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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肝胆俱裂,瞬间下跪了一地,唯有师雨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站着,冷眼旁观。
即墨无白瞥一眼师雨,敛衣下拜:“臣伏首告之,城主即墨倓受奸人所害,臣为稳住墨城上下,斗胆假扮其与代城主师雨成婚,实乃迫不得已。”
嘉熙帝冷哼一声:“既然你有理有据,朕容你稍后再细细禀报,若有隐瞒,严惩不贷!”话说的虽重,却有私心包容之意。
即墨无白叩首称是,起身退至一边待命。
“陛下,”乔定夜出列,拱手道:“此事只怕没有这么简单,实不相瞒,此次您亲自前来墨城主婚,按理本该由墨城派人迎接。微臣之所以越俎代庖,亲率人马前去迎接您,是受了墨城城主即墨倓之托。他曾给微臣书信一封,提及担心自己会遭贼人所害,爱妻被夺,希望微臣能在大婚当日襄助一二,没想到一路快马加鞭,到了这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接连叹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师雨一眼瞥到信封,封口的确有阿瞻私印。
嘉熙帝接过来,匆匆浏览完,再看向即墨无白,脸色已十分难看:“此为物证,可还有人证?”
乔定夜道:“闻名中原的山石道人是即墨城主派来知会我的引线人,正是人证。”
嘉熙帝说不出话来了,即墨倓暴毙于此,胸口有伤,显然是他杀,而即墨无白却假扮其身份与师雨于众目睽睽之下成了亲,如何脱得了干系?
屋中死一般的寂静,嘉熙帝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正当此时,屋外走入一名乔定夜的随从,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又退了出去。乔定夜谦谦然一笑,看向即墨无白:“听闻子玄今日不仅假冒即墨城主与代城主成婚,还找了个人假冒陛下,此事当真?”
嘉熙帝陡然震怒:“竟有此事?”
即墨无白默然跪地。
他是被折了翼的雀,进了这事先布置好的笼子,其实也是自投罗网。
“欺君罔上,乃是死罪。”乔定夜的手轻抚过佩剑,仿佛是无心之举:“不过城主府防卫严密,若无内应,如何能谋害城主?就是不知道此事是太常少卿一人谋划,还是与人合谋了。”他看向师雨,“不知师城主是否知道即墨城主的死因呢?”
师雨揭去面纱,从头到脚将他看了一遍,目光一寸一寸游移,无比仔细,像是生怕遗漏了什么,而后转头走去床边坐下,手搭在阿瞻冰冷的手背上,仿佛他还在生前:“知道,他是为奸人所害而死。”
乔定夜走到屏风边,瞥一眼床上冰冷的尸首:“那敢问到底是哪个奸人害了即墨城主呢?”
“即墨无白。”
乔定夜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师雨的侧脸在内室昏暗的光线里似乎刚硬了许多,字字清晰地传出来:“即墨无白,他觊觎墨城,妄图用偷天换日之策取代阿瞻。”
乔定夜立时转身,不复儒雅风仪,一脸义愤填膺,手中宝剑终于出鞘,直指即墨无白,尚未开口斥责,却听师雨又接着道:“师雨不堪受此大辱,还请陛下做主,捉拿即墨无白,为阿瞻正名。”
嘉熙帝当即道:“来人!将即墨无白拿下!”
乔定夜岂敢僭越,霎时敛去所有声势。
即墨无白谢了恩,起身跟着禁军退出门去,借视角瞥了一眼屏风内的师雨,她终于帮阿瞻合上了双眼,转头与他对视一眼,似已将一切说尽。
☆、第四十九章
墨城的变故因为即墨无白的被捕而昭告天下;风传极快;途径诡秘,难以遏制。
嘉熙十年,五月初八;墨城第二任城主即墨倓被害于府邸,太常少卿即墨无白假扮其身份与代城主师雨于大庭广众眼前成婚,并令人假扮皇帝主婚。寥寥数语,震惊世人。
这件事后来被载入豫国史册;称为“城府之变”;简直一语双关;因为其中实在疑点重重,似乎掩藏了诸多秘密。
城中原本沸腾的庆祝活动戛然而止;随着城主府门额上挂起了白绸,墨城家家户户和商铺也都悬白吊唁。
即墨彦去世时也是如此,这是墨城百姓质朴的体现,他们的感情向来表述的直接,无论高兴还是悲伤。谁也没想到前后两任城主离世的时间只不过才间隔了一年。
“还那么年轻啊,可怜老城主就这一个儿子……”
“是啊,太常少卿还得管他叫一声堂叔呢,如何下得了手啊?”
