。”乔万春抬眼朝四周一扫,说:“休要被人蒙骗,替人顶罪,这个罪你顶不起。再亲近也亲不过法理,恩情再大也大不过圣上皇后的提拔信赖之恩。”
这句话说完,不止刘松、吴泾,就是皇后都略惊讶。目光重又落到吴姗耘身上,沉重三分,郑重三分,还有四分探究,十分有重量。
吴姗耘脑子一转,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她一个毫无根基的年轻女官,能替谁顶罪?最亲近的人是谁,提拔之恩归与谁?答案呼之欲出。她终于知道这出戏的缘由。对乔万春的几分敬意好感顿时消散,只觉这人空有一身正派,包藏祸心。
刘松也回过味来,看了眼皇后,抢着说:“吴姗耘,你老实交代。”
吴姗耘想起常碧蓉种种好处,咬牙道:“我没罪,更不知何人有罪。”
皇后冷笑一声。
刘松道:“嘴硬!要动刑。”
吴姗耘歪头冷睨着她说:“刘尚宫,你几次三番要打死我,是想堵住我的嘴么?”
刘松两眼一睁,刚要说话。
乔万春说:“上大杖。”
吴姗耘仰头去看皇后,皇后不言不阻止。
她心知今日完了,垂下头,咬紧牙关,心中做了决定,就算是再痛再喊,也再不说一个字。
吴姗耘闭上眼,看见了自己爹娘相送的一日,后悔只顾朝前追着锦绣前程,没好好回头看一看爹娘含泪的双眼。
也挺好,吴姗耘想,常掌正和裴大人说不定还能给她报仇,成就她大义凛然的身后名。
想到这里,吴姗耘张开眼,余光看见大杖划过,把光影截断,落下。
正此时,大门吱一声推开。
“走开!”常碧蓉呵斥,把拦路的宫人掀翻在地。
她口中说道:“吴姗耘没罪。”
刘松一看是她,往宝座方向瞟了一眼,冷笑道:“证物在此,休想狡辩为她脱罪。”人却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把乔万春让出来。
常碧蓉昂首步入大殿,一边说:“哪里狡辩,我说的实言。交泰殿是我烧的。”
刘松以为自己听错了,把脖子往前一伸。
“花是我戴的,我戴花入了交泰殿,再用温过的清酒泼在东边的窗棱上,用火折子点燃的。”常碧蓉说:“所以,吴姗耘没罪。你们抓错人了。”
皇后很隐秘地一笑,坐直了,终于钓出了这条大鱼。
其他人面面相觑。
皇后亲自问道:“为什么?”
常碧蓉直视着皇后,说:“不想活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常碧蓉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原来有了求死之心,便能毫无畏惧。
她坦然而平静地看着皇后,说:“不想再这么活了。”
皇后看见她眼中的平静,被震撼,佩服之情油然而生,对这个几乎成为她梦魇的女人。在这一刻,她竟然对常碧蓉生出了相惜之心,心中憋了多年的一口气被轻轻呵出:这样的女人,的确让人难以忽视。
吴姗耘在短暂的震惊过后,最先反应过来,对常碧蓉说:“我没事,您不用为我开脱。”转而放开嗓门,说道:“昨晚你喝醉了,醉的一塌糊涂,哪里还能一个人走出来?”
常碧蓉没有想到吴姗耘会跳出来反为她开脱,感动之余仍然觉得这孩子不应该来到皇宫…………她太傻太纯良了。
常碧蓉没理会吴姗耘,抬头对皇后说:“我做的,我都认下了。”
吴姗耘还要说话,皇后不耐烦地朝身边人使个眼色,自有人上前把吴姗耘按住,口中塞入麻核桃。
大殿中静了片刻,众人都望着皇后,等她发落。
皇后望了眼殿门,旋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看皇帝是否会出现。
他知道了吗?
常碧蓉才认罪,风声没那么快。
他知道了又会怎么样?
会出现,来个英雄救美?
毕竟如今不比当年,江山大权已在他手上握着,不必小心翼翼仰人鼻息。
皇后明白了常碧蓉此举的深意,这个女人在试探,在逼宫,心中那点好感荡然无存,这一招太卑鄙,常碧蓉想要什么?想要她屁股下这个皇后宝座么?
但皇后不敢开口,皇帝会在她和常碧蓉之间如何选择,她没有信心。常碧蓉无所顾忌,所以能如此蛮干;她这里稍有不慎,损失会很大,难以收尾。
想来想去,还真拿常碧蓉没有办法,皇后气得牙痒痒,冷哼一声,心道:“今日就等等看,看你等来什么样的结局。”
一阵风吹过,吹起常碧蓉的衣带,拂动她的青丝。
皇后眼见常碧蓉立在风中,风姿绰约,心中腾地冒出火来,有个声音在心里说:“今日借着机会把她打死了,又能如何?人死不能复生,皇帝还能为了个死人跟太后、跟中宫后挥刀吗?莫说他们梁家,就是前朝的唾沫都能淹死他。”
皇后手中的拳头捏紧了,一双杏眼渐渐睁圆,眉梢带了杀气,盯住常碧蓉。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皇后急忙抬眼望去,正看见常碧蓉也倏然转身去看。
先是影子,一个圆圆的头从出现在殿前的金砖上,在门槛处折了一个弯,随着来人脚步,一起一伏拉出身量。
是个男人。
皇后心中的那点杀机化成一口气,当胸悬着,紧张地望向门口。
常碧蓉离得近,看见晃眼的阳光中有个人朝大殿走来,逆光,只能辨别出是个身姿挺拔的男人。
在宫中,能伸直了脊梁走路的人不多…………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整整十年的等待,就在此时此刻幻化成真。
常碧蓉的眼睛被阳光刺得发疼,强睁着不眨眼,看着这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她仿佛回到了当年,李和崇也是逆光而来,出现在她的面前,他说:“你来了!”话中的惊喜掩饰不住。
那时的常碧蓉太年轻,以为这只是个孤独的少年把她作为依靠,便敞开怀抱接纳他。
常碧蓉眼睛一阵刺痛,她猛然闭上眼,再睁开,发现来人已停在她跟前,而后耳边听他说,“臣裴岳参见皇后。”
吴姗耘听见这话,看清来人,眼前一亮,裴岳真如天神下凡。
常碧蓉听见这句话,目光却直了,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把贯穿脊背的那股精气吐了出去。她微含胸,把满腔的期待窝回怀中,自嘲一笑。
转身的那一刹那,常碧蓉正好看见皇后眼中的惊喜和嘲讽一闪而过。
仿佛在说,你常碧蓉在李和崇心中也不过如此。
常碧蓉也得到了答案,的确,她算不得什么。
与她的委顿相对,皇后神情振奋。
两个女人无声的对决,落在裴岳眼中,自动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