“看他正人君子,倒不像这种人。唉,谁知道那些官人们怎么回事,我们还是安心做我们的小生意吧。”
沙义拔克里的客人们最近无心听说书,谈话总离不开这件事。回鹘人掌柜摸着自己上翘的小胡须,回忆着太常少卿当初在这里与假高僧智辩的场景,不过一载光景,竟恍如隔世。
嘉熙帝的晋军侍卫长亲自押送即墨无白到墨城官署大牢,二人在长安时就不陌生,因此一路上侍卫长都很客气,只是看他的眼神已带有明显的疏离。
亲自送他进了牢房后,侍卫长道:“少卿大人先受些委屈,陛下启程时会带您回都的。”
这话说得很委婉,其实是说带他回都城的大牢继续蹲。
牢房里只有一扇小窗可以看见天光,天已将晚。
侍卫送了饭菜进来,菜色竟然很不错,甚至还有一盆热水以及换洗衣物,简直是优待。即墨无白立即将饭菜吃得一干二净,而后更衣,拿起衣服时觉得他们真是分外体贴,知道他刚死了亲戚,衣服都全是白的。
水盆倒映出他的脸,他抄着热水,将伪装清洗干净。喜服上沾了太多血渍,干涸后成了褐色,他干脆将喜服丢进水盆里,看着血渍在水里溶散,自己的倒影随水波晃动,忽而生出了些怅惘。
他对即墨倓全然不了解,生平只见过两面,一次是他被昭然揭于众人眼前,一次是他垂死躺在冰凉的地上。他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一个至亲,如今残留的血已将一盆水染了半红。
即墨无白并不觉得即墨倓可怜,也不会因这一点血缘的消逝而心软原谅即墨彦,他只是觉得即墨倓本不该这样死于一场阴谋。
“啧啧啧,少卿大人这是在回味成亲的感觉呢,还是舍不得新娘子呢?”
即墨无白回神,转头一看,隔壁牢房里站着个大熟人,正扒在中间隔挡的竖栏上看着他,脸上的易容已经不在,身上还穿着很庄重的玄服,头上的金冠却早已歪在一旁了。
他翻了个白眼:“原来你也被抓过来了。”
邢越的左脸颊肿了一块,显然被抓进来的时候吃了些苦头。他席地而坐,朝他招招手:“怎么回事儿啊,死乞白赖地要跟人家成亲,结果还没能一亲芳泽就被她扣了一顶大黑锅下来,你冤不冤啊?亏得这一路心急火燎地把我拽来,结果人家就这么对你啊。”
即墨无白走过去,面对他坐了下来:“原来你都知道了。”
邢越摊手:“这监狱里谁不知道,都说你杀了自己叔叔,忒狠了!”
即墨无白摇头:“乔定夜计划周详,来势汹汹,是想将我和即墨倓一箭双雕,从此墨城再无合适继承人选,他就能得手了。师雨此举看似栽赃于我,却是在保我,毕竟此时最安全的便是监狱。何况她特地请陛下捉拿我,也是防止我落入乔定夜手中。”
邢越恍然,再不好拿师雨取笑他了,反倒对二人生出些同情来。不过他此时最需要考虑的还是自己的小命。
牢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二人噤声,各自退开,一副各做各事的模样,却见来的人是夙鸢。
她站在即墨无白的牢房门口,红着眼睛梗着脖子狠狠地道:“代城主有令,命你将我们城主的喜服拿来!哪是你这个凶手能穿的!”
跟在她后面的侍卫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即墨无白很淡定地“哦”了一声,走去角落,将在盆里泡了半天的喜服捞起来拧水。大概是从小没做过这种事,他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瞎忙活了半天才走到门边,将湿漉漉的喜服从竖栏里递了出去:“喏,我可是洗干净了,不用谢。”
夙鸢瞪着眼睛,一把夺了过去,咬了咬牙,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扭头就走了。
待牢里恢复宁静,邢越才凑过来。这种关头,师雨除非有病才会特地叫人来要一件喜服,必然是想来确认一下即墨无白的情形,这一点他还是能反应过来的。
他扒着竖栏一脸赞赏地望着夙鸢离去的背影:“这姑娘戏演得跟我有的比啊,想不到师城主的侍女是个人才啊!”
即墨无白摸了摸下巴:“我觉得要真论演戏,我们家杜泉演得比她还好。”
邢越双眼放光:“那敢情好,以后跟他切磋切磋啊。”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还不一定能活着出去呢,唉……
与官署相隔不远的城主府里冷肃而沉默,嘉熙帝的车驾刚刚离开这里,前往刺史府。
嘉熙帝带来的一帮侍从都十分迷信,认为城主府里刚刚死了人,不适合陛下金体居住,全都劝他去别处下榻。墨城刺史终于找到机会,将刺史府腾出来作为陛下行馆。
嘉熙帝看着鞍前马后殷勤卖笑的刺史,心情越发不好。如今城主身死,代城主重伤,墨城本该由刺史担起大局才是,可他最关心的不过是自保,拼命迎逢自己。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不中用的人来墨城呢?
嘉熙帝很想将即墨无白弄出来,如果此时此刻他超然事外,就能按照血亲令正大光明地继任城主,那就能让人睡个好觉了,可他偏偏不省心!
天气有些阴沉,乌云在天边重重地往下坠,似乎随时都会落下大雨来。到了刺史府不久,嘉熙帝就将精力放到了政事上。天气太沉闷,他干脆命人将桌案搬去凉亭,最近朝中多事之秋,东南沿海一带也不是很太平,他心情愈发焦躁。
“陛下?”
嘉熙帝抬眼,眼前站着姿容儒雅的安西大都护乔定夜,来这里有一会儿了。
“乔爱卿有话直说,朕事务繁忙,无暇多顾。”
乔定夜垂下头:“臣来此是想替子玄求情。”
嘉熙帝手中朱笔一顿,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哦?”
乔定夜头垂得更低:“微臣与子玄少年相识,当初一同游学澹州,他对臣多加照顾,臣一直感念在心,如今怎能亲眼见他行差踏错而不救呢?”
嘉熙帝干脆搁下笔:“可告他有罪的人不正是乔爱卿么?”
“那是因为陛下跟前,臣不敢撒谎。师雨妩媚生姿,又手握权柄,子玄会心生爱慕也是人之常情。微臣曾得到过一幅他为师雨所作的画像,神态气韵无一不精,可见其用情至深,由此极端生事,做了傻事,也是因为爱之太切啊。微臣知道陛下也曾对师雨有意,但陛下明君明断,念在与子玄多年情谊上,还请网开一面,毕竟他是城主近亲,最有资格继承墨城。”
嘉熙帝明白了,乔定夜不是来求情的,恰恰是来压他对即墨无白动手的。
乔定夜的意思是,他为即墨无白求情不是因为即墨无白无罪,而是因为其身份以及自己曾受其恩惠不得不报答,这倒显得他知恩图报,即墨无白真小人也。
之后说即墨无白因对师雨和墨城怀有占有欲而犯下大罪,又提及他曾对师雨的那点小心思,无非是在说即墨无白心术不正还挑战了他这个皇帝的尊严。
实话说,他虽对师雨算不得真心,但真这么被宠臣摆一道,颜面受损,自然也不会高兴